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顺利地来到三楼。
那个尖细的声音再次出现,且越来越清晰,并不是什么好运来,更像是当地的一些民谣,字节转寰处的语调令林春池想起上珊千说话的方式。
三楼仅有两个紧闭的房门,狭窄的走廊上并没有窗户,只能通过手电筒看到老旧的红棕色地板。
“兹拉——”
头顶年岁依旧的灯爆发出点点亮光,又很快熄灭。
这对应了朱海说的‘莫名亮起的灯光’,在这宛若暗夜电光的一闪,让林春池看到了最深处的房门上贴着个黄色海报。
不出所料,又是游戏提示。
【宅子最后一个主人的尸体,便是在这间房中被发现,房门上遍布蛛网,走廊深处的吟唱,无故亮起的灯光,所有的秘密都将在门后找到答案,你有胆量开门么?】
【请嘉宾独自进入房中寻找通关道具,限时十分钟,先到先得。】
这次林春池吸取经验,不待褚小天和景聿开口,便抢先说道:“我先进去,你们待在这里不要动。”
话毕,林春池给了金珏和裴悠悠一个眼神,便推门走进了房中。
从那门缝中,众人仓促地扫了一眼,似乎是个斜角的小房间,一扇木窗开在头顶,洒下清凉入水的月光。
还未等他们看清门内的摆设,磁吸门便唰的关上。
“好恐怖。”
固定嘉宾褚小天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自从上期他们看到奇怪的人影后,便再也难以直视这个节目。
“镜花水月...”
尖细的女声突然出现,竟是用普通话唱出了四个字,戏腔般拖长尾音,恰若初春的江南细雨蒙蒙,无限缠绵。
“卧槽...”褚小天余光瞥见另一头走廊上站着个人影,随后极快地反应过来正在直播,张张嘴唇唱了起来:
“我,我朝着自己开了一...枪...”
裴悠悠嘴角一抽,迈开步子向另一头走去,路过褚小天时低声说:“那是对着自己开了一...枪...”
直播间内没多少黑粉活跃,大多数都刷着哈哈哈哈,气氛十分热烈,《跑近科学》关注度在今晚再创新高。
朱海又笑不出来了。
“导演...咱们选的不是《好运来》么?”耳机里工作人员嗓音里的颤抖都与方才那一通电话如出一辙,“而且录音机好像坏了,怎么都关不掉...声音还越来越大...”
朱海将脖子上的麦扯下来,低骂了一声,目光里的古宅依旧无声伫立,不过此刻仿佛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不搞了,真邪性。”
他咬咬牙,拿起对讲机,正要说话,面前的一排显示屏却突然滋啦啦刮起了白花,挣扎片刻后竟是彻底黑屏了。
现场的工作人员惊呼起来,乱作一团。
直播间内亦是大片的问号,但仍有网友在开玩笑说是不是被上头给封了,目前尚在可控范围内。
“停...”
朱海撸了一把被汗水浸湿的头发,刚开口叫停便被阿彩给按了下来。
“你是?”
拍摄现场这边工作人员太多,他没法记住每一个人。
“吕导的电话。”
阿彩知道她说的话不好用,直接将电话递给朱海。
朱海急得一脑门子汗,哪还有心情接电话,正要推辞,便见阿彩又将电话向前推了推。
“吕明树。”
朱海咽了口唾沫,同为导演圈他自然知道吕明树不仅仅是《定龙》的导演,更是杨越的舅舅。
“吕哥...”
“是是是,春池也在,啊对金珏也来了...什么?!啊...”
这一通电话时间不长,约莫两分钟便挂断了,朱海却重新坐回了显示屏前。
仍有些坐立不安的忐忑,但大体上是冷静下来了,示意摄像老师将镜头对向一旁等候的四个男艺人。
“宅子内的摄影装备出现了些问题,技术老师正在抢修,先让我们来采访一下成功通过第一关的嘉宾。”
杨越四人脸上极为默契地挂起了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请问一轮游戏下来各位感想如何?”
替补嘉宾与邓怀还好,讲了几句官方术语,很惊险很困难,但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恐怖,人还是要直面自己内心的胆怯云云。
杨越和汪霁就没那么大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不停附和着笑笑,脸颊上因为刚被过度刺激而僵硬的肌肉还没缓过来。
二人第不知多少次对视。
这垃圾节目,竟然找真鬼来搞艺人,这也就罢了,事后竟还要通过这样的方式羞辱他们。
再也不来了。
二人心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这句话。
古宅三楼的走廊上,察觉到所有摄像头红灯都熄灭了之后,除了景聿和褚小天腿一软外,倒也没出现什么慌乱的场面。
裴悠悠独自去了走廊左边,他们站在右边的房间门口,甚至聊起了闲天。
“茗姐,我怎么看你一点也不害怕?”
