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初元年十二月,屯驻金蒲城的萧尘没有等来西迁都护府的诏书,反而等来了撤军的命令。
要求西域所有驻军屯敦煌酒泉一带,对于不愿意继续服役的士卒可以发放安家费,回到自己的故乡。
如果这个诏书放在两三年前,估计很多人双手赞成。
可是现如今,却引起了这两年坚守西域的诸多将士的不满,
因为他们在这里流过汗洒过血,这里埋着他们的战友,更重要的是如今西域三十六国皆附汉,如果一旦撤军,这般大好局面就相当于拱手让人。
不用说,没了大汉的存在,西域必定又重新落入匈奴之手。
然而军令如山,朝廷连续下了三道诏书要求撤军,都护陈睦他们再怎么抗拒也不得不准备着撤军。
西域诸国得知汉朝准备再次抛弃他们的时候,顿时陷入了极度恐慌之中,因为他们清楚汉军一撤,匈奴人必然替补汉军留下的空白,那时候西域这附汉的三十六国恐怕都得换一遍国都。
所以他们极力挽留汉军的撤离。
「唉,该来的还是会来的,躲都躲不过去!」
已是一军主帅的冠军侯萧尘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多激动和不满,似乎朝廷下令撤出西域驻军一事早在他的意料之中。
萧尘在接到朝廷的第一道诏书之后,很淡然的转身进了书屋,在萧尘视若宝箱的箱子里翻出几封信,其中数封信派人送给了西域都护府还有柳中城,疏勒城,伊吾等个地驻军主帅,陈述利弊劝阻各地驻军不要奉诏。
还有一封信,萧尘以边关急报的形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要求送往京师洛阳,上大天庭,呈交当今天子汉章帝阅览。
所有的信都是萧尘很久之前就写好的,萧尘接到诏令之后一刻都没耽误,直接让信使原路待会,同时赠于信使黄金十两,要求信使以八百里加急的速度将上书亲自呈送给汉章帝阅览。
之后金蒲城内的汉军该训练就训练,该吃吃,一切照旧,丝毫没有做内迁的准备。
哪怕在一周之内接到三份要求撤军的诏令,萧尘依旧不为所动。
虽然萧尘陈述的理由很充足,甚至搬出了民族大义这个词汇,但是各地主官除了拍案叫好之外,无一人响应。
西域都护府最先撤离交河城,然后是柳中城……
与此同时,远在疏勒国的班超同样收到了朝廷的诏书,他受命将归的时候,疏勒举国忧恐。
有因为龟兹国和疏勒国世仇,虽然匈奴势力被逐出西域之后各国纷纷归降汉朝,但是他们私底下的矛盾还是时有发生,这期间都是班超从中调解,才让诸国之间和平相处。
如今汉使撤离,疏勒国势力远逊于龟兹国,顿时全国上下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息。
都尉黎弇说:「汉使如果离开我们,我们必定会再次被龟兹灭亡。我实在不忍心看到汉使离去。「
说罢,便拔刀自刎而死。
然而诏令如山,班超虽然不忍心,但还是狠下心离开。
班超率部至于阗,于阗国王和百姓都放声大哭,他们说:「我们依靠汉使,就好比孩子依靠父母一样,你们千万不能回去。「
不少人还抱住班超的马腿苦苦挽留。
就在这时候,班超也收到了萧尘的来信。
萧尘信中将班超比作武帝时期的张骞,同时还为班超描绘了一幅更宽阔的地图,那就是西域往西的安息国至西面还有条支国(今天伊拉克),再往西便是丝绸之路的尽头大秦国,又叫罗马帝国。
而且还专门嘱咐班超不要派一个叫甘英的人担任大使。
尽管这莫名其妙的话让班超很蒙圈,因为此时的班超麾下并没有一个叫甘英的人,他不知道萧尘为何这般嘱咐,但还是记下来甘英这个名字。
但是关于萧尘对西域往西的描述,让班超为之震撼和好奇,对于萧尘开疆扩土还有缓冲地带的说法班超极为赞同。
班超仿佛找到知己一般,对这位从未谋面年仅十八岁的冠军侯赞叹不已,恨不得能够一睹班超芳容。
更对萧尘只为所谓的民族大义,拒不奉诏的行为所刺激。
班超便毅然决定不回汉朝,当即决定返回疏勒城,完成他立功异域的宏愿。
疏勒有两座城在班超走后,已经重新归降了龟兹,并且与尉头国(今新疆阿合奇)联合起来,意图造成大乱。班超将反叛首领逮捕,又击破尉头国,斩杀了六百多人,才使疏勒再次安定。
之后班超这才上书请罪,并着手物色人选出使大秦。
远在金蒲城的萧尘所部,成了整个西域除了班超之外的唯二的存在,这让西域诸国稍微安定了些。
但是萧尘连请罪书都没有写,也不惧抗命之后的后果,反而积极备战,联合西域诸国集结起数万大军主动从阿勒泰山脉东南出击,先下手为强袭击了得知汉军撤出西域而屯兵涿邪山的优留单于部。
由于出其不意,加之匈奴人以为汉军已经撤离西域,所以萧尘再一次大败优留单于,斩杀八千余人,优留单于看到汉军之后,大骂安插在西域里的间隙,然后发扬逃跑传统,再次北遁。
此时距离萧尘上书抗命已经月余。
在这个时代里,萧尘决定兵行险着,用自己的前途赌一把,赌要不要救还素未谋面的那位新皇帝!
因为萧尘知道,如果他不干涉的话,朝堂之上的那位看似天下之主的汉章帝还能活十二年,正值壮年。
所以萧尘想知道那个人,究竟值不值得自己去救!
这既是赌自己前途,也是对那个人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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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初二年,正月。
洛阳城内张灯结彩,天下似乎难得一片太平。
就连皇宫内德阳殿灯火辉煌,热闹非凡,群臣共宴,一片祥和。
但是奇怪的是汉章帝在参加晚宴之后,很快以犯困唯由离开了宴会。
此时的听着外面的喧嚣,独自一人躲在章德后殿看着案几上的两份不久前从西域而来的上书,沉默了。
这两份信汉章帝至少看了数十遍,还不觉得厌倦。
一份是远在疏勒城的班固所写,一份是抗命不尊反而矫诏擅自出征涿邪山的萧尘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