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五章对峙城前战白袍

“集命录 (.)”!

青致最近的心情,可谓是出奇的不好了。本来在山门之中修行的好好的,却突然被家里人叫了回去,原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情,没想到居然是因为争权夺嫡那些胡乱的糟心事。

青致姓楚,在所有兄弟之中排行十七,还是一个侧嫔所生,他早就知道自己绝无可能继承大统登上皇位,所以才断了这念想去了上清宗修行。

青致这些年一改小时候的轻佻浮躁,正是道行增长最为得宜的时候,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用来清修练剑,却被母亲以生病为由,给诓骗了回去。

青致对于那个从小就没有见过几面,对他也不怎么上心的父皇根本没什么亲情,但是母亲他还是十分孝顺的,收到消息之后马上回到了楚黎国,没想到母亲见面之后,开口竟然就是要他去争权夺势。

父皇年迈,这些年身体一天不如一天,虽然早早就立下了太子人选,但是青致的那些兄弟们哪有一个是肯认命的主,这些年幺蛾子愈发得多了起来,明争暗斗互相倾轧,越发不可收拾了。

值此之际,有机会搏一搏皇位的人,自然是尽全力去争取更多的人望和拥趸,来和他人一较高下。这样一来,原本不怎么受人待见,但是而今修道有成的十七皇弟,就突然成了一个香饽饽。

最关键的一点,凡俗世间的帝王,全都不许入道修行,而且寿岁最高也只有两甲子,若是做了凡俗帝王还敢修行,或是吃了什么续命增寿的丹药,两甲子之期,就会有天地三灾来收其性命。

天道如此,无非是因为坐了凡俗帝王,已经享尽人间富贵,若是还能修道长生,未免太过不公。故而青致入道修行,就已经是自绝了继承大统的道路,对于这些龙子们没有任何的威胁。

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一个修道有成的金丹高真,而且还是与这些龙子们血脉相亲的骨肉弟兄,这样的身份,那说话的分量可就不是一般的重了。

青致的母亲,也不知道是听了谁的撺掇,真就给他写了这么一封信,将他诓骗了回来。而自从他回来之后,皇帝父亲还没有召见他,那几位顺位朝前的兄弟们,几乎是同一时间都涌了过来。

以前见面都不会与他说话的高傲皇子们,现在一口一个“皇弟”的叫着,原本疏淡的兄弟之情,骤然之间就突然繁盛了起来,但可惜的是,青致很可能连面前这个言笑晏晏的皇兄叫名字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这都无所谓,这些皇兄们一个个都对青致这些年的事情“了如指掌”,什么在上清宗就是了不得的天之骄子啊,短短数年就修成了金丹啊,与轩辕家的少主交好啊之类的事情,任何一个人开口,都能如数家珍一般,好像这些年就一直在密切的关注他一样。

只是青致这些年修心有成,思虑何等清明,这些粉饰的过于厚重的兄弟亲情在他看来,未免虚假的有些过头了。倒真的还不如在上清宗中,青风与他聊天胡扯,青广和他交流心得,甚至连青棵青向些许奉承的话语,兄弟情分都比这来的多。

最让青致不能理解的,是原本柔柔弱弱与世无争的母亲,在见到了青致被人围簇的场景之后,竟然也生出了争权夺势的心思,还曾很直白的与他明言,“就算不能继承大统,也可以当那一人之下,甚至是一字并肩的王爷!”

与突然就感觉陌生的母亲相比,那个夜半之时派人来传召的父皇,却令他有些意外,浅浅的聊了几件山门之中的事情,竟然比那些皇兄们,来的真情实感的多了。

之后,在御书房中,皇帝楚冕轻笑着对他说道:“致儿,想必你也知道了,朕刚才表现出来的那些关心和细致,其实都是临时攒就出来的模样,只不过是花了半日的功夫而已。”

“你的那些皇兄们,可能还要再松散一点,只是随便的看了几份邸报,就赶着上去要和你攀交情论亲近。一个个明明与你都没说过几乎话,却要装着很要好的样子,很可笑吧?”

“没办法,你现在修道有成,他们会觉得你在朕面前分量很重,又明摆着无意于皇位,必然会是人人相争的香饽饽,但是今天朕唤你前来,就是要告诉你,你的话,在朕这里不算什么。”

“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才不会被他们的话所左右,就好似朕一般,清楚的知道他们私底下的所有作为,耳中再听着他们歌功颂德的话,心里就清明的多了。”

青致听到这些话,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情绪,而是淡淡的开口道:“我在父皇心中什么低微,我自己心中早有定数,从来不敢妄想什么。父皇放心,我只在母亲身边盘桓几日,就会返回山门继续清修了。”

楚冕听到他的话,微笑着点了点头,而后又摇了摇头,定定的看了青致很久之后,他才开口说道:“你在怪罪朕?怪罪朕这些年从没有正眼看过你,怪罪朕在你去上清宗的时候都没有告别一声?”

