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柜子里只有一个草人。
半个巴掌大,很普通,姜年还以为暗藏着什么玄妙,结果即便是拿在手里,也没有引发出其他异样。
“这是什么意思?”姜年沉吟,这个草人能出现在柜子里肯定不简单。
整张桌子都被江老下过禁制,其他人想碰一下都难,更别提更换柜子里的东西,可这个草人看上去平平无奇,找不到一点江老要留下来的信息。
疑惑中,姜年只能把草人先放到一边,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三个柜子。
与前两个不同的是,这个柜子已经被上了一把锁,姜年细想江老曾经有没有给过自己什么钥匙,可即便他绞尽脑汁,也没有找到可以与之匹配的记忆。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翻找,没有发现后又出到外面,仍是一无所获,姜年便想依靠蛮力震碎铁锁,但当他真这么做之时,才知道这是不可能实现的。
桌子的材质虽说只是普通的木头,可毕竟是江老这名天人使用过的,或多或少沾染到他的气息,而且因为早就准备好给姜年留下信息的缘故,桌子被江老施加上了一层禁制,以姜年的实力,根本不可能对其造成一丝损伤。
“这里面是什么,为什么要上一把锁,不是要给我的东西吗?还是什么其他不可言喻的奇物?既然如此,那么钥匙又是什么?”
突然,姜年灵光一闪,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玉符。
这是当初在巷子里,与冯齐一战后,在他还虚弱得无法动弹之际,方丈大师放在里面的,后来在医院里,他曾仔细琢磨过,但无论他怎么把玩,玉符都没有产生一点变化。
姜年此时拿出来,正是觉得二者可能有什么联系,他怀着期待,把玉符贴上铁锁,但很可惜,铁锁依旧没有被打开,连玉符都没有什么动静。
“不是?那这个玉符,又是拿来干嘛的?”姜年愈发不解了。
无奈之下,姜年只能作罢,他拿起唯一算得上是线索的草人,左右把弄一番后,他抱着尝试的念头,往里面注入了灵力。
还是无用。
这时,姜年忽然脑子一热,他想起电视剧里经常演的滴血认主的情节,琢磨着不会真有这种事吧?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便收不回去了,他咬了咬牙,从储物袋中拿出在冯齐那里得来的匕首,可他低估了自己现在的肉身坚韧程度,匕首连割了好几下,姜年的皮肤都不见出现伤口,没有办法,他只能催动匕首中蕴含的煞气,让其威力提升,这才好不容易划出一道浅显的伤口,艰难地挤出一滴鲜血,完事之后手指立刻愈合。
“我现在的肉身算是个什么境界?”姜年都有些惊讶,他没有了解过关于肉身的评判界限,自然不会知道现在的他,在不知不觉中,肉身已经突破到了一个非常可怕的地步。
不久前他将灵气引导至肉身各处,并没有出现什么痛苦,整个过程非常顺利,他的肉身疯狂吞噬灵气,姜年只觉肉身之力不断提升,到最后连他自己都看不透肉身的极限所在,当正式踏入玉身之际,姜年浑身轻盈,倍感力量爆棚。
言归正传,姜年好不容易挤出的鲜血滴落在草人上,仍没有出现什么动静,血液粘在草架上,缓缓渗了进去,姜年有些失望,这便是江老特意放在这里的东西?有什么用?
嗡!
或许是为了回应姜年此时的想法,他耳边蓦地出现一声轻鸣。
下一刻,他便倒在了桌子上。
房间里寂静无声,姜年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而在他旁边,原本毫无反应的两件物品悄然发生了变化。
首先是草人,在将姜年的血液完全汲取进内部之后,它的颜色也从原来的枯黄色变成了黑色,唯一不变的则是系在上面的绳结,依然保持红色,可却透出一抹妖艳的色泽,亮丽了几分,仿佛……由鲜血构成。
随即,绳结滑落,草人散开,一根根黑色的稻草就像是蠕动的蚯蚓一般向姜年靠拢,更是顺着眼口鼻耳钻进了他的脑中,这一幕非常触目惊心,姜年整张脸都被稻草所笼罩,最后,所有的稻草都进入了姜年的体内,连绳结也钻了进去。
这个过程姜年一无所知,他沉浸在一个特殊的梦里,无法自拔。
而另一边,玉符正发生着天翻地覆的改变,本是一块小小的圆盘形状,竟在眨眼间成为了一把钥匙。
与此同时,楼下有一老人似感应到了什么,他立刻放下了手中用来修剪花草的剪子,往姜年居住的高楼而去。
可他正要踏上台阶,身后一个声音传来,使他停下了脚步。
“现在,可还没到时间。”
老人转过头,一个大妈面无表情地站在他的背后。
老人深深地盯着大妈,后者毫不退让,半晌,老人毅然回头,往楼内走去。
“你敢!”大妈低喝一声,双眼瞬间瞪大,里面仿佛蕴含着闪电,在她话音响起之际,她身上猛然爆发出一股浩瀚的气息,老人还没有迈出去一步,大妈的身影就瞬间出现在老人面前,一脸阴沉地看着他。
老人眼皮都不抬一下,只说了两个字,“让开。”
大妈非常强硬,半眯起眼睛,说道:“我要是不呢?”
