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横穿望断山

“集命录 (.)”!

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已经是第三次落入水中了。

李元锦不合时宜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只是不同于前两次的凶险和惊惶,这一次几乎可以说是信心十足,而且还有了充分的准备。

潜匿于水下,随着水流往下流走,李元锦渐渐能感觉水流开始变缓,这就说明暗河的河道开始变宽了。李元锦调整身形,从水里缓缓的露出了头。

四面一片黑暗,幸好自己能够暗中视物,否则刚刚出水,就要迎面撞上一根石钟乳。李元锦赶紧偏头躲开,然后仔细的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此处的水面趋于平缓,还是紧贴着四周的岩壁,但是已经有逐渐的开阔的趋势,往后走了没多远,头顶上的岩壁距着水面已经有丈许左右了。

捏了个水法,盘膝坐在水面上,顺着水流接着往下走,时不时还要挪动下位置,躲一躲迎面而来垂下水面的石钟乳。水面已经逐渐开阔,慢慢的边上也出现了倾斜的缓坡,可以容人踏足其上了。

李元锦跃下水面,沿着水边窄窄的路径前行。虽然是地下暗河,但是两边石壁上却无青苔蔓生,还有丝丝流风穿行,从山壁之上的缝隙中透了出来。

看来真如那人所说,这暗河横穿整个望断山,真有路径能与外界相通,只要沿着河流往下走,肯定能够顺利的出去。

李元锦拿出一盏莲花铜灯,悬浮在自己肩头,瞬间就照亮了方圆数丈的地方。借着灯光又前行了数里,河面已经开阔数十丈,两边的河岸也更加的平缓开阔。

李元锦打开天蕴葫,将卫医命从里面放了出来。虽然里面并不很憋闷,但是总将人关着,实在是有些不敬。

卫医命一见周围情况,立刻惊异的问道:“小子,你真的走出来了?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李元锦答道:“我们处在望断山之下,沿着这条地下暗河能横穿望断山,出去之后,差不多就能走出筑衣教的势力范围了。”

卫医命好奇道:“这么奇怪的路你是从哪里知道的?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现在也不怕被人发现了,李元锦就从头将整件事情讲了一遍,从自己第一次上山开始细细讲起,什么也没有隐瞒。

卫医命听完之后,沉吟了一下才说道:“这倒是不错,总算没有将朱老哥也牵绊太深。只是小子你不觉得,这一切事情都太巧了吗,总感觉是有人设计好了,将你一路引到这里来的?”

“在你无路之时,正好有两个人来告诉了你路径,而守卫这条路的人,还恰好是你为数不多认识的人,在你上山之后临时安排去的,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李元锦答道:“我也有过这样的猜测,但是他们若想要对付我们,根本不需要如此兴师动众,直接把我抓起来就是了,何必搞得这么麻烦呢。所以我觉得,这一切可能就是咱们两个运气足够好了。”

卫医命仔细想想确实如此,筑衣教完全没有如此算计的必要,也就只能这样接受了。反正现在已经走出了逐殁山,是断不可能转回头的,前方真有什么陷阱,也只能见招拆招了。

两个人借着灯火,循着暗河往前行走,李元锦开口问道:“卫医师,你为葫芦里的那位姑娘诊治如何,可有把握能够救得醒她?”

卫医命没好气的说道:“小子,你真以为医师就是把脉一搭,把药一炼那么简单吗?环境,心境那都是缺一不可的,里面环境那么奇怪,现在又在逃亡,我如何能静得下心来诊脉?”

李元锦想到里面弧形的墙壁,只能无奈一笑,卫医命则微微皱眉道:“虽然没有号脉,但是在我望诊之下,那姑娘气脉虚浮灵魂飘散,比死人都多不了一口气,恐怕是难治了。”

“小子,你既然找到我,就应该早清楚我的规矩,纵然是你救了我,你们两个我也只诊一人。我倒是比较倾向于你,那姑娘接了的话,说不定就会毁了我的招牌。”

李元锦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开口道:“那就请卫医师救她好了,纵然机会渺茫,但是相信以卫医师的医术,肯定能够有所建树。”

卫医命沉默一时,再度问道:“小子,你拖着一副伤残之躯找到这里,很可能就救了一个根本救不好的人,值得吗?”

