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三章我不入局,谁来救你

“集命录 (.)”!

那闻先生不知为何突然疯魔,拼着舍弃肉身兵解转世也要打中李元锦,只是他元婴的最后一击却并没有造成李元锦太大的伤势,实在是令人费解。

李元锦此时也顾不上想那么多,一个闪身来到青致身边,先是挥剑斩断了缠在他腰间的困龙钉,而后打开铁笼,将双腿僵硬的青致从里面救了出来。

李元锦一边救人,一边关切的问道:“青致,你没事吧?怎么会这么不小心,被闻先生给抓住了呢?”

青致面目低垂,嗫喏着嘴唇说道:“对不起。”

李元锦笑道:“说这些干什么,咱们是什么交情了,说这些话未免太见外...”

一点金光突出,将李元锦的话截断在了嘴里,他低下头,有些愕然的看着自己的胸口。青致的面色依旧平静,低声的说道:“对不起,为了楚黎国的百姓,我只能如此抉择。”

一杆金色长枪,从李元锦的前胸突入,后背刺出,金色的枪刃贯穿了他的胸口,而枪柄则死死的握在青致的手里。

这杆长枪,李元锦实在太过熟悉了,天战枪。

李元锦伸手按住枪杆,有些凄然的苦笑道:“为什么?”

李元锦的平静,轻易就戳破了青致的平静,他再也不能保持着坚韧的心绪,满面悲切,声音戚戚的开口问道:“天缘,你上过战场吗?”

“你见过独臂将领单手向你抱拳,口衔马缰上阵厮杀吗?”

“你见过断腿老卒退伍蹒跚回家,身后包袱并无长物,只有同乡十三人的骨灰吗?”

“你见过战后夜晚,兵卒怀抱挚友头颅无声哭泣,为了不惊扰他人,只能将自己的下唇咬的稀烂吗?”

“你见过凡俗士兵,替我一个金丹境的修道人挡住漫天箭雨,满身窟窿的倒下,还让我快走吗?”

“这就是战场,其中凄苦,未曾道尽万一。”

“杀一人而救千万人,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问了很多人,甚至我还问过你。到此时此刻,我终于能够下定这个决心了!以你一人身死,换来楚黎国和登楼国再无战事!”

“你放心,等到两国真的安定之后,我会返回山门受罚,届时在你坟前自裁谢罪,将我的命还给你!”

李元锦手按长枪,无奈苦笑道:“原来登云阙是许了你如此承诺,才会让心甘情愿的背叛我。可是你又如何知道,他会信守自己的诺言 呢?”

青致沉声道:“隐洲现世之时,登云阙就曾找过我,说他将要独占隐洲全境,届时将有无数领土,只要我肯对你出手,他就让登楼国举国搬迁至隐洲,将国土全境留给我。”

“我不稀罕登楼国的国土,但是卧榻之侧的强敌离开,对我楚黎国千万子民来说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我隐隐心动,就随他踏上隐洲,还知晓了他的全盘计划。”

“事有可为,但是我却狠不下心来杀你,只能暂时退去,回来之后做长久打算。但是没想到你居然阻止了登云阙取得隐洲,让这件事成了梦中泡影。”

李元锦叹气道:“难怪师兄说隐洲之上有一个身形诡秘的灰衣人,万没有想到居然会是你。既然登云阙拿不到隐洲,那你为何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动手杀我?”

青致面色骤然狰狞,厉声的低吼道:“就是因为你坏了登云阙的好事,他恨极之下才找到我订下此计,若是我不应允杀你,登云阙就要举全国之力,与我楚黎国不死不休!”

“你告诉我,我应该如何抉择?!”

李元锦突然轻轻一笑,伸手拍了拍青致的肩膀,轻声说道:“原来如此,你的心性未变,还是当年那个面相桀骜内里温柔的人,是为了楚黎国的百姓才甘愿背弃自己的内心,真是太好了。”

青致眉头紧皱,疑惑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李元锦开口轻笑道:“其实,我一入启登城,就知道你在设计害我,只是我一直不确定,你到底是心性转变,还是受人蒙蔽才做下这些错事,所以一直没有道破心中怀疑。”

青致有些不可置信的说道:“你早就知道了?不可能,你是如何看出来我的?”

李元锦摇头道:“我并没有看出来你的异样,只是你们从头到尾都低估了一个人。”

青致沉声道:“你的心性如何,我的登云阙都一清二楚,整个计谋都是以最为谨慎的心思来设计,为了确保能够一招击杀,最低也要重伤你,登云阙将他的天战枪都早早的借给了我。”

“我困入囚笼一路行来,就是为了让你相信我是真的被擒,放松警惕,就连我刺中你这一枪,都是以闻先生的性命铺垫而来,我们怎么可能会小看你。”

李元锦恍然道:“难怪闻先生最后时刻竟然不顾生死,拼着舍弃肉身也要将那三枚铜钱印在我的身上,原来就是为了坐定这‘泽火革’的卦像,让你能够一枪既中,不会出现任何意外之事。”