“那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你死去。”
“有种你就来试试。”
二人分寸不让,言语中透出一股浓郁的火药味,并且在话语间,二人身上的气息越来越强盛,隐隐有分庭抗拒的趋势,若不是他们有所隐藏,这些气息只要分散出去一丝一缕,都会在瞬间把整栋楼给压垮。
在大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二人便陷进了沉默,可即便是普通人都能清楚地感知到他们之间的压抑,是一种暴雨将至前的平静。
终于,两人动了,但就在他们即将动手之时,远方天际突然传来一道霸气凛然的嗓音:“时辰未至,我看谁敢乱来!”
紧接着,一名中年人从天上砰然降临,动静虽大,但却无人知晓,显然他们早有准备,没有惊扰到其他人。
他一出现,老人的脸色变得愈发冰寒起来,他看看大妈,又看看中年人,冷不丁地笑了起来,只不过,这笑容却透出一抹渗人的阴森,即使面对两个人,他仍是不以为然,开口说道:“就凭你们,能拦得住我吗?”
“陈岩,你以为现在还是两百年前的你吗?你哪来的底气口出狂言?”中年人毫不客气的予以回应。
“就凭我曾达到过育韵境,即便现在跌境了,我仍保留有底蕴,别说你刘央一人,就算你们两个一起上,我又有何惧之?”
名为刘央的中年人笑了起来,“那我倒是很想领教领教,你那所谓育韵境的底蕴。”
轰!
刘央话音刚落,陈岩身上就迸发出一股极强的威压笼罩在刘央和大妈头上,刘央冷哼一声,大妈眼中寒芒闪烁,同时露出气息,对抗陈岩。
“你们现在就想开战了吗!”三人对峙之时,一人走了过来,喝声质问。
“丁明,你上去拿钥匙,这里有我。”陈岩开口说道。
大妈和刘央脸色一沉。
“时辰未至。”来人只说一句。
陈岩怒道:“现在直接拿了钥匙不更好?!”
“所有人,都要按照江老定下的规则行事,哪怕是你风月山也不行。”丁明没有听从陈岩所说上楼,而是对着他冷声说道。
“丁明!”陈岩怒了,“江老已死,何须再对他言听计从,我们首先拿了钥匙不是更好,还是说你已经叛离了?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光明教廷的意思!”
“别给我乱扣帽子,我光明教廷为的是整个天下,不存在什么叛不叛离,反倒是你,这么着急拿到钥匙,这其中是你自己的意思,还是风月山的意思?!”
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
出现这一幕,真实名为王栈怡的大妈和刘央都觉得有些意外,他们本以为丁明的到来是为了抢夺钥匙,没想到是来阻止陈岩的。
刘央深深地看了一眼丁明。
王栈怡在旁对陈岩说道:“江老是整个地球的大恩人,圣人,你敢对他出言不逊,陈岩,是谁给的你这么大的胆子,能让你这么狂?”
“谁给我的胆子?我就这么狂!他江年当年废我修为,我就盼着他死,我管他是什么天人不天人的,他还活着我陈岩可以忍气吞声,他死了我就偏要不敬!什么时辰未至,我看都是骗人的鬼话!我夺了钥匙先取天命有何不可?我为的难道就不是这个天下了?潜伏十八年,我等的就是今天,即便你们三个人一起上,我也要将钥匙带回去!”陈岩被王栈怡的语言刺激到了,暴跳如雷,话音刚落,他便释放修为要强行上楼。
他回想起两百年前被江老废去修为那一幕,至今耿耿于怀。
其余三人目光冰冷,这陈岩就是个疯子,两百年前就是因为当面冒犯江老才会落得如此下场,得亏江老大人有大量,并非直接杀了他,只是废了他的修为罢了,哪知陈岩一直怀恨在心。地球修士何人不敬江老?他算一个!
无论是王栈怡和刘央,还是丁明,都不会任由他前往,江老明言跨年夜前不得出手,钥匙必须要在规定的时间才可以争夺,而且只有在那个时候,天命一事才不会出现变数。
于是三人同时出手,要阻挡陈岩的前进。
“滚开!”陈岩猛地挥手,一圈强大而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横扫而出,三人变色,竟都被逼退出去!
“半步育韵?!”三人心中皆浮现出这一句话。
“你今日若是敢上去,便是与整个地球为敌,风月山也保不住你!”丁明厉声说道。
“为敌?哼!”陈岩大步向前,“我会这么做便没想过能活下去,我风月山为的同样是天下,我此行只不过将主导归于风月山,现在各方势力都在备战,无人可出人间,我看谁能挡我!”
