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一章白衣白宣

“集命录 (.)”!

本源杀剑,无声无色,无影无形,随着青致形神俱消,这一剑也不见了半分踪迹,消弭于无形。但是登云阙的胸口上却骤然爆开朵朵血花,出现了一个前后贯通的剑痕伤口。

登云阙在最后关头感受到了杀意危机,强行拧转手中天战枪,将蛇盘七探的枪势转攻为守,虽然没能完全拦下青致的绝命一剑,但还是稍稍偏移了几分剑势,避开了自己的要害。

登云阙伸手摸了一下伤口,看着手中的斑驳血迹,一时间有些失神,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事情。

一个元婴境的剑,竟然伤了他的仙人体魄!就算这个元婴境身后宗门十分厉害,而且他也付出了形神俱灭的代价,但这事还是太离谱,简直离他娘的大谱!

登云阙心神微悚,青致这最后一剑已经超出了剑招剑势的范畴,有了几分大道根源的韵味,这一剑若是换成同为仙人境的李元锦来出,此时他不死也要重伤了。

登云阙虽然不用剑,但是也算得上十八般兵刃样样精通,而且修行之事寻根究底,大道源头也都有几分相近之处,这一剑虽然让他受了些伤势,但是也让他受益良多,若是能够融入自己的枪法之中,实力必然还能再上一层楼。

青致这最后一剑,从旁而观的李元锦也有些痴楞住了,一时间深陷于那招“本源杀剑”的玄奇意味之中不可自拔,不仅忘了趁机逃走,也忘记了将正从高空坠下的天柱脊接住。

李元锦被青致一下撞开,横向飞了出去,勾在脚上的天柱脊立刻就往下掉去,他和登云阙两个人此时都沉浸在那一剑的风情之中,竟然无一人反应过来,就要让这绝世珍宝落地蒙尘了。

半空之中,突然出现了一张白色的纸张,好似是从窗户门缝之中塞进来的一般骤然出现,纸张现身之后,立刻一开二,二开四...片刻之间,就变成了一张足有丈许方圆的巨大纸张。

骤然出现的白纸,总算是将李元锦和登云阙的眼光吸引了过来,白纸展开之后,马上又开始往内折叠回缩,好似儿时玩的折纸鹤一般迅速成形,只是这张巨大的折纸,比起纸鹤来难了何止万倍。

白纸不断折叠,变成了一个七尺上下的白色纸人,只是他这纸人,比起之前白不寐的纸人就显得真实了很多,渐渐地面上身上都透出了丝丝肉色,变成了一个衣袂翩翩的白衣少年。

白衣人伸手将天柱脊接在了手中,左后看了一眼急忙忙赶上来的李元锦和登云阙,笑着开口道:“二位,真是不好意思,文人风骨首重脊梁,在下就腆着脸做一次得利的渔翁了。”

李元锦和登云阙看到白衣人的面貌,居然同时楞了一下,而后两人几乎异口同声的说道:“居然是你!”

来人竟然是二人都认识的。

白衣人两面抱拳作揖,开口笑道:“正是在下,之前隐洲一聚,在下连面都没露,实在是不好意思。今日却不得不出来和二位见个面,道声谢,顺便再致个歉。”

登云阙冷笑开口道:“白宣,三十年前你在登楼国高中状元,勾连了我国一国文运,之后又不告而别,我就知道你有些古怪。今日再见你,果然又是一位承运之人,隐藏的够深的啊。”

李元锦也忍不住轻笑,原来这位写得一手好字的白宣公子,并不只是在霖水国做过空悬状元魁首之事,估计这天下间大半的国家,都已经被他祸害过一遭了。

这位白衣少年,赫然正是当年在霖水国龙口城,李元锦偶遇的那位小书铺的店主,后续夺得了当年金科状元却又不告而别,令的李元锦只能做了一朝榜眼的白宣。

当初在龙口城市井偶遇,李元锦对他的文采和笔墨都十分钦佩,两人君子之交,白宣最后还送了他几本书籍,皆是做有满满批注的久读之物,李元锦一直将其奉为至宝,后面还转赠给了徒弟韩新符两本。