“朕有二十三个皇子,人人都想在朕面前张扬表现,却从不曾想过朕为他们做了什么。上清宗地处首阳洲,却偏偏要跑到这安址洲来收徒,谁又会想到是为什么。”

“既然回来了,就在家里多待一待吧,多陪一陪你母亲。若是觉得这里的事情看着糟心,就到南疆去转一转,那里经年战事,你去见一见,对你的修行有裨益也说不定。”

“我毕竟是凡夫俗子,寿岁有限,虽然不显老态,但是可能就只在这几年了。我也想在我殡天之时,身边能有一个不怎么盼着我死的儿子。”

于是青致真的就在几天之后,孤身一人赶到了最南边的对峙城。初到之时,还有好几封庆贺他掌兵的书信传来,但是随着整个朝野的寂然无声,就再也没有了那些攀附而上的交情了。

青致就好像是被发配到了塞外寒苦之地一样,一下从一个香饽饽,又变回了当年人人不待见的十七皇子。这一下,他母亲的脑子也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来信之中声泪俱下,只让他暂忍一时,她去求父皇将他放回来。

纷繁的剑信,书信,符信之中,青致就只回了一封,让母亲不要担心,是他自己要来着南疆见一见战事,以此来磨炼心境增进修为的。若有事情,他御剑三五天就能回去,让母亲勿念。

至此,搅乱青致的这些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他也能够重新好好修行了,只不过之后要在战阵之上杀来杀去,修心就算了,修力倒是顶好的。

楚黎国地处安址洲,与相邻的登楼国经年摩擦不断,大小战事无数。之前的战场上,就一直被登楼国的皇子登云阙压的抬不起头,虽然没有什么领土丢失,但是士气低迷委顿久矣。

楚黎国的这座戍边之城名为对峙城,而百里之外登楼国的戍边城,也被叫做对峙城,双方共在这一方平原之上相互对峙,都把对方的土地,当成了自家辖下的国土。

青致赶到的这一天,正好遇到了登楼国的人带兵来到对峙城前挑衅,青致在半空之中就能看到,阵前是一个白袍小将,手提一杆长枪站在排头,紧闭嘴唇一言不发,反倒是后面跟着的百十个兵士,一个个口出粗言,极尽嘲讽之能事。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楚黎国这一边,城墙之上除了有士卒张弓搭箭紧密防守,却无一个将领在场,城墙上的兵士也都好似耳聋眼瞎一般,对于下面敌人的嘲讽视而不见,充耳不闻。

眼见着城墙下面的兵士越骂越难听,青致再也按捺不住,没有落在对峙城城内,而是直接降低了剑光,落在了两军阵前,与那百人小队相距不足二十丈的地方。

一道流光突然降下,让那些正在欢快的过着嘴瘾的兵士们吓了一跳,但是见了来人只有一个,又对自家的将领分外自信,一个个有重新抖擞精神,不怀好意的看着来人。

站在那白袍小将身侧的一个小统领鼻孔朝天,咧着大嘴喊道:“来将通名,我们宋将军手下不斩无名之辈!胆子真是不小,整个楚城都闭门不出,你一个人就敢前来叫板,新来的吧?”

两边的城池都叫对峙城,于是两头的兵士都分别称对面为楚城和登城,青致虽然不懂,但是还是听出了楚城指的就是自己身后的城池。

青致微皱眉头道:“我乃是楚黎国十七皇子,你们无端挑衅,言语辱骂,可是要挑起争端,烽火再燃?”

此话一出,对面的人顿时一个个笑的前仰后合,倒是那白袍小将依然面色冷峻不出一声。他身边的那个小统领指着青致笑道:“你还真是天潢贵胄远离硝烟,都已经几十年争端不断了,还什么烽火再燃,哈哈哈。”

小统领上下打量着青致,满口不屑的说道:“同是皇子,你和我们云阙殿下差的简直太多了。你甚至连我们这宋小将军都比不上,拿来和云阙殿下比,真是糟蹋了殿下的威名。”

小统领突然面向更远处的对峙城,开口喊道:“楚城的废物们,你们真的不派兵出城吗?再没人来,你们的废物皇子,可就要给我们小将军斩了!”