没有摄像头的监控,金珏说话要大胆很多。
“我八字很硬。”姜无茗也没扭捏,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算过的大师都这么说。”
“茗姐你还算命呢,真看不出来。”
金珏对八卦一向很有兴趣。
“不是我要算,是我走在马路上,总有自称风水玄学之类的人主动找上我...说让我传承衣钵...”
姜无茗亦是有些无奈。
两人聊着天好不惬意,徒留褚小天和景聿在黑暗中大眼瞪小眼,要不是影响不好都想贴得再近些。
在这种情况下谈及风水玄学,真的有在认真的相信科学么?
房间内则要安静许多。
林春池垂眸看了眼摄像头上熄灭的红灯,心无波澜,又继续观察床上躺着的女孩。
节目组是万万不会真的搞出个工作人员躺在这吓唬人的,这不太科学。
这是个鬼。
大约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身绮丽的少数民族服装,看上去不太像是近代的装扮,绚丽的布料与繁杂的纹绣在少女的身上尽情铺展开。
少女的额头、如瀑的乌发,皆被银饰和斑斓的彩珠点缀,月光下泛起莹白的皮肤甚至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长而密的睫毛静静地舒展,双手交叠在身上。
像是个精致的瓷偶娃娃。
怎么会有鬼的□□保存得这样完好呢?
林春池走上前去。
没有一丝人气,亦不是识种。
而在少女身旁蹲着的,就是二楼走廊的那个拿脑袋当皮球踢的小鬼。
林春池每靠近一步,那小鬼便哆嗦一下。
“笃笃。”
天窗突然被敲响。
林春池抬头,是裴悠悠,手里还拎着个奇形怪状的鬼物。
阴动盘旋而上,将窗栓打开迎裴悠悠进来。
“胆子太大了。”
林春池不是十分赞同裴悠悠的行为,如此明目张胆地飞檐走壁,宅子外面还有一大堆工作人员,若是被看到了怕是解释不清楚了。
“没事我在藤蔓里面爬上来的,”裴悠悠将手中烂泥一样的鬼物仍在地板上。
至此,加上林春池带来的那个女鬼,在这古宅中作祟的鬼物到齐了。
“这就是唱歌的那个?”
“嗯,我过去的时候唱得正嗨,还跳着舞呢。”
“摄像头也是你弄得?”
“嗯,省事。”
“......”
床上的少女依旧双眸紧闭,胸膛上没有一丝起伏,反倒是屋里的三头小鬼齐齐围在床边,谨慎地防着林春池二人的靠近。
“你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既然那个拍脑袋的小鬼能听懂她的话,林春池想尝试一下能否进一步沟通。
小孩模样的鬼物顶着脖子上骇人的伤口,张开双手做抓握状,恐吓的动作。
旋即又指了指床上的少女,将双手呈人字形盖在头顶。
“你能和她交流么?”
林春池问裴悠悠。
“我体内的是识种,生下来就会说人话...”
裴悠悠委婉地表示无能为力。
那这一通是什么意思?
林春池眉头拧起了疙瘩。
“他是说,要把你们都吓唬走,好让床上这鬼物得以安宁。”
天窗上突然又出现一道微沉的女声。
师文不知何时蹲在了房顶。
她穿着一身黑色衣服,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解释完后便从天窗跳下来。
“师姐你怎么过来了?”
林春池鼻尖微动,她闻到了一股浅薄的血味。
“我在寨子深处发现些异常,根据...里头小鬼的指示找了过来,没想到你们也在。”
师文俯身去看床上的少女,薄唇抿得很紧,似乎是遇到了难缠的事情。
“是蝴蝶么?”
林春池第一个想到了那个色鬼。
“不是,但她应该也在里头,”师文沉吟片刻,“你还记得匠水村时,我说过蝴蝶是带着恐惧的情绪离开的么?”
“我那时便疑惑,即便蝴蝶并未食人实力打折,但也不至于会忌惮匠水村那些鬼物...后来知道了匠水村的鬼物是由人造出来的...”
师文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沉,“所以我猜测,蝴蝶害怕的不是同类,而是...”
她顿住了,似是不知道如何描述。
“而是害怕,”林春池接过话,“身处食物链底端的人类,竟然可以制造出她,甚至是用她以及他们做棋子?”
闻言师文点点头,“不错。”
旋即她看向头顶璀璨的星空,轻声说:
“而在这里,我感受到,她又兴奋起来了。”
林春池磨牙,顺着师文的想法延展开,“也就是说,她在这里发现了...异常强大的同类,亦或是,与那背后的人类进行了强有力抗争的同类?”
“是。”
师文的食指敲了敲刀鞘,“这村寨里头有点奇怪,倒是没出什么人命...”
“只是那个区域的人...不敢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