趁着三人被逼退的刹那,陈岩身形瞬间消失。
三人正要追击,却发现陈岩回来了。
众人内心一惊,还以为陈岩已经得手,但他们在陈岩身上没有感知到任何天命的气息,而后者也一脸阴沉地看着前方,这时众人才恍然,原来是他来了。
只见陈岩前方有一人身形缓缓显露,来人少年身,长着一脸麻子,与平时表现出来的猥琐、粗鄙不同,现在的他,即使站在那里不说话,都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庄严。
少年冷冷地看着陈岩,道出一句:“别逼我现在就杀了你。”
“张北负!”
“少在这里发疯,地球天命岂是能让你一人破坏,如若你再执迷不悟,我就算违背各方承诺,也必让你人头落地,不服,你可以试一试。”张北负说这话时,身上有杀气升腾。
绕是面对丁明三人都丝毫不怵的陈岩都难得的忌惮了起来,他是疯,但也不傻,他自知敌不过张北负,即便大打出手也突围不了。
他是半步育韵,可张北负却是实打实的育韵境强者,别说他一个陈岩了,就算是在场所有人一起上,都不敢说一定能伤到张北负。
“还不走?”张北负淡淡说道。
陈岩神色阴郁,紧紧盯着张北负,后者眉头一挑,直接降下一股威压至陈岩身上,陈岩肩头一沉,感觉仿佛有一座小山压下。
有张北负在这里,陈岩自知没有机会了,他也不强求,倒也干脆,转身就走。
“之后的时间里,我不希望看到你还在这里。”张北负在后面轻描淡写地提了一句。
陈岩霍地转头,面带怒意,可见到张北负那凌厉的眼神后,他也只能咬牙忍让,随即他一跃而起,飞进云层中,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其余三人见状,与张北负点头致意后便选择离开,不过在丁明走之前,张北负叫住了他。
“我让人盯住你,还以为你跟陈岩一样,都是为了钥匙而来,没想到你居然是来阻止他的,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
“你要说的就是这个?”丁明头也不回地问道。
“当然不是。”张北负仰头看向江老家所在的楼层,那扇窗户打开着,里面姜年正趴在桌子上。
“我劝你别忘了自己的使命,姜年注定要死,谁也救不了他,所有地球势力为了天命此时都在备战中,谁获得了天命,谁就能获得主导,届时战斗爆发,以他现在不过开蕴境的修为,只能任人宰割罢了。”张北负淡然说道。
“这不用你说。”长着少年的脸,身材却壮硕得匪夷所思的丁明轻轻回了一句,便踏上了空中,临走前问了一句,“当真不珍惜?”
张北负笑了,“我可三百多岁了,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好珍惜的。”
听到这句话,丁明头也不回地走了。
目送着丁明消失在云层之中,张北负喃喃:“人活得久,可没怎么活得明白,活得纯粹啊……”
…………
姜年不知道在自己昏迷之后,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现在沉浸在一个特别的梦境中,甚至忘记了自我。
他看到了一个世界。
一个大到无边无际的大世界。
在这里,有无穷多的种族与生命,疆域之广无穷无尽,放眼望去,自身多渺小,身处苍穹之下,人身如尘埃,山川似盆栽。
但姜年看的不是这些。
而是空中飞下来的四道流光。
姜年的视线一转,便看到自己正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往大地坠落,定睛一看,原来自己变成了那四道流光之一,便是一个巴掌大的草人。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草人撞击在地面上,砸出一个庞大的坑洞,但方圆数百万里人烟罕迹,哪怕草人自天上坠落,也没有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这里实在是太大了,哪怕生灵众多,但大地依旧辽阔,根本不可能将足迹遍布。
草人便在坑洞中沉寂了起来。
一年、两年……百年、千年,时间流转,岁月荏苒,转眼间便万年流逝。
这并非姜年真的经历了万年的岁月,他的意识附身于草人之上,乃是一种冥冥中的感悟,他觉得周围时光的流逝速度弹指一挥间,稍纵即逝,当初被草人砸出一个大坑的地面也在这漫长岁月里渐渐修复了回来,此地还衍生出了一个蛮夷部落,穿着兽皮,靠打猎为生。
直到有一天,一头体型比山高的巨象闯入了部落之中,一脚踏碎了草人所在的地面,正好踩在草人身上,结果部落中人还没有反击,巨象便痛苦地倒在了地上,很快就腐烂成了一滩烂肉。
部落中人震惊之余,找到了巨象突然暴毙的原因,他们在破碎的土地内找到了草人,而第一个接触到草人的人因本就受了伤,不小心渗出了一点血,沾染到草人身上。
于是,草人就成为了黑色,一根根稻草钻进那人的身体。
并且有一串文字浮现至其脑海中。
姜年不认识这种文字,但却明白其意义。
巫,术诡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