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石名修,今年三十岁整,原为为上林苑丞……犯了大不敬之罪。”对面的囚徒收拢收拢遮住脸的散发,以便萧炎看得清楚自己的相貌,自我介绍道。
大不敬之罪,没有当场处死已经法外开恩了,就算遇到大赦天下,也是不赦之罪,秋后必斩。
“唉……”萧炎叹了口气,好歹也是一条人命。
“见过炎兄弟,刚才让你见笑了,我居然会相信你能逆天改命话,嘿嘿……”石修有些难为情,但随即洒脱的说道,仿佛已经看透了红尘,“不过还好,萧兄弟对顺其自然的感悟令石修醍醐灌顶,一下子就醒来了,这一切都是命,随他去吧,哈哈……”
“石修,石修……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萧炎暗道,他打量着面前这个瘦弱文气的石修,隐隐约约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名字。
东汉,石修?
“哦,我的天,难道是他……”萧炎突然想到什么,脸色一变,心道,“不会这么巧吧?”
萧炎清清楚楚记得《汉书·卷十九·耿弇列传第九》中记载:“拜为骑都尉,以恭司马石修为洛阳市丞,张封为雍营司马,军吏范羌为共丞,余九人皆补羽林。”
如果对面的这位和史书上记载的真是同一人,那么他就是萧炎穿越以来见到的第一个历史记载的真实人物。
“什么,萧兄弟听说过我的名字?”石修看着脸色一会惊喜,一会儿惊吓的萧炎,不明所里,挠着脑袋问道。
“也许只是重名的人吧……”萧炎抠抠鼻子,再一次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着对面瘦若干柴的石修。
无论咋看,都不像一名驰骋沙场的将士,萧炎不禁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毕竟史书记载的是“军司马石修”,如果以囚犯的身份充军,恐怕很难担任这个军中职务。
萧炎稍稍松了一口气,这要真是历史人物的话,他们这地牢里的人很有可能去同一个地方,那意味着以后的经历也相似。
根据史书记载,耿恭苦守疏勒城,仅存十三人的那场残酷之战谁都避免不了。
也就是说,即便九月汉明帝大赦天下,把他们充军敦煌朔方两地,也只是让他们多活两年。
萧炎使劲摇摇头,将这个可怕念头甩了出去,深吸一口气,往好的方向想。
也许,此石修非彼石修。
但愿如此,想那么多干嘛。
“大不敬?”萧炎止住胡思乱想,很好奇这“大不敬”的罪名究竟是什么鬼。
反正睡不着,不如聊聊天。
“唉,难以启齿啊!去年冬天,当今天子狩猎上林苑……唉……不提也罢!”
说着说着,石修那惨白的脸居然一红,表情有些尴尬。
死罪这么严肃的事,怎么会是这种表情,萧炎好奇心大起。
“石大哥但说无妨,我自会保密。”萧炎小声说道,给石修示意其他人已经熟睡。
“呃……这个怎么说呢,就是……”石修变得扭扭捏捏,左顾右盼之后又竖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确认没有其他人醒着。
这才神秘兮兮的嘴巴贴着栅栏作势要说。
看到行为如此诡异的石修,萧炎就更加好奇了,于是也往前贴了贴,以方便听得更清楚。
“不是就因为一个屁引起的么,这座牢里所有人都知道!”
这时候萧炎隔壁的呼噜声消失了,一阵粗犷的声音响起。
“啊这……你怎么没睡着,你……们怎么知道的?”石修一惊,脸变得通红通红。
“这地牢里还有什么秘密可言,前段时间你状态那么差,还不是怕刺激你。”萧炎隔壁的老大瓮声瓮气的说道,但是言语当中没了之前的咄咄逼人。
“在这死牢里谁还会有秘密?这位小兄弟还没进来的时候,他的事不都已经传遍了?”萧炎隔壁的老大冷笑一声。
“但是知道了又能怎么办,还不是等死么?”夜深人静的时候,这位平日大老粗的老大终于发出了一丝感慨和对活着的眷恋。
原来就在石修他们恭迎当今圣上的时候,石修不巧的是吃坏了肚子,但是皇帝车架经过的时候,他们都必须得跪拜。
俗话说人有三急,别说当今天子来了,就算刀架到脖子上,石修也憋不住啊。
于是眼看浩浩荡荡的队伍都要离开的时候,石修终于忍不住了,屁股后面“嘭”的一声巨响,瞬间污染了方圆数米。
那不可描述的味道弥漫在大道之上,熏的周边的羽林军纷纷掩鼻,报以怒目,但是没有命令,他们又无法动弹。
至于周围其他人虽然低头跪着,但不影响躲避,于是在人群中形成了以石修为原点的一个圆,石修被围在里面一目了然。
虽然没有惊扰到当今圣上,但是上林苑令脸上挂不住了,他勃然大怒,责令石修回家闭门思过十日。
石修想着这十日之久,正好回老家平陵县看他那青梅竹马的媳妇,谁想他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官寺的兵士前来抓捕,罪名便是大不敬。
按汉律,对皇帝大不敬之罪就是死刑,虽然石修并没有惊吓到当今天子,但是官寺的人却不听他解释,不由分说的把他丢进这平陵县大狱之中。
蒙圈的石修还没清醒过来,就有中间人找他家人说可以帮助石修减免死罪,前提是得五万钱。
石修哪有五万钱,上上个月的时候家人终于东拼西凑了两万多钱送给中间人,中间人只是让他们继续凑钱,等消息。
当时中间人说半个月就会有消息,但是这都两个月过去,却还是杳无音信,而中间人也消失不见了。
在这期间还传来了一连串的噩耗,先是石修六十多岁的老母亲受不了这个打击去世了。
然后狱卒传来的消息是石修一直自以为很恩爱的妻子也要改嫁,在煎熬中,本来半月探监一次的媳妇也不见了踪迹,让石修确认了这个消息。
在这一连串的打击下,这位刚到而立之年的汉子崩溃了,成了这地牢里的行尸走肉中的一员。
直到萧炎的到来。
“咳咳……是有些狼狈。”尽管是去年冬发生的事情,但是现在听来依旧画面感极强,萧炎下意识的扇扇口鼻,说道。
“但是罪不至死,这明显是有人整你啊!”
石修这个屁顶多算是不敬罪,又没直接惊扰圣驾,再说大不敬之罪,不当场拿下,哪有事后追捕的,不可思议的是居然可以花钱免罪,这不是明晃晃的敲诈么。
要是真的惊扰到当今的皇帝,岂能用金钱免罪?
“小兄弟说的极是,按理说大不敬之罪不在秋后问斩之列,我也一直在怀疑,但是就没想到这一层!”
“萧兄弟这一提点,我有些明白了。”
石修一脸惊讶,没想到对面这为只有十六岁的少年居然有如此见识,不得不另眼相看。
“那你可知道是谁在整你?”萧炎心中分析一番,更加倾向于这石修是被人敲诈了。
“不知道。”石修懊恼的摇摇头,被人整到死牢还不知道对方是谁,这气受的。
“那你们找的中间人是谁?”萧炎沉吟片刻,问道。
“呃……对方不让我告诉第三人,这个恐怕……”石修面露难色。
“哼,我看是你这中间人有鬼!”萧炎摇摇头,指出其中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