李元锦只是笑着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沉声不语。

卫医命见他举止奇怪,暗暗撇了撇嘴,但是也没有多追问下去。

两个人继续前行,地下河的河道越来越宽阔,洞穴也越来越大,水面平缓而幽深,其上却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层层涟漪,从河面当中生出,一层层的蔓延到了河岸边上。

河水之下,一个幽黑的影子慢慢升起,李元锦眼见河水急速凸起,连忙拉着卫医命闪到一边,躲开了河水底下冲出的巨大身影。

黑影收势不及,撞在了洞穴的岩壁上,借着灯火的光辉,两个人这才看清,从水底窜出的,居然是一条丈许粗细,浑身水青色厚重鳞片的巨蟒。

巨蟒撞在了岩壁上,立刻扭转回头盘踞成一团,从水下将自己数十丈长的巨大身子抽了出来,高高的扬起头颅,两只眼睛好似幽绿的灯笼一般,紧紧的盯着面前的两个人。

说是蟒蛇,但是它后背之上居然有一道长长的背鳍,由颈项一直蔓延到尾尖,看上去又好似一条奇怪的大鱼一般。但是其上根根骨刺直竖,看上去狰狞非常,又不是鱼类能有的。

李元锦轻声的问道:“卫医师,你说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东西?”

卫医命上下打量了一阵,目露精光的说道:“这是一条异种蛟,看这身形怕不是已经有数百年了,头颅里头肯定生出了能避水的蛟珠。虽然不值钱,但也是个好玩意儿。”

李元锦笑道:“筑衣教不会这么天真,用这条蛟来设伏吧?”

卫医命嘿嘿怪笑道:“我只知道这种数百年的蛇蛟,肉质紧实滑 嫩,是不可多得的好食材呢。”

巨蛟双目凝视着身前的两人,猛然张开巨大的嘴巴,露出尺许长短的森森獠牙,从口中吐出一口腥臭之气,被李元锦拂袖打散,然后猛然一下前冲,向着两个人恶狠狠的咬去。

两人各自散开,巨蛟再一次扑了个空,扭头甩尾的转了个方向,拦在了两人的身前,李元锦眼见它不知好歹,只能微微叹了口气,伸手将坠玉剑拿了出来。

巨蛟长尾横甩而至,被李元锦用坠玉剑尾端的绳子捆了个结实,巨蛟使劲一拽,但是尾巴纹丝不动,凭着野兽的直觉,它马上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这巨蛟虽然灵智不高,但是也有了三五岁孩子的心智,知道自己敌不过这个人,将头一转就要往水里去钻。但是无奈尾巴还被李元锦紧紧捆住,不管怎么使劲,依然有半截身子搁置在水面之上。

巨蛟无奈之下,再度从水面露出头来,张嘴喷出数道水箭,每一道都足有尺许粗细,向着李元锦射了过去,但是被他轻松躲开,将他身后的岩壁撞出了一个个大洞。

巨蛟眼见无法脱身,又只能从水中扬头窜出,向着李元锦咬了过来,李元锦也不想过多纠缠,一道青光闪过,巨蛟丈许大小的头颅,就被他斩了下来。

卫医命快步上前,手中捏着法决,将巨蛟喷射而出的鲜血都收到了一个小瓶子里,然后掏出一把小药刀,将巨蛟头颅劈开,从里面掏出了核桃大小的一颗幽黑丹丸。

左手拿着药瓶右手捏着蛟珠,卫医命笑着说道:“居然还有这么好的事情,数百年的蛟血和蛟珠,就这么送到了手边。”

看着巨蛟庞大的身躯,卫医命不住的摇头道:“可惜,可惜,这么些好肉都不能带走了,真是浪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刀将蛟身上的肉挑嫩的,切下来几十斤收着。

收拾完了这一切,两人才舍了巨蛟庞大的尸身,沿着暗河继续往前走了。

逐殁山中,此时已经到了第三日的子夜时分,所有人都已经更换了新的衣袍,山上的一百零八处焚衣火也已经熊熊燃起,诸多教徒簇拥在火堆旁边,尽情歌舞饮酒,共襄盛典。

危月燕殿中,却有一个黑衣教众急急惶惶的找到了管事之人,焦急的禀报道:“魏管事,大事不好了,贺医师不见了!”

魏管事被他突然从酒宴中叫出,本来还有些不悦,但是一听此事,马上惊喝道:“什么?贺医师不见了,什么时候不见的?”

禀报之人乃是负责给殿中发放新衣的教众,他低声应道:“什么时候不见的不知道,我也是给同袍们发放新衣的时候,看见多了一套灰衣,才发现的此事。”

魏管事之人面露惊惶之色,焦急的转了两圈之后问道:“这件事情你有没有及时禀报白虎七宿那边?”

