震天雷上的引线已经被点燃,嗤嗤作响。
虽然那引线就像是节日里的烟花爆竹一般冒着白烟,闪烁着多彩的花火,就算在大白天也可以看出它异常的美丽,可是石狐知道,这哪里会是什么烟花爆竹,那长长的引线必定是追命的索链,而那根墨绿的竹筒则是地狱大门上的锁头,只等引线燃完便是通往地狱的大门被打开之时。
石狐的心头已经被满满的绝望和未知的恐惧充斥着!
余一丁制作的震天雷需要默念六七个数,扔出去四五个数后再爆炸,待他数到六个数时猛然将震天雷扔到石狐几人中间,又给还呆立在自己身边的两名持刀大汉各自射出一道气指,随后便迅速向道观门口退去。
石狐他们几人哪里知道余一丁扔出震天雷后还会奋力退避,他们只以为那是余一丁的法宝,就算施放术法也只会伤害到敌人,哪有连同施法人一起伤害的道理,因此就算看见余一丁迅速奔向道观门口时几人也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可是等他们反应过来再想要逃避已经为时已晚。
当余一丁退到道观门口正准备躲进门洞,早在扔出震天雷前他就盘算好了,门洞内是个不错的防爆地点,再加上无形罡气和血熊皮内甲定能保护自己安然无恙。
可是忽然从门内冲出一道身影,两人直接撞了一个满怀,随后便双双扑倒在地!
“余大哥!”
余一丁听出是钟离雪的声音,大惊之下只来得及一把将她搂在怀中,然后背对爆炸的方向将她整个人压在身下,瞬间施放无形罡气将两人完全包裹后便一起趴伏在地。
轰!!!
由于爆炸发生在山谷树林间的空地,爆炸后的声波继续在四周嗡嗡回响,一圈圈荡漾开来,附近的丛林内噼噼啪啪不断响起飞鸟振翅的声音,清风和天残道人甚至还能感觉到连小道观都轻微地晃动了两下。
柳翠早已见识过震天雷的威力,爆炸过后她第一个冲出大门,正看见余一丁护着钟离雪趴伏在门口的台阶上,而他的头顶后背以及腰腿上全是碎石泥土枝叶,甚至还有一些衣物碎片和血肉的混合物,看起来令人触目惊心。
余一丁距离石狐等人太近,他要想将对方所有人一网打尽就不能将震天雷扔的太远,而他最初的想法是躲进门洞防爆,谁知钟离雪在最后关头冲了出来,两人撞在一起后余一丁为了保护她只来得及趴伏在台阶上把她压在身下,但他距离爆炸点也就只有两丈多远,爆炸弄得他灰头土脸也是再正常不过。
可是爆炸过了好一阵余一丁依旧趴伏在地上一动不动,虽然柳翠不相信余一丁会有事,大哥的本事外加血熊皮内甲应该能够护他性命无忧,可是凡事都有万一,万一开始的拼斗给余一丁留下的伤害并没有彻底恢复,爆炸之时无形罡气又没来得及护住全身,而熊皮内甲只能保护胸腹和后背,如果他的四肢被炸呢?没看见他身上还有衣物碎片和血肉的混合物吗?虽然在齐格格峰上余一丁已经有过一次昏迷,但是看起来似乎还没有这一次严重,可能就是因为距离太近了。
柳翠不淡定了,再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上前帮着拍打余一丁身上的垃圾,又仔细查看他的全身,口中还在不停地颤声呼唤。
“大哥!大哥!……”
片刻之后余一丁的身体终于微微动了动,柳翠大喜,可是没等她继续高兴,余一丁的身体又不自然地动了一下,随后就见钟离雪的小脑袋瓜吃力地从他的怀中伸了出来,口中还在喘着粗气说道,“呼呼,余大哥,你要压死雪儿啦。”
柳翠这才明白余一丁的身体在动是因为钟离雪在他身下扭动,而他却是依旧没有苏醒,于是赶紧帮着钟离雪将余一丁的身体翻转过来仰面躺在地上。
钟离雪则是又长长地呼出一大口气,赌气般说道,“余大哥,你怎么不理雪儿?我都快喘不上气来了。”
柳翠看着双目紧闭的余一丁,眼泛泪光地颤声说道,“雪儿姐姐,大哥他……”
钟离雪听出柳翠话中的异样,又望见她眼中的泪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翻身而起,呆呆地望着仍然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余一丁直发愣,片刻之才后猛地扑倒在他身上不停地晃动他的身体,口中带着哭腔喊道,“余大哥!你不能丢下雪儿和小翠妹妹啊……”
此时天残和清风两位道人也从道观内走了出来,他们何曾见识过震天雷,都被刚才那声地动山摇的巨响惊得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赶紧走出道观查看,谁知一出大门便见着一副惨烈的景象。
道观门前的空地中间赫然是一个丈许方圆的大坑,坑内的泥土间还在冒着几缕青烟,空地上到处都是碎石泥土,青炎山庄的人全都横七竖八地躺倒在道观门前的空地上,其中有好几人的尸身都残破不全,除了石狐的坐骑以外还有一匹马也倒在坑边,身上好几处伤口流血不止,将周围的泥地都洇湿了,马头搁在地上,大眼睛也显得涣散而无神,估计已经离死不远,而其余的性口早就躲在树林旁眼含惊惧地望着这边。
石狐是以一个怪异的姿势仰面躺在大坑旁边,此刻他整个人已经恢复了正常模样,但是一条腿反关节地折向身体外侧,一只手捂着胸口,那里似乎有一个伤口,指间看得见有大量血迹,脑袋则歪斜一旁,身上许多地方都像是被利刃划过,衣裤破烂整个人却没有丝毫动静,看样子已经断了气。
台阶处余一丁仰面躺在地上不省人事,两名女子蹲在他的身前,听见身后的动静连忙转过头来,梨花带雨般望着两位道人。
天残道人再次吃了一惊,那爆炸不用说肯定是余一丁弄出来的,而且看起来威力实在吓人,这下总算是将石狐这一伙人全部一网打尽了,只是他心头也有同样的疑问,既然是余一丁弄出来的动静,为什么此刻他自己却躺倒在地人事不省呢?