闻先生与李元锦交手之际,那三枚铜钱曾五次落在地上,加上最后一次元婴手持的铜钱,刚好构成了一副“泽火革”的卦像。

第一次,三枚铜钱正面朝上。

第二次,一背两正。

第三次,一正两反。

第四次,三正朝上。

第五次,又是一正两反。

而第六次,则是闻先生的元婴手持铜钱,以三枚背面按在了李元锦的胸口,构成了“泽火革”的最后一像。

泽火革,主卦离,客卦兑。兑为泽,泽中有水,水火相生相克,取中变革。主卦热情,客卦迎合,乃是上上之卦。

只是可惜,这一卦不是给李元锦卜的。

李元锦冷笑道:“难怪闻先生最后不计生死也要打中我,以后天之力强逆先天卦数,尤其是第六卦爻都不爻。虽然定死了我这一枪必中,但是天道的反噬,也会要了闻先生的狗命。”

青致沉吟道:“你果然还是一点未变,心细如发,谋虑深远,我只一点,你就能知道闻先生的手段。这也恰恰论证了,我们根本不可能会低估你。”

绕了一圈,问题又转了回来,李元锦摇头道:“你们低估的人并不是我,而是那个吊儿郎当,看似什么都不上心的柴真金。”

“你跟我说,柴真金知晓了你的身份之后,阵前与你透露了他和我的关系,所以你才传信回山告诉我此事。但是以柴真金的心性,他根本不可能告诉你这些事情。”

“我与他在启登城初次见面,就已经知晓了对方的身份,而我在启登城半年时间,柴真金与我见过何止十数次,都没有露出过一丝对我的亲近,不管登云阙在不在跟前。”

“如此谨慎小心,他怎么可能会在阵前将这事情告诉你。既然不是柴真金说的,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是登云阙告诉了你,而事关登云阙,那么他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就是要我的命!”

“青致,你被他骗了。登云阙哪有那个能力去调动整个登楼国的兵力,他在朝中和他的太子大哥明争暗斗不可开交,登桓怎么可能把兵权全部交到他的手上。”

李元锦语重心长的一席话,听在青致耳中好似晴天霹雳一般,他松开了握枪的双手,满面的不可置信,踉踉跄跄的退后两步,眼眶之中两行泪水潸然而下。

青致看着被长枪贯胸的李元锦,哽咽着问道:“既然你早就知道这是一场阴谋算计,为什么还要涉险闯进这必死的陷阱之中?”

李元锦轻声道:“我在局外,你在局中,我不入局,谁来救你?”

我不入局,谁来救你?

青致的心境骤然破碎,张口突出一口漆黑的鲜血,这是他久郁在胸的迟疑和悔恨之意,在李元锦的诚挚回答之前,终于控制不住,彻底爆发了开来。

李元锦刚想要伸手拔出胸口长枪,就感觉天战枪突然急速的旋转了起来,而且不是往后退出,而是横向外拉,要将李元锦的胸口彻底撕开!

李元锦只能赶忙伸手,将天战枪拔了出去,枪尖横移,在他的胸口上又划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

登云阙的声音从半空之中传来,言语之中尽是戏谑之意,“你不入局,谁来救他?说得好啊,但是你已入局,谁又来救你呢?李元锦。”

李元锦伸手捂住自己的胸口,闻先生的最后一击被他堪堪闪避,故此天战枪只是刺中了他的右胸,没有伤及到要害,当下还能勉强站立,但是实力肯定是大打折扣的。

登云阙接住天战枪缓缓落地,转头对着青致说道:“楚致,你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我现在放你离开。你放心,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只要我不再去北境对峙城,两国之间就不会再有战事。”

“至于其他,要是我当上了登楼国的国主,而你也有幸坐上楚黎国的大殿,咱们两个换个身份,再慢慢商议吧。”

说完这些,登云阙转回头看着李元锦,笑着说道:“李元锦,千般算计万方谋略,先后勾连了你两个重要的人,我总算能将你再度至于这必死之境了,我到要看看今天还有谁能来救你。”

一道身影从旁闪动,来到了李元锦身前,青致手握长剑,面向登云阙,头也不回的说道:“天缘,快逃!恶孽自尝,我来拖住登云阙片刻!”

登云阙长枪一指,嗤笑着说道:“楚致,我放你走已经是开恩了, 你若是不知死活,我就连你一同杀了,闪开!就凭你一个初入元婴,也想拖住我几瞬?”

没想到几年未见,青致也已经入了元婴之境,只见他松开长剑,长剑悬在空中以一化五,而后他双手叠掌虚抱丹田,头顶卤门打开,一个三寸元婴从中跳出,在他头顶之上盘膝而坐。

青致直接出手,就使出了自己当下最强的手段,元婴显形御剑,虽然威力强横,但也是十分危险的,青致此举,已经是下定决心要以死相斗,给李元锦争取逃走的时间!