对峙城中,守城的尚将军接到消息,还在暗想来人是谁,却突然听说是十七皇子来了,立时大惊失色,赶紧率众人来到了城墙之上。

等他到了的时候,城墙底下,已经开始打了起来。

青致见那小统领口出妄言,伸手一指,便有一道剑光向着那小统领的烂嘴激射而去,但是边上的白袍小将却眉目一紧,将手中长枪斜斜一架,以枪尖挡下了那道剑光。

青致一出手,那白十多个兵卒立刻做鸟兽散,朝着身后的大军营帐之中跑去。登楼国这几年一直压着楚黎国,所以在登城之外,就有一营大军驻扎,每日派人挑衅,邀战不断。

反观楚城这边,之前只是被登云阙坐镇中军,有一些压力,但是逢大战之时,尚且还能调度的开,双方各有胜负。只是不敢像登城一样,在城外大刺刺的驻军罢了。

但是自从三年前登城来了个少年之后,这微妙的形势就被打破了。那个少年每隔一阵子,便轮番前来阵前挑衅,刚开始的时候城中先锋还能将其死死压住,但是却始终不能将其在阵前斩杀。

那个少年天资聪颖,以战养战之下,竟然没过多久就能和先锋打的难分难解,进而已经跟能够稳压先锋一头,击败先锋之后,竟然还笑言“你之前累次不杀我,我也放你回去,换一个能厉害的人出来”。

之后再换城中大将,依然如之前先锋一般,只能打败,却不能杀死,那小子油滑的就好像泥地里抹了油的泥鳅一般,凡有半分不敌,立刻就开始后撤逃跑,丝毫不顾及颜面。

楚城的人也不敢深追,因为最开始的时候,登云阙曾经在阵前露过一面,追赶过甚,说不定就会引得他出手,反倒中了对面的诱敌之计。

光是这个小子就已经够烦人的了,没想到在一年前又来了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便是现在正在和青致交手的这一位。这少年比起之前那人境界更高一些,而且出手狠辣,第一战中就将城中的先锋斩杀当场。

那少年赤手空拳上阵,硬是拼着被先锋一枪贯腹的代价,以双拳锤死了先锋,之后少年沉寂数月养伤,再出来时,手中已经握着一杆乌黑长枪。

戮魂点心枪,登云阙在两国战阵之上,不知饮血几许的凶器,就这么赏赐给了这个少年。

原本的那杆戮魂点心枪,早在青白山的时候就已经被斩了,登云阙只是仿着原型又造了一柄而已,但是楚城的人却不知道这些,只当是登云阙奖励战功,亲赐凶兵。

少年荡开长枪,好似一条幽黑孽龙一般,朝着青致张口咬下,两人虽是步战,但是都能乘风驾云,两军阵前千丈旷野,万里高空,均是他们施展身手的战场。

青致剑光被挡下,回手之际已经变成了一柄三尺长剑握在手中,剑上道道十字刻纹密布,乃是他当年在师门落剑台处祭炼的五柄长剑之一的金属剑。

长枪突至,青致以剑格挡,但是那少年前枪尖一抖,便散出了漫天的枪影,朝着青致当头罩下。青致只能后退暂必锋芒,但是那少年却不依不饶,带着漫天枪影进步跟上,想要将他直接压死。

青致右手长剑左右格挡,将面前的枪影一个个的拦下,左手却暗结剑指,微不可查的轻轻一挥,少年脚下的地面之中,就突然冒出一柄颜色斑驳,但是主体为黄的长剑。

长剑激凸,少年竟然适时停步,并且抬起一脚踢在了长剑的剑脊之上,借此力后退十数丈,与青致再度拉开了距离。

青致右手握着金属剑,左手竖剑指与身侧,那柄土属剑便竖直悬停在他手臂之前,少年远远的看着青致,面上的神色突然就凝重了许多,但是眉眼之间一转之下,竟然又多出了几分兴奋神色。