“请问两位女居士,余居士何故如此?”天残道人开口问道。
“大哥的震天雷威力巨大,可能是距离他们太近了,自己也没有避开,所以才会暂时昏迷。”柳翠将心中的猜测说了出来,同时也止住了眼泪,站起身随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毕竟在猎杀血熊的时候余一丁已经有过相同的经历,暗道自己还是关心则乱,大哥肯定没有性命之忧,只是一时昏迷罢了,于是渐渐地稳下心神。
“震天雷?”天残道人再次疑惑,不过立刻反应过来,这个名字倒是非常形象贴切,刚才地动山摇的情形可不是像极了震天的雷声嘛。
“对呀,这是大哥跟另外一位道长学来的本事,此术威力巨大,就是弄不好也会伤了自己,大哥原来也同样昏迷过一次,当时的情形同现在差不多,想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我和雪儿姐姐这是关心则乱了吧。”柳翠简单解释了一下。
天残道人闻言频频点头,无论是道法还是术法,特别是道家喜欢布置的阵法,主要的作用都是困敌,以便持阵之人用作缓兵之计或者针对敌人各个击破,比如凌云子在玉屏山上布置的迷阵。当然也有那种大范围杀伤敌人的阵法,但绝不是一两个人简单就能布成,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和时间,比如疾风阁总阁内的五行绝杀阵和九宫阵等等。
而像余一丁这般只有一个人,事前天残道人又未见他有布阵之举,顷刻间便能产生威力如此巨大的群体杀伤力的术法或道法,落在天残道人的耳目中便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所以当柳翠说出震天雷的名头,又告诉他这种攻击不分敌我,就连施术之人都有受伤甚至死亡的危险之后,天残道人便深以为然。
在他看来,世间万物都应合乎天道,如此犀利的术法岂能没有反噬?而余一丁年纪轻轻就怀有如此功力,正常的修行怎能做到?那岂不是太过妖孽?而据道人所知,越是妖孽的术法就越不会合乎天道,也就是所谓的妖术邪法,倘若余一丁的震天雷没有任何副作用那才会令天残道人生出疑心,因为他所修之道首先就是要满足尊道贵德,天人合一,师法自然,若为天道所不容,必定是邪魔外道,若是这样岂不是变成了用余一丁这种妖术邪法去对付青炎门那样的邪魔外道?!
提剑斩魔,收剑悟道。
倘若玄门正道都需要驱妖镇魔了,那这道不修也罢,何不干脆散了一身修为,找个清净无人之处,做个闲云野鹤潜心悟道岂不更好?不过只悟道不修行,没有了一身修为又怎能做到仙道贵生,无量度人呢?
其实还是柳翠没有将震天雷解释的过于清楚,要是天残道人知道这震天雷并非一种术法或者道法,而仅仅是一种被制作出来的外物的话,那就更加不会有疑惑了,不过现在天残道人既然打消了疑虑,便更加关心起余一丁的伤势来。
没等两位道人上前查看余一丁伤势,此刻他已经悠悠醒转过来,钟离雪一直关注着余一丁的情形,根本没有理会柳翠和天残道人的对话,依旧蹲在余一丁身旁关切地望着他的脸庞,此时见到他醒来随即欣喜道,“余大哥!你终于醒啦!感觉还好吗?”
