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瑜的话像一盆冷水,浇得空气中出现一瞬的寂静。
“我怎么和她说话她都听不见似的,我已经联系了心理医生...”
郑瑜这样说着,能看出他只是被裴悠悠这些渗人的话给乱了阵脚,倒还不至于真的觉得有鬼怪之说。
顾雪闻言和林春池对视了一眼,听着4111中并未停歇的不似人的尖叫,两人眼中俱是划过一丝凝重。
林春池有心想进去看看,可想到自己除了见鬼几率大之外,还并未掌握什么驱鬼的能力,便也歇了这心思。
留下顾雪和郑瑜在原地说着话,她独自踱至4111房门口的画像处,伸手将那画像硬薅了下来。
整洁的墙面上顿时只留下一个光秃秃的钉子。她近乎本能的觉着裴悠悠是被这画吓着了,她拿残刀的刀柄狠狠地戳了一下画像,又觉着不解气。
正要放地上踩两脚,画像上却陡生变故,只一晃神的功夫,那金发女人嘴角的笑意...
似乎变淡了些。
林春池手臂上瞬间起了鸡皮疙瘩,硬着头皮好歹是没给扔出去。
再看那画,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显得没那么诡异了,就像是画像的灵魂被人抽走了,变得普通而僵硬。
林春池趴到4111的房门上,听见裴悠悠的尖叫声小了。
她正要高兴。
那刺耳的尖叫声便猛地在她耳边响起,隔着道房门,像个要扑出笼子的野兽一般,丧心病狂地嘶吼着。
林春池吓得心脏病都要犯了,拿出八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回了自己房间。天才一秒钟就记住:(
被附身了?
她惊魂未定地抱紧了残刀。许是刚刚她的举动吓到了那个鬼鬼祟祟的鬼祟?
看来得去求教一下那便宜师姐,她的一把刀都能吓退鬼祟,还真是让人意外的有安全感。
上午的开机仪式照常举行,不过女二缺席、男主也像是掉了魂儿似的,据说是让吕明树给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花费了如此大的心血,拍板要做出一个冲国际奖项的吕明树,从一个喜庆的小胖子气成了面瘫。
就这样气氛不佳地举办了开机仪式,下午本来说好的讲戏也取消了。
因为杨越被导演拎着去给裴悠悠道歉,没想到三个人在屋里厮打起来了,准确说是,裴悠悠单方面的要撕咬这两个大男人。
体重加一块能有四个裴悠悠的两个男人,异常狼狈地逃出了房间。
出来吕明树便要换人,可宣发团队已经针对女二裴悠悠这事安排了预热,再加上又要重新选合适的演员,种种因素干扰下。
吕明树答应郑瑜再给他一天时间,若是心理医生到位后还是这般,说什么也要换人,换个群演来演也不用裴悠悠了。
郑瑜哑巴吃黄连。敲定合作前,确实是他们这边隐瞒了裴悠悠的病史,是以一句多余的话也不敢有。
林春池等一众不相干的演员和工作人员,平白得了一下午的休息时间。
她不做耽搁,一手打着太阳伞,一手握着残刀,脚踩平衡车‘咕噜咕噜’地往小卖部赶去。
今天过去还要将‘师姐梗’给解开,倘若哪天叫人家师傅知道了,岂不是贻笑大方,欺骗心思单纯的隐士高人之类的...
小卖部竟然没开门,一把袖珍粉色小锁认真地挂在门把上。
林春池看看那把像极了从文具店‘加密日记本’上薅下来的小玩意,陷入了沉思。
就这。
小孩都能拽开吧?
白日里天光大亮,林春池这才看清小卖部的后身有一条压着鹅卵石的小径,遥遥通向半山腰的树林里去了,在枝叶葱葱的林子里,隐约可以看见一幢小楼的轮廓。
便宜师姐是住在那里头么?
林春池目光扫过小径旁荆棘丛生的景象,歇了上去看看的念头,寻了处凉快的地方等着。
这一等就是半小时。
烈日当头,树叶都蔫巴着泛出油光,马路被晒得白晃晃此人眼睛。
娇弱的女明星哪里受过这苦,当即就要让小米开房车过来,可思虑片刻,也不知道便宜师姐这样的隐士高人有没有什么怪癖。
昨晚她就在顾雪来时消失了。
思来想去,林春池将目光投向了那缠绕着刀身的白布,神神叨叨地念道,“白布啊白布,快叫你主人出现...白布啊白布...”
就在她念叨得口干舌燥眼之时,那身条高挑的便宜师姐还真从山上的小径走了下来。
牛蛙。
林春池看向白布的眼神多了几分眼馋。
师文从后门进了小卖部,不一会儿又从前门钻了出来,顶着一张被吸干精气的惨白小脸,冲林春池招招手。
小卖部内,师文葛优瘫在收银柜后,“我正好要找你,你那把刀,我弄明白怎么回事了。”
林春池不敢置信地轻呼出声,“真的?”