青致停剑不前,本来是想出言阻断这场打斗的,眼前的少年虽然也是金丹境,但是明显境界不如自己沉炼,真的打下去,最终吃亏的也只能是他。

青致这些年心境愈发淡然,根本不愿意妄起杀心,但是那少年显然不想就这么算了,脚下猛然发力,将地面之上踏出一个大坑,借着反震之势,再度冲了上来。

这一次他出手,却不是挺枪前刺,而是挥枪横扫而至,满身真气灌注长枪之上,而后又从枪尖透出,变成了一条三丈白练巨蟒,盘旋在他周身十丈之内。

少年每挥一枪,就会有一条巨蟒化身身周,他连出三枪,立时便有三条巨蟒凝聚身前,与他一起向着青致铺了过去。

青致眼见不能善罢甘休,左手剑指一挥,土属长剑立时化成一道剑光,迎上了其中一条白蟒。而后剑指分开,再有一道剑光从中指之中激出,化成一片蓝色水光,迎上了另一条白蟒。

第三条白蟒随着少年的长枪画弧,远远的绕到了青致的身后,而青致却完全不理身后之事,只是将随手将右手手肘往后一顿,便有一道绿色剑光自肘间飞出,拦上了身后的那条巨蟒。

黄、蓝、绿三色剑光,将少年的三条巨蟒悉数拦在了青致远处,青致则挺起手中金属长剑,一式剑招激荡而开,化成了漫天的金色剑影,迎上了挺枪而至的少年。

灭剑。

漫天剑影突袭而至,与之前少年抖出的枪影何其相似,但是其中的意境却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少年懵然无知,竟然只当是普通剑花上去阻挡,再次抖出漫天枪影,想要与青致对拼一招。

青致的剑势完成,身形一顿之下已经抽身回来,灭剑的剑光却依然向前,而且威势骤急,少年此时才反应过味道来,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枪影被剑光一触之下立刻破碎,他只能勉强收回长枪挡在身前,硬吃了青致一式灭剑!

少年吐血倒飞数十丈,那三条白练巨蟒没了他的真气后济,立刻就被青致的剑光斩杀,青致收回长剑,正准备开口规劝少年,身后却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喊杀声,无数的人马,从楚城之中蜂拥而出,向着青致身前掩杀了过去。

而对面的登城驻营之中,也是响起了震天的喊杀之声,无数的人马从营地之中涌出,掀起了漫天的烟尘,很快就冲到了自家白袍小将的身前,将他淹没在人群之中。

青致身边,也有无数的人马与他错身而过,向着身前的登城人马杀了过去,两边的人马狠狠地撞在了一起。犬牙交错之间,震天的喊杀声、激烈的刀兵交错声、鲜血喷洒的呲呲声、人死之前的呻吟怒吼声,很快就将青致淹没了起来。

青致茫然的站在战场正中,有些弄不清楚情况,为什么刚才还是两个人交手的局面,瞬间就变成了双方人马的相互掩杀?他一时之间都有些分不清楚谁是自己人,谁是敌人,到底应不应该出手了。

“殿下,殿下!”身边有人出声唤他,青致这才回过神来,转头望向出声处,是一个满面大胡须的中年武将,正对着他焦急的出口道,“殿下,殿下辛苦了,此间烦乱,还请殿下先回到城内,尚将军正在等着您呢。”

青致有些茫然的点了点头,但是猛然醒悟过来道:“此间战事正急,我怎么能就此退回城内?还有,是谁突然下令出的兵,贸然而动,会害死我们多少儿郎!”

大胡子沉声应道:“殿下阵前赢了一场,正是我们士气高涨的时候,肯定要趁机冲杀他一波,这乃是尚将军下的命令。之前我们一直被对面压着,士气萎靡久矣,殿下今日一战赢得精彩,兵士们沉郁得出,这一场,我们肯定能赢!”

青致微微皱眉,原来战事竟然是因为自己而起,身边的大胡子洞悉人心,再度开口道:“殿下不必挂怀,这种战事我们经历的太多了,今日殿下大胜,其实是好事,若是殿下败了,我们出城救援,才会死更多的人。”

大胡子幽幽叹气,有些遗憾的说道:“只是可惜,殿下慢了一步,没能直接斩杀了那宋庭玉。不过无妨,殿下实力高绝,定然能不日之间就斩杀了那宋庭玉,和那更为难缠的柴真金!”

大胡子再度催促道:“殿下初登沙场,不习惯是自然的,还请就此返回城中,逗留此处,反倒是于殿下不利。殿下放心,掩杀一阵之后,双反更自然会鸣金收兵,不会战太久的。”

青致这才微微点头,骤然见到千人大战,鲜血横流,骨肉齐飞的场景,他此时的心境确实有些震动,若是大战短暂,倒是应该回去好好梳理一番心境。

就在他转身离开,两边厮杀正酣的战场之上,一袭白袍突然腾空而起,悬浮在战场百丈之上,张开大口,对着下面厮杀的众人深深吸气,大口吞咽。

战场之上厮杀正酣,正是双方兵士性命浓烈热血沸燃之际,这少年张口吸吮的,并不是兵士们流散出来的血液,而是这数千人在此时热烈爆发出来的,最为精纯的战阵之志!

大胡子看着那个白袍少年,狠狠的喊道:“这小王八蛋,又借着这机会修炼了,可恨!”

青致转头望去,看着那一袭白袍问道:“这人是谁?”

大胡子满面愤恨,咬牙切齿的说道:“这小子,就是适才被殿下打败的,宋庭玉的师兄,登云阙的大弟子,该死的柴真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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