李元锦也开口笑道:“白宣公子,好久不见了。没想到白宣公子除了文笔斐然之外,就连身份也是尤为尊崇,偌大的一片申山,都掌管在你这位白衣教主只手之中。”

李元锦当年深入申山救出卫医命,看似危机重重,实际上都是有惊无险。当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但是离了申山之后,李元锦越想,就越觉得事有蹊跷。

自己正愁无路脱身,就遇到了两个人闲聊说出了望断山下的暗道,

偏偏那条路正好又是自己唯一认识,能够说得上话的黄顺和余常言看守。

要知道那两个人,可是白虎宿中奎、娄二宿最强的人,本该是更衣大典主殿成衣宫的护卫,却去看守了一条几无人烟的小路,难道还不够令人奇怪的?

在逃出来之后,跟在后面追杀的几个人也都是他们能够应付的,实力最强的两个人,行山客和涉水君,偏偏和李元锦还有些交情在里头,一通声势浩大的追杀,结果也只是放了一汪大海的水,就这样将他放了回去。

况且之后和卫医命闲聊,说到了其中很多细节,但凡有一处出了纰漏,二人都不可能成功的从申山之中逃出。尤其是抹去了卫医命进成衣宫之事,事后想起,两个人都是一阵唏嘘。

从那个时候开始,李元锦就在不断猜测除了卫医命的朋友朱山明,是不是还有别人在暗中帮着自己。而这个想法,在隐洲之上的时候,也终于得到了佐证。

筑衣教的金衣人横插一手,想要以一张白纸来抢夺天获手,而那白纸被焚之后出现的话,说明白纸之后的人早就认识李元锦。能够使唤的动金衣级别的教徒,这人肯定是筑衣教中身份显赫至极的人。

今日白宣一身白衣从白纸之中现身,那么他的身份已经是不做他想了,能够随意调配教中人手,截断教中诸事,还能随便就离开筑衣教的人,只能是教主一人无疑!

白宣微笑点头道:“李元锦,你果然是心思通明,这样就猜出我的身份来了。”

李元锦也笑道:“白宣公子已经几番明示,若是我还不敢猜的话,如何当得起你大道同行的批言。”

白宣点头道:“其实你当年出生之际,我和登云阙都有所感应,只是他先我一步找到了你,之后我去霖水国参加科举,除了是要勾连文运之外,也是存着见一见你的心思。”

“只是可惜,当时你的境界实在太低,我也没有发现这天命剑的存在,也是苦于没有夺取气运的手段,就只好不告而别了。以霖水国的国运,其实都是不值得我去勾连一遭的。”

李元锦轻笑道:“这么说来,其实我当年是捡回了一条命了,是不是还要感谢白宣教主手下留情啊?”

白宣微微摇头道:“谢我作甚,你能走到今时今日,全靠的是你自己的本事,不过而今你已经有了这等境界和气运,倒是值得我出手翦除了。”

“二位与我大道同行,路上风光固然会更加精彩,只是可惜大道狭窄,容不下三人并肩迈步,越往高处就越是如此,所以我还是自己一个人踽踽独行的好。”

李元锦笑道:“白宣教主贵为一教之主,又口称自己是文人,该不会是想趁着我们二人有伤在身,做那趁虚而入的小人吧?”