黑衣人立刻谄媚道:“我们玄武宿的人丢了,怎么能告诉白虎宿的人,我就只告诉了管事您一人,来请您定夺此事的。”

管事马上怒骂道:“胡闹,教中灰衣同袍无故消失,这是何等的大事,还敢在这里算计功劳?!快去,将此事告诉白虎七宿的人,我想办法通知宿主,立刻派人出去找!”

黑衣人急忙忙奔了出去,一路往白虎七宿而去。而管事则去主殿之中,请出了与宿主联系的玉符,将此事上报了上去。

白虎七宿那边得知了此事,也不敢耽误,直接将此事同样上报了白虎宿的宿主,请他酌情定夺此事。

另外一边,在逐殁山一处隐蔽的大殿之中,一个灰衣人也急急忙忙的找到了自己的上司,焦急的说道:“葛副殿,不好了,我们养的讯蛟,被人杀了一条,看来是出事了。”

被称为葛副殿的人有些奇怪的问道:“讯蛟?是什么,我怎么从来没听过?”

灰衣人急忙解释道:“葛副殿有所不知,这美人眼和英雄目虽然是从几处大山流下的雨雪水汇集而成,但是却并不是一汪死水,其下有无数暗河,连通着逐殁山各处,还有不少地方是与外面互通的。”

“这些暗河,防守起来十分麻烦,而且鲜为人知,于是教中就想了一个提前预警的法子,将数百条讯蛟放到了各处河道之中。这讯蛟生性好斗,只要见人必然会暴起而上,寻常人都不是它的对手,可做防卫用。”

“若是这讯蛟实力不济被人杀死,那么我们马上也就能知道,肯定是有人从地下暗河偷跑,或是偷偷溜进来了,依着讯蛟的位置,就能够提前防备,不至于被人偷袭。”

葛副殿皱眉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都不知道?”

灰衣人焦急地说道:“这件事情十分紧密,只有负责收风的卯殿、申殿的殿主,和我们几个放蛟人知道。适才就是我负责的其中一条讯蛟被斩,那人现在就在望断山底下的一条暗河里面!”

“还请葛副殿赶紧联系殿主,兹事体大,万不可轻易视之!”

葛副殿不再迟疑,直接回到殿中,请出信符联系了卯殿殿主,将这件事情汇报了上去。

成衣宫中,众人已经更衣完毕,正在饮酒作乐的玄武、白虎宿主,前后收到了有人无故失踪的消息,不敢去叨扰教主,就将此事禀报了负责逐殁山全山防卫的三长老。

未有多时,十二殿之一的卯殿殿主,也收到了望断山下东属第三条暗河讯蛟被杀的消息,一样不敢迟疑,上报到了三长老之处。

几道消息相互一合,事情真相立刻就水落石出。

玄武七宿中的危月燕殿,灰衣教众贺新,正从望断山下暗河之中,判教而逃!

三长老一个眼神,白虎宿主便不再迟疑,立刻传讯宿中弟子,着奎、娄、胃三殿管事,不许扰动更衣大典,暗中派人前去追截,生死毋论!

做完这一一切之后,三长老挥手遣散了几人,几位宿主、殿主各自返回席前,继续享乐,就像无事发生一般。

白虎七宿中,有三个人刚刚刚换完衣袍,还来不及享受这长达一月的长龙宴席,就被管事下令下山缉拿判教之徒。

三个人领了下山令牌,骂骂咧咧的正准备下山,玄武宿那边,也匆匆赶过来了一个人,开口招呼道:“三位同袍且慢行,容我与你们一起下山去缉拿叛徒。”

三个之中的一个白发老翁冷哼道:“怎么,玄武宿还怕我们办事不力,追不回那个叛徒吗?”

办事不力四个字,咬的格外有深意,周围的两个人听了,也是一阵阴阳怪气的笑声。

玄武宿的那人赶紧施教礼道:“几位同袍不要误会,那贺新精善医术,副殿怕他还有藏匿的毒术,特命我随几位一起,以防万一而已。”

白发老翁不屑道:“怎么,那贺新的毒术很厉害吗?”

玄武宿的人回道:“凡善医术者,多少都会懂一些毒性,在下随程而去,只是为了有备无患,能不用上在下是最好的,更不敢生出与几位争功的心思。”

“更何况,本就是我玄武宿的事情叨扰了几位,从旁协助本就是我应当的份内之事,副殿也着我先与几位致歉一声。”

话说到此,几位白虎宿的人也不再说什么了,只管自己转身下山,默许了那人跟在后面。

那人走在后面,笑着开口道:“几位同袍,在下名叫宋林,不知道几位同袍如何称呼?还有,咱们怎么去追那个叛徒啊?”

