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这边的事,虽说是桂五去找杨威说,不过桂五不是那种非要将人情捞到自己头上的人,自然说了这是桂重阳的意思。
杨家的豆皮、豆干,百味香食铺收,数量不限;还有一张“辣条”方子,杨家可以试做,成品百味香依旧收。
听了第一个消息,杨威提的的心放下,对桂五感激不已;听到第二个消息时,杨威就迟疑了。
杨家有个豆腐坊,不比寻常农户,也晓得些手艺人的规矩,这方子都是传家的,哪里有往外头传的?
就算桂五说了,杨家可以分期赎买这张方子,杨威依旧不干。
眼见杨威如此死心眼,桂五哭笑不得,也是没有法子,就让他自己跟桂重阳说。
“重阳,晓得你跟三儿好,可没有这样的道理。你如今还小,不晓得方子的重要,我们却不能因你小就糊弄你。”杨威诚恳道:“以后可不能再这样实在了,遇到那等黑心的,真要密下你的方子,可没有地方哭去!”
一个眼看着就能赚钱的方子在跟前,要说杨威丝毫没有动心那是骗人,只是到底性子厚道,越是想着这方子的利润与好处越是不能收。
桂家买下杨银柱八亩地的事,村里知晓的人并不多,可杨金柱父子当时在,自然是晓得的。
桂家长房现在翻盖了新房,也有了十亩地,桂重阳只有一个人并无兄弟,算是有了家底。
可是桂重阳年岁在这里,十二岁了,没两年就是说亲的时候,还有就是桂重阳虽是带着十几箱子书回来的,可乡下人读书应试,像梅家叔侄那样考出来的百中无一,以后少不得还要务农为本。
桂重阳因先天不足,身体不太结实之事,桂家上下都不约而同地掩下不说,可杨家与桂家往来亲密,不管是盖房,还是收秋,都是两家人在一处的,哪里还不知桂重阳的身体状况。
桂重阳,干不了重活。
在乡下,这就是个最大的不足。
有了这个方子,以后桂重阳科举不成也是一条后路,杨威怎么能因桂重阳的好心就真的占了去?
瞧着杨威的小眼神,简直是当桂重阳是不懂事的败家子。
桂重阳眨眨眼,去看桂五。
桂五忍了笑,抬头看天。
桂重阳没有办法,只得道:“大表哥误会了,这方子也不是白给表哥,前几年按份子抽钱给我就是。”
杨威依旧摇头道:“那也不行,这方子是你的,买卖只能你做。你不用担心我家,五叔已经说了,我家以后给百味香供应豆皮与豆干。做豆腐剩下的豆渣,我怕打算养几头猪,这样一年下来,也能剩下几个钱。”
桂重阳只能道:“这方子不单单是大表哥的,也是我孝敬大舅与大舅娘的。大舅、大舅娘如今为什么着急,大表哥也不是不晓的。如今方子在手,作甚白放着?大表哥先做,帮我探探路也是好的;等过几年我真的科举无成,再来与大表哥合伙,不是也省力?”
桂重阳说的口干舌燥,里里外外的好处都说了,杨威才勉勉强强接了方子,只道:“那我就先试试?不过分成要说好,这方子还是重阳的。”
总算是说通了杨威,桂重阳只觉得怪哉。
明明是桂家酬谢杨家多年厚道才预备这张方子,如今却成了杨家帮桂重阳打下手了。
到底是村塾外,杨威与桂重阳说完后,就与桂五离开了。
桂重阳回去屋子,梅晨不知何时过来,正拿着书本给梅小八与杨武讲《三字经》。桂重阳也不打岔,站在旁边笑眯眯地听了。
梅晨看见桂重阳,立时从椅子上起来,丢下《三字经》就跑回自己坐去了。
“谢了,小九!”梅小八挥着胳膊道。
梅晨转过头,胡乱摇摇头,才转过头去拿了一本书继续默诵。
桂重阳回到座位,好奇道:“梅小九怎么像做贼似的?”