钟离雪的叫声立刻吸引了其余三人的注意,全都围拢过来查看。
刚才震天雷爆炸之时余一丁没能做到预期的那样冲进门洞内躲避,若是搁在以前他没有血熊皮内甲以及无形罡气未被丹田内的先天之炁强化之前,就这么近的距离直接承受震天雷的爆炸,八成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过现在还好,虽然与石狐拼斗之时对方喝下了秘药,又强化了法器矩直,魔火和攻击识海的绿气都不同程度地得到了加强,但是余一丁穿有血熊皮内甲,无形罡气也得到强化,同时他的神念并未受到丝毫损伤,只是为了保护钟离雪不受到任何伤害,于是便用肉身硬接了爆炸的冲击,仅仅是因为距离炸点过于接近而被震昏了而已,身体表面除了魔火造成的皮外伤和爆炸引发的轻微擦伤,筋骨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经过体内治疗气流的持续作用,片刻之后便恢复清醒了过来。
刚刚坐直了身体,顾不得已经扑进怀中的钟离雪和面含喜色的柳翠,余一丁连忙伸着脖子向四周望去,青炎山庄那群人的尸首一一映入他的眼帘,当看到石狐和其余十五名大汉都躺倒在地,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后,余一丁方才长舒了一口气,又渐渐委顿下去,看看钟离雪又抬头望望柳翠,当看到两位道人和善的眼神后,脸上不自然地带出讪讪的笑意。
“二位道长,真是不好意思,看起来这清风观已经被弄得乱七八糟,可能大家都待不下去了。”余一丁赶紧将钟离雪的身子扶正,又拉着她一起站起身立在柳翠身旁,这才有些歉然地说道。
现在这清风观里面还好说,并没有受到什么破坏,但是门口的空地上被震天雷炸出一个大坑,另外还有这十几具尸体需要处理,最为关键的是他不清楚青炎门还有没有其他的人手被派了出来,若是在这里清理现场,正好再来一批人马怎么办?或者再有厉害的人物甚至郑培雄亲自出马又如何应对?
天残道人明白余一丁想表达的意思,连忙安慰道,“无妨,无妨!余居士也知贫道是个游方道人,四海为家,而清风道长在这清风观落脚以前也是四处周游,居无定所,我等修道之人,重修行己身,轻居所外物,有观即可居而悟道,无观亦可处处观道,清风道友,你说是不是?”
清风道人闻言连连颔首,随即洒脱道,“杨道兄所言极是,修道最重要的便是修行和道悟,其余身外之物皆可抛弃,一个小小的清风观贫道还没放在眼中。”
他看余一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紧接着又说道,“这样吧,贫道先进观收拾一下,随后我们便一起上路,这河口郡全部都是青炎门的势力范围,大家一起行走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余居士你们与贫道在小庙偶遇,现在又来到清风观,定是往东而行,不知居士本欲去往何处?”
余一丁连忙答道,“在下乃是偃师人氏,这回是带着家眷从大梁返乡路过河口郡。”
清风笑道,“哦,那就是要经过平西关了,那贫道也往东而行吧,顺便再去儿时生活的那座海边小城看看,等过了平西关后再做计较,只是不知杨道兄意下如何?”
天残道人微笑道,“贫道本就是从大梁而来,四处游方,随遇而安,既然清风道友如此提议,贫道没有丝毫异议。”
说完两位道人都望着余一丁,本来他还想再客气几句,听见他们如此一说也就收回了这个心思,眼前的二位道人绝不是那种迂腐的修行者,而且此时他们已经与青炎门翻了脸,也知道郑培雄在窥觑二女,既然都说往东去也是有一起替余一丁保护二女的打算,此番好意余一丁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如果再继续客气就是矫情了。
于是余一丁拱手道,“二位道长的美意在下心领了,既如此,我看还是不要继续耽搁,大家尽快收拾一下便出发如何?”
两位道人均是点头称是,于是众人抓紧时间收拾准备上路。
除掉石狐这十六人后余一丁他们一下子多出来十四匹骏马,可惜这些马匹都为青炎山庄所有,每一匹骏马的屁股上都被烙上了青炎门的火焰标记,与石狐衣襟上的一模一样,如此一来余一丁他们也不可能将这些马匹牵走变卖,主要是想卖也没有人敢收啊,除非离开河口郡的范围,但是前面还有一个平西关拦着,到了那里肯定会有人认出这些马匹,因此余一丁只得打消了卖马换钱的想法,只是两位道人各自牵了一匹骑乘,到了平西关附近再丢弃也不迟。
想着一匹骏马怎么也要卖上七八两银子,而眼前是整整十二匹骏马啊!余一丁望着那些仍然呆在树林边吃草休息的马儿不住叹气,这是多大一笔银子就这样白白流走了,柳翠当然明白余一丁的那点小心思,看着他那副心疼的模样只是捂嘴偷笑不已,直接拉着莫名其妙的钟离雪上了驴车。
清风观距离平西关还有几十里路程,在此处耽搁了一个时辰,余一丁估计众人赶到平西关最快也会是夜里了,待到两位道人收拾妥当便启程,一方面要尽量远离河口郡城,一方面抓紧时间赶到平西关,否则夜里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容易找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