师文点头,“不是啥大毛病,修修就好了。”
语气平缓且深感枯燥,像是修理好了一盏烧断路的灯泡,不值一提。
“谢谢大师...啊不,师姐!”
林春池当即将解梗的想法抛去了爪哇国,四处寻着有没有供养牌位的灵堂,恨不得现在就要磕头拜师。
师文笑笑,“我给你看看。”
素手向后一摸,却摸了个空。
“哎?不好意思我睡迷糊了,归藏刀没带下来。”她顿了顿,“要不你和我上去?还是在这等我会儿。”
林春池哪好意思再让她跑一趟,立时说跟她一块上去看看。
自小卖部后门出,一条细长的小径蜿蜒而上,其上漫天碧透郁郁葱葱,烈阳被挡个严实,风吹过阵阵松涛十分惬意。路边零星几簇野花迎风微颤,树梢间偶有松鼠穿梭。
林春池感受着鼻尖微弱的花香,倒也没觉得怎么劳累便看到了一幢二层小楼。
小楼黄墙青瓦,沿着红木栏杆的台阶向上,是圆拱形的白色门梁,木质对门嵌一双金漆凤首锡环,这种拧厉的美沉淀出古朴神秘的气息。
阳光在屋檐下投出波涛般的影子,于檐角处悬一金铃,风流过,引得一阵清脆伶俐宛若乐符般的铃响。
林春池逆着阳光去看那铃铛,也只是看着个模糊的轮廓,她收回目光,不禁感慨,不愧是玄学大家的住处。
光是在站在这就能感受到发自内心的宁静。
与小楼粗糙的外表相比,院内就精彩许多。
红木栏杆将二楼的走廊围起,扇扇雕花窗户精巧绝伦。天井下是一处方池,清澈琉璃似的泛着波光,偶有朱白锦鲤游过。
古色古香,意蕴渐浓。
“走这里,”师文行在前头,领着林春池从池边的木梯上去,“这里年久失修,师妹要小心。”
林春池自然注意到这处处精致下,梁柱飞檐遍布暴晒后的开裂纹路,显然是有些年头了。
可身处此地,又被人唤了声师妹,顿时便生出了点时空错位的奇妙感觉。
当下便嘴唇一张,秃噜出句:
“师姐勿忧。”
“......”
走在前面楼梯上的师文身形一顿,幽幽地回头瞅她一眼。没说什么,继续向上去。
林春池面色如常,只是红透了耳尖。
确定出演《定龙》后,她就进行了专业的古文古礼培训。名师教导,不求与古人毫无差异,但求一言一行皆要有古人风骨。
此情此景,这不上课的用处就显现出来了?
敬业。
林春池暗暗给自己鼓劲。
此非社死,然敬业矣。
师文行至二楼最深处,轻推开扇木门,竟从那屋内掀出股阴凉的气流,将林春池的长发吹乱。
这是阴动。
林春池跟在师文身后进了屋子,四四方方的房间内,墙上挂满了奇诡的符纹,堂中正放一张梨木桌,角落里堆着些许杂物。
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你的刀和你都没有问题,”师文将摆在桌上的归藏刀取下,同时从旁拾来一个黑色的圆环,“不过是...怎么说呢...”
林春池紧张地等着下文。
“你我都清楚,阴动之力乃是自鬼怪身上借取而来,人的身体无法作为容器储存阴动,是以使用阴动,需得再借玄器。”
师文语气平缓,将这些玄师的基本常识娓娓道来,没有丝毫不耐。
林春池点头。
这是普通人要成为玄师必须执行的步骤,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自然也有人天赋异禀无需借用玄器。
正如面前的师文。
也正如她自己,缺魂残魄,若是可以承受阴动带来的磨骨之痛,那么她的身体就是储存阴动最好的玄器。
也正是如此,她从小便深知自己于玄道而言是百年难遇的天才。得到归藏刀认主后,更是被冠以‘玄子’的称号。
如今天下太平,鬼怪之力渐微,鲜少能孕育出为祸人间的大鬼。玄师的地位也跟着一落千丈,传承到现在,记录在册的不足千人。
玄宗全部的希望都压在她身上。
可现随着时间流逝,从拿到归藏刀至今十七年过去,再也无人说起‘玄子’二字。
林清池之所以急迫地想变强,一方面是想自保,而更多的,是幼时便耳濡目染的,深以‘除魔卫道,护国护民’为己任的使命感。
她本是玄道天定的领路人,如今只能在鬼怪作乱时,躲在人后瑟瑟发抖。
“我看不透你的三魂七魄,但隐约可以感受到是残缺的,天生的玄师命格加上这归藏刀,按理说,你早该......”
师文说着,看了看面露隐忍的林清池,换了种说法,“按理说你不至于这么弱。”
林春池:快说重点吧,女明星都要落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