梅小八迷糊道:“有吗?刚才小九过来,看俺们看书,就好生给俺们讲了几句。”
杨武“哈哈”笑道:“多半是晓得重阳功课好羞的。”
之前梅晨将后边三人组都当成傻大个,以为他们都跟梅小八一样都是刚启蒙,好生鄙视了一把;后来梅夫子几次刁难桂重阳没有难住,他就晓得自己看走眼了。
再后来,连梅小八与杨武两个都能过了梅夫子的考较,梅晨却挨了板子的,那以后他就再也不是骄傲小公鸡模样了。
西集镇,杜记布庄。
梅童生吹胡子瞪眼,狠盯着张福道:“青柏到底去哪了?”
张福做为难状:“亲家老爷,这小的也不晓得二姑爷的去处啊。”
梅童生指了张福的鼻子道:“你莫要跟我装糊涂,还是要到你们老爷面前对证去?我倒是要问问他是存了什么心肠,指使你害我们老二!”
张福闻言,心中不由有些慌乱,想不通是哪里出了纰漏,让梅童生找到自己头上,面上还最无辜道:“亲家老爷,这是哪里话说,小人与二姑爷无冤无仇的,哪里就提到害不害来着?”
“你勿要嘴硬,若要天不知,除非己莫为!你领我们老二去赌场的事过后再算账,先去寻老二回来!”梅童生横眉竖目。
张福哪里敢认,做意外状,道:“亲家老爷莫不是听差了?二姑爷每次都镇上都是会文访友,哪里会去赌场那种地方?”
梅童生耷拉着脸,已经从方才的咆哮变得阴沉,直愣愣地盯着张福,好一会儿方甩了袖子走了。
张福假装追了两步,目送着梅童生走了,方擦了一把汗,知晓离东窗事发不远,可这二姑爷行事也叫人意外,不知从哪里捣鼓到银子,一次一次还脸上了,想要让他按照安排去借高利贷之事并没有如愿。他跺跺脚,咬了咬牙匆匆离开。
张福不肯带路,梅童生少不得一个赌场一个赌场寻找,却是连人影都没有。
梅童生不由迟疑,莫非自己真听错了?儿子嗜赌只是传言,并不是恰有其事。
西集,一处宅子。
看着白花花的银子,梅秀才移不开眼。
最近这些日子,因为手上接连得了几笔大钱,梅秀才的赌局也越来越大,昨晚就赢了三百多两银子。
要是他能就此收手的话,损失并不算大,可是赌瘾上来,自是赢了想要更赢的,哪里就收得住手,赌到今天早上又都输进去了。
如今梅秀才两张地契都输干净了,想要质押也没有了东西,就犹豫着要不要跟白老大继续借钱,可是白老大之前那一笔一百两的借款还没有还上。
似看出梅秀才为难,这几日在赌桌上的一个赌友就寻了托词带梅秀才出来,然后到了这处宅子,对方到底直接将一盘银元宝摆在他面前。
对方开出两个条件,一个是要梅秀才查杜里正的底细,二是想要梅秀才“牵线”,买杜家的十八顷地。
梅秀才虽说输红了眼,到底没有输掉脑子,立时听出其中不对劲之处。
对方能随手拿出二百两银子,可见是不差钱的,想要查杜家就查,犯得着这样拐弯抹角?还有杜家的地明明是八顷,对方作甚说是十八顷,那十顷是哪里来的?
不管对方说的“牵线”是什么意思,梅秀才都装糊涂,随口应了下来。
别说现下对方只提了两个条件,就算再加一条,让他跪下认爹,说不得梅秀才犹豫一下也认了。
梅秀才已经连赌了好几晚,眼睛熬的通红,不过眼下得了银子,却是一刻也忍不住,匆匆去了。
屏风后出来一人,那赌友连忙躬身上前,道:“少爷,是不是太费事了,不过是个乡下土财主,买他几亩地,何必这么麻烦?”
那少爷二十来岁年纪,低着头看不清喜怒,道:“小心总无大错,如今的通州也不是过去的通州。这个杜忠来路太蹊跷,衙门那边查不出不对来,就是最大的不对头。费点事有什么,总比赵家那个糊涂管事强,还没有摸清楚杜忠的底细,就叫杜家带田投靠,且看他能有什么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