白宣轻轻一笑,将手中天柱脊放到了身后,后背立刻好似书页一般层层翻开,将天柱脊裹进去之后又合上,很快就恢复如初了。

面对李元锦的疑问,白宣并不回答,但是李元锦和登云阙却不由得暗暗提气防备。这白宣站在这里,虽然身上不见一丝气息显露,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威势,令的二人不得不妨。

白宣毫不顾忌,当着两人的面将天柱脊纳入己身,李元锦虽然心中焦急,但是却也不敢随意出手。另外一边的登云阙也是如此,眼神从白宣身上划过,再度飘到了李元锦的身上。

场中一时寂静万分,三个人静立空中,谁都没有率先动作,当下这种情形,但凡有一个念头不对,可能就是魂飞魄散,身死神消的凄惨下场。

片刻过后,白宣突然哈哈大笑道:“算了算了,还是不要贸然动手的好,二位虽然身上都有伤势,但若真是联起手来,我也是不好对付的很,还是就此算了吧。”

白宣一言就道出了登云阙当下的心思,他眼神滚动之间,已经示意要和李元锦联手,先解决了白宣这个最为棘手的敌人。李元锦与他相斗多年,只一个眼神就能知道他在想什么,略加思忖就答应了他。

只是李元锦刚刚答应,白宣就开口说破了此事,甚至身子还隐隐的后退了一些,从李元锦和登云阙正中间的地方让了出来。

三人都是当世豪杰,如何能不懂纵横捭阖的道理,白宣只是仅仅退后了几尺,立刻就将场中微妙的平衡再度打破。

这个时候,场外又突然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问题,好似一只蝴蝶落在了好不容易摆弄平衡的戥子之上,立刻就将整个局面推向了不可预计的地方。

柴真金此时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失去了脊柱的身子支撑不住,体内的内脏已经尽数移位挤压,微微张口一声轻咳,口中就吐出了涌泉一般的鲜血。

李元锦背对着柴真金,眉头紧皱之下还是选择毅然回头,一个闪身就往柴真金那边飞去,青致适才已经将柴真金安稳的放在了地上,李元锦好似猎鹰扑食一般急速俯冲了下去。

李元锦身形一动,场中平衡立刻就被彻底打破,登云阙眉头一皱,竟然收枪转身就逃,直接将更好对付的李元锦留给了白宣,以此来赌白宣不会纠缠自己。

登云阙急速而走,白宣果然只是象征性的从掌心飞出数十丈白纸拥了过去,想要拦下登云阙,皆被登云阙挥枪挑破,变成了漫天的白纸碎屑,好似鹅毛大雪一般飘落。

“大雪”悠悠扬扬,有不少都飘到了重伤倒地的月涧公主面上,她只觉得眼前的天空阵阵恍惚,自己真的好似倒在了雪地之中一般,从里到外都透着阵阵寒意。

白宣假意出手阻拦登云阙,但是却没有对背身向他的李元锦出手,李元锦飞扑到柴真金跟前,立刻将手掌贴在他丹田之上,将自己的真元渡入了他的体内,为他延魂续命。

白宣的身子轻飘飘的落在了李元锦旁边,却也不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李元锦全力救治柴真金。

李元锦冷冷开口道:“你不是要独占大道进程吗,怎么还不动手?”

白宣轻轻一笑,伸手指着柴真金说道:“适才我纳入天柱脊的时候,他已经自愿斩断了与天柱脊的联系。或许他的本意是想让你直接将天柱脊收下,但是最终受惠的毕竟还是我,我欠他一个人情。”

李元锦开口道:“既然你欠他人情,那就救他性命,至于我,你该如何出手,只管出手就是。”

躺在地上的柴真金微微睁眼,看着站在身边的白宣嘴唇嗫喏,却被口中血沫所累说不出话来,就只能不住的转动眼睛,以此来代替摇头,阻止白宣对李元锦出手。

白宣笑道:“你看到了吧,这位小兄弟的意思十分明确,他不需要我救他,只想让我放过你。”

李元锦沉声道:“我不需要你放过我,只求你能够救他!”