五柄长剑分金木水火土,依着五行相生之势连贯一起,朝着登云阙刺了过去。登云阙傲然而立挡都不挡一下,身边却突然出现好几个人,齐刷刷的拦在了他的身前。

想也应该,以登云阙的性格,已经如此大张旗鼓的将李元锦诓入陷阱之中,自然不可能给他任何一丝逃脱的可能,在场除了他一个仙人境之外,还有足足四个元婴境的手下。

登云阙虽然明面上不豢养任何家臣,但是私底下的势力其实一点也不小,登楼国之中的几个仙家宗门,有一大半都是听他号令,受他遣使的。

身前这四个人服色各异,兵器法宝也不相同,明显不是从一个地方来的,而且其中一人李元锦还认识,是当年在赵家门庭之中打过照面的一位长老。

四个人拦在了登云阙身前,各出手段将青致的五柄长剑全部击飞,当中一位手持枯木杖的孩童开口说道:“殿下,就这两个人何须您亲自动手,交给我们就是了。”

这人虽然是孩童模样,但是声音却干枯嘶哑,好似百岁老人一般,看来修行的必然是什么返老还童的奇怪功法,一身真元充沛无比,看着就不是易与之辈。

在他身边一个光头的壮汉一拍脑门,大大咧咧的说道:“正是,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殿下何必如此细心算计,早早叫我们出手,闻先生也不用死的那么凄惨了。”

这大汉言语无忌,在他身边的人立刻低声提醒,大汉有些心虚的转头看了看登云阙的脸色,见到他依旧冷漠,急忙又开口道:“殿下放心,这两个小子交给我就是了!”

说完这话,大汉立刻闪身前冲,张开双臂大笑喝道:“两个臭小子,洒家乃是积土山方金大爷,云阙皇子能够如此精心算计你们,你们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只见他双臂张开虚扯,左右十丈之外的大地都被他扯出来了,出现了两条越来越长的深深沟壑,无数的土石累积在一起,好似两条巨大的鞭子一样,随着他的双手交挥,朝着李元锦两人抽了过来。

还不等李元锦出手,在他身前的青致已经伸手挽剑,五柄长剑一阵精光闪烁合而为一,青色的木属长剑往后荡开,而后又向前突刺,剑尖正好点在了两根土石长鞭交汇的地方。

一点清光在他剑尖爆开,瞬间就击穿了厚重的土石,从方金的胸口上直直穿过,方金有些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窟窿,一口鲜血喷出,满面不甘的倒地了。

灵宝剑录,诛剑,最擅长一点击破,诛邪辟易,而他手中的长剑又是木属,以木克土,更是天然压胜。

方金的胸口开了一个大洞,眼见是不能活了,但是他的卤门之上一阵鼓动,一个三寸小人儿从里面钻了出来,转身就要逃回众人背后。

青致自然不会轻易放过他,再度抬手递出一剑,虽然不是诛剑,但是这剑光也不是一个脆弱元婴可以抵挡的,方金惊恐之下大声呼救,立刻就有人出手将他兜了回去。

青致的剑光落在了空处,方金侥幸逃开,但是等他看见救他的人是谁,满面惊恐比之刚才又盛了三分。方金赶忙开口道:“白不寐,咱们都是殿下的人,你可不能对我下手啊。”

伸手兜住方金的,是一个穿一身白,头戴白帽,肤色比衣服还白的青年人,一身的衣服也不是寻常布料,看着倒像是扎彩铺用的白纸一样,大白天的站在这里,都有一股渗人的凉意。

白不寐咧嘴一笑,阴森森的令人胆寒,他僵硬地说道:“既然是殿下的人,自然要为殿下鞠躬尽瘁,方金你没了身子,我再帮你做一个就是了。”

说话间,白不寐伸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当真就是一块惨白渗人的白纸,只见他双手并用,飞快的用那张白纸叠出了一套衣服,抬手就给方金穿了上去。

方金不断挣扎,大声咒骂无果之后,又变成了苦苦哀求,看样子对那白纸衣服害怕至极。但是不管他怎么挣扎求饶,白不寐皆是充耳不闻,身边人也无一人开口劝阻,眼睁睁的看着他穿上了那套“衣服”。

衣服穿好,方金的求饶声也戛然而止,白不寐对着他轻轻地吹了口气后扔了出去,身穿纸衣的方金再度变大,只是面上一片惨白,五官都好像是以炭笔画在白纸上一样。

赵家的那位长老赵伞舟冷哼道:“言语无忌,贪功冒进,活该有此下场。”

白不寐再度咧嘴发笑,阴恻恻的说道:“几位放心,若是你们也不幸中招,我也会将你们做成‘阴兵’,全了你们为殿下鞠躬尽瘁的心思。”

此言一出,剩下两人都侧目咧他,正待开口回赠几句,身后的登云阙此时却开口道:“怎么,真要等我动手吗?”

殿下发话,几个人哪里敢再计较,立刻齐齐上前,朝着青致和李元锦围了上去。

青致竖剑身前,左手剑指划过剑身,从里面扯出几道长剑虚影,好似栅栏一般挡住了冲过来的几个人,正是他自创而出的防御剑招,“水井栏”。

一剑拦住了身前几人,青致再度开口催促道:“天缘,快逃!”

“这么着急走干什么?”李元锦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女声,带着千般欢喜说道,“今天,你总得要和我打一架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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