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悦目光闪烁,面对父亲投过来的眼神,她深吸了一口气。
世人说,虎父无犬子。也有许多人说,裴悦有个手段一流的母亲,她肯定也很厉害。
确实,裴悦在礼仪、诗书……都是出类拔萃。
不过裴夫人在嫁给裴阙之前,娘家安府乱得没有规矩,裴夫人的母亲也早早离世,父亲还有养外室。她小小年纪,就要为了自己而谋划。后来又被退婚,更是雪上加霜。
可以说,裴夫人是从血雨腥风里杀出生路,才有了今日的好日子。
在对待裴悦的教养上,裴夫人不想让女儿吃她以前吃的苦,还有的教养和学识都要有,但同时也要活得自在。
所以裴悦和她母亲相比,她是被千娇百宠长大的小姑娘,就算有些机智,但在皇上赐婚之前,她的人生阅历并不多。在那之前,裴悦没什么忧愁,更没有负担。
但人生总有突然不如意的时候,一场赐婚,打乱了裴悦的人生步调。
突如其来的事,更容易让人措手不及。经过这几日的沉思,裴悦觉得李长安有句话说得很对,她生来是裴家的人,躲不掉这个权谋场。
“父亲。”裴悦再次深呼吸,淡眉轻轻上扬,“我想好了,我要嫁给太子。”
听到这话,裴阙震惊地睁大眼睛,“为何突然这么说?”
“我不想离开爹娘,但留在京都里,嫁给太子是最好的选择。他有他的需求,我也有我想要的东西,成亲就是交换互相想要的东西。”裴悦下了很大的决心,才会这么说。
以前是家人护着她,但她已经长大,不能再活在爹娘的羽翼之下。她要飞出去,拥有自己的蓝天。
“太子说了,他需要裴家作为后盾,即使裴家不助力也行,只是要别人会因为裴家而顾忌他。他也说了,等大权在握的那日,他也会与我和离。”裴悦想了又想,还是决定和爹娘说实话。
她的爹娘,是她见过最开明的爹娘。一开始,她觉得爹娘不会同意。后来看到父亲母亲为了自己不辞劳苦,她觉得,她在这个事上要诚实。爹娘比她多活了十几二十年,有着更丰富的人生经验,可以帮她避免走错路。
从小生长在有爱的家庭中,裴悦也很想守护这个家,也不愿意离开家。
“太子……真与你那么说?”裴阙再次确认道。
“是啊,一开始我也震惊了。不过我信他说的这个,我放不下裴家,做不到一人远走他乡。更不想窝囊地躲着。既然有人出招,那我就接着,反正我有父亲母亲,还有裴霖那个小大人,您说对不对?”裴悦笑出了眼泪,但只有一行泪,她很快就擦了眼泪,笑容又更大了一点。
突然间,裴阙觉得女儿长大了,但他又心酸起来。
“这个事,我得和你母亲商量,你也要好好想想。一旦你嫁给太子,往后就算他能实现承诺,那也不知道是哪一年。”裴阙不想看女儿过得太累,也不愿女儿浪费青春。
“我想清楚了。已经想了好几日,这个事就由您去和母亲说吧,我就不去了。”裴悦调皮地吐下舌头,随后站了起来,看到院子里洒满了余晖,大步往外走去,用身体去迎接秋日的最后一点暖意。
裴阙看着女儿离开,久久没起身,等裴夫人派人来喊用饭,才匆匆换了衣裳过去。
吃饭时,裴阙就心事重重,等用完饭,裴夫人才问他怎么了。
支开屋里的下人,裴阙说一句,就看一下裴夫人的脸色。等他说完后,心跳不由加速,“夫人,我看悦儿好像突然长大了。”
裴夫人顿住许久,过了好半天,才点头道,“经历了那么多事,确实也要有所成长。以前总想护着她和裴霖,但现在发现,事上有太多的突然,我们护不了她一身,倒不如放手让她成长。”
“那夫人的意思是……同意她的说法?”裴阙问。
“这个结果,你不该早就猜到一些吗?”裴夫人端起茶盏又放下,顿时没了什么胃口,“悦儿重情义,她迟迟下不了决定,就说明割舍不下我们,也就注定了她会走这条路。寿王的事只是一个转折点,给了她启发。”
自己养大的女儿,裴夫人还是很了解。之前一直没有点明,主要还是想让裴悦自己去摸索,只有自己想明白了的道理,往后才能不后悔。
“夫人好厉害,我还真没想到。”裴阙立马夸道,但看到夫人扫过来的目光,立马又接着道,“我也确实想到一点,不过我想的是太子那张脸太有迷惑性,悦儿可能会突然心动。现在看来,她倒是像你,偏理智。”
“理智点好,不容易吃亏。”裴夫人装着没听出裴阙的话外之音。
裴阙忙点头说是,看裴夫人起身往里屋走,忙跟了过去,“不过夫人,我们就这么答应了?”
“不然呢?你还能怎么样?”裴夫人见裴阙过来搂他,轻轻地拍了下,但还是被裴阙搂住,“皇上废了那么多心思赐婚,那就好好接着吧。既然悦儿都不怕了,咱们还有什么好怕的。太子日后若是要反悔,到时候裴霖也长大了,要是连这个都对付不了,裴霖也接不住裴家的担子。”
不管是哪个选择,都是有利有弊,只看他们当下更偏向哪一边。
裴夫人同意后,次日就找了裴悦深谈。
母女俩坐在一块,回忆了小时候,又谈到现在的情况,裴悦流了一番眼泪后,就去东宫找李长安。
东宫的守卫看到是裴家姑娘过来,立马给人放行,并且热情地说太子殿下一个时辰前去了仁政殿,让裴悦先去等一会儿。
内侍带着裴悦去正殿,不一会儿,李长安身边的福子就笑盈盈地过来,“裴姑娘暂且坐一会儿,奴才已经让人去侯着殿下。不知裴姑娘喜欢绿茶还是红茶,若是喜欢果茶,东宫里也有一些。”
“我不挑,随便来点就可以,麻烦你了。”裴悦浅声笑道。
“您客气了,您能来东宫,奴才们都高兴极了。”福子笑得诚恳,“那就先来壶普洱吧,您坐一会儿,奴才稍后就来。”
裴悦点头说好,今日来东宫,她多少有些紧张和羞涩。但她又觉得,既然已经下定主意,那就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大方过来就是。
转头大概看了眼正殿,上次来的时候没注意看,现在坐着瞧了会,就觉得这里好大。而且摆设也很低调内敛,倒是和李长安这人的表面一样。
“叶竹,你说太子是不是很穷呢?”裴悦刚问完,转头要去看叶竹时,目光扫到门口,却看到一抹明黄。
定睛一看,来的正是李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