危急关头,李元锦不惜用出了“求”字。

白宣笑着摇头道:“那可不成,我要还的是他的人情,又不是你的,你自己好自为之吧,我走之后,若是登云阙回头,那就是你命中该有此一劫了。”

说话之时,白宣的身子开始层层塌缩,刹那间就变成了一张白纸,好似画中人一般开口道:“李元锦,下一次气运降世之时,咱们之间必有一战,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宛如一张画的白宣开始不断对折,很快就变成了只有巴掌大小的一张,好似纸张钻入门缝一般,没入虚空消失不见了。

李元锦顾不上管他,全心神的将自己的真元注入柴真金体内,将他的五脏六腑以真元包裹护住,这才缓缓的调整过来他的伤势,柴真金的面上终于又恢复了几分血色。

这诸般战事,此时总算是告一段段落了,李元锦轻轻扶起柴真金,将他背在自己身上,轻声说道:“小薪子,没事了,我这就带你离开登楼国。”

柴真金点头轻哼了一声,但是又黯然神伤的说道:“锦哥,我现在变成了这幅样子,回到家里,也是给我爹我娘添累赘罢了,我还是不要回去了。”

李元锦轻笑道:“放心吧,我认识一位十分厉害的医师,他当年就替人治愈更换脊柱伤损的病情,只要能找到合适的脊柱,一定能够将你治愈完全的,到时候我们两个再一起回家。”

柴真金的精神稍稍振奋,有些惊喜的问道:“真的吗?锦哥,你可不要为了宽我的心,就说出这种谎话来骗我啊。”

李元锦轻斥道:“臭小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那位医师治好的,可是赫赫有名的天下第一家的家主,他的医术之高绝,一定能够将你治好的。”

柴真金微微点头,旋即又黯然开口道:“我们尚且能安然离开,可是青致他...”

李元锦轻声开口道:“他已经论证了心中所学,奔着剑术大道去了,求仁得仁,我们该为他高兴才是。”

柴真金再度叹气,总算再没了其他顾虑,心神一放松下来,竟然伏在李元锦的背上睡着了。

李元锦笑了笑,带着他正准备离开,猛然就听到了远处的地上一声轻哼之声,那是已经处在弥留之际的月涧公主,对于这个世间最后的眷恋和愤恨了。

李元锦轻轻叹气,自天蕴葫中取出一颗外伤丹药一弹,带着一股真元落在了月涧公主的伤口之上,丹药瞬间就顺着伤口融了进去,真元也缓缓化开,散进了她的体内。

月涧公主虽然是登云阙的人,但是罪不至死,何况李元锦出手伤她,心中本就有几分不适,出手救她,也算是为了顺达念头,澄明心境吧。

李元锦带着柴真金离开了,盏茶时间之后,月涧公主总算积蓄够了力量,翻身从地上坐了起来,伸手轻按着自己的伤口,陷入了阵阵沉思之中。

一个身影从天边疾驰而来,正如白宣所料,登云阙果然是杀了一个回马枪,只是场中早已经不见了白宣、李元锦和柴真金,只剩下月涧公主一人静静地坐在地上。

登云阙落在她身边,开口问道:“月涧,你没事吧?是李元锦救了你?白宣没有对他出手?”

月涧公主抬头看着登云阙,微微摇头道:“是那个名叫白宣的白衣人,他说自己得了天柱脊是承柴真金的情,放走了他们二人,而后随手施舍了我一颗丹药,将我救了下来。”

登云阙眉头微皱,开口问道:“李元锦重伤在身,肯定逃不远的,他往那个方向去了?”

月涧抬手指向西面首阳洲的方向,继而收回了手,颓然的低头坐在地上。

登云阙立即动身往西面追去,只是刚刚迈开步子,又停下身来转头说道:“月涧,当时情势危急,非是我弃你不顾,而是...”

“四哥,”月涧公主抬头打断他道,“我明白,先杀了他才是利益最大的,你快去追吧,否则又要让他给跑了。”

登云阙微微皱眉,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一个闪身窜入云间,朝着西面急速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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