依然是老翁开口答道:“老夫姓马,这两位,分别叫行山客,过路君。宿中给我们一个地址,在望断山南麓,让我们尽快赶到那里堵截叛徒。”

宋林看得出,这位姓马的老者,当是三人的领头人,立刻笑着施礼道:“马老先生,二位同袍,那此行就仰仗三位了。”

马老翁不置可否,四人就这么沿路下山,径直往申山南边的山口而去。

成衣宫中,教主端着一杯酒,缓缓的走到了朱山明面前,笑着说道:“殿王,请酒一杯。”

朱山明赶紧起身,满面笑容的说道:“惶恐惶恐,当不起教主的敬酒。”

两个人轻轻碰杯,各自饮下,教主接着开口道:“殿王近来少入山中,一切可好?”

朱山明回道:“多谢教主关心,一切都好。”

教主的目光下滑,落在了朱山明腰间的葫芦上,笑着说道:“这个葫芦,怕是没有什么神奇的功效了吧?”

朱山明心思闪动,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着说道:“惭愧,除了像,别的什么用都没有。”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看来教主早就已经知道一切了,为何也默许了此事?”

教主轻笑道:“与他见过两面,观感不错。既然只是一个无心本教的教众,与他些方便也就无所谓了。”

朱山明端起案上的酒壶,轻轻地为教主续了一杯酒,笑着说道:“那就好那就好,既然是教主旧识,那我就不怕教主追责于我了。”

他端起酒杯,给自己也续上一杯,笑着说道:“教主还请再饮一杯?”

两人再度碰杯,教主接着说道:“我与他方便是因为旧识,却不知道殿王容他离开,又是因为什么?”

朱山明笑道:“也没什么,在垂泪城中喝过几次酒,也算是个朋友,他数次与我说过不想留在此地,我就只当他是求过我了,适逢有此机会,就顺水推了一把。”

他顿了一下,笑着说道:“只是没想到,船舷的另外一边,居然还有教主的双手。”

教主笑着问道:“殿王这样的人,还有朋友?”

朱山明没有答话,只是又续了一杯酒,然后笑着说道:“不知道教主与他,是何时相识的?”

两人再度碰杯,教主饮完之后才说道:“上一次见面是大半年前,不过他不曾见过我的面貌,倒是抢走了一件我想要的东西。”

朱山明笑道:“教主想要的东西,居然能被他抢走,看来我真是没有看错他。之前在垂泪城中,我还曾与他说过,若是他能入教,恐怕不出几年,就能取代了我的位置。”

“只可惜,说者有心,听者却不知其意。”

教主哈哈大笑道:“原来殿王还不知道他是谁?”

朱山明无奈道:“倒是报了一个名字,但是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教主笑道:“那就对了,若是你知道他是谁,就绝对不会生出让他入教的心思了。”

朱山明好奇道:“哦?看来教主是知根知底了,不知他究竟是谁?”

教主没有说话,只是单手竖了一个剑指,然后翻转手腕,从上往下刺出。

朱山明恍然大悟道:“原来是他啊,难怪难怪。”

旋即他又有些遗憾的说道:“早知道如此,就不应该放走他了。能留在教中百十年,还真可以坐我的位子。”

教主轻笑一声,接着说道:“第一次见他的年月就有些久远了,大概是七年前,还是八年?只记得当时同案而坐,还一起读过几天书,倒是颇有意思。”

朱山明笑道:“那就更可惜了,若是将他留下,给教主做一个伴读之人,倒是颇为合适的。”

教主笑了笑,微微点了一下头示意,就端着酒杯走到了别处。

朱山明也重新坐下,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那这几个出去追杀的人,就没有必要撤回来了吧?才三四个人而已,要是这都走不脱,那出了申山,又有什么用呢?

朱山明伸手到自己的腰间,在葫芦上轻轻的点了一下,从他点中的地方开始,整个葫芦顷刻间便完全消散,连一点粉末都有留下。

既然唯一需要遮掩的人都不在乎了,那还带着这东西干什么。

成衣宫中,觥筹交错,更衣大典来到最繁盛的时刻。

逐殁山上,万人同庆,长龙宴席摆开,饮宴作乐。

逐殁山下,四个人正御风疾飞,向着南边的山口而去,越过山口之后,还要往东追击千里,才能堵到那个叛徒。

望断山下,两个人顺着河水,在山体之中左右穿行,寻路而走,丝毫没有在意身后被斩杀的那条巨蛟,和巨蛟身后牵出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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