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六年后,裴霖看着堂下的两个小孩,手中的戒尺一直没放下。
“太子,我知道你聪明,但你再聪明,也不能懈怠。”裴霖走到堂下,“让你抄写的《万国论策》,你倒是抄了,只是前面字迹工整,后面越发敷衍。作为一国太子,你得严于律己,伸出手来。”
李时崇平时最怕这个舅舅,不仅是他,太学里的学子都怕舅舅。他前几日,带着弟弟妹妹出城了一趟,才会忘了舅舅布下的课业。
这会,李时崇只能乖乖伸出手。
一旁的表弟南时在抿嘴偷笑,李时崇挨了三戒尺,收回手后,冲表弟努努嘴。
而裴霖也没放过儿子,“昨日让你背书,你倒好,和你母亲妹妹出府玩去了。父亲不是不让你出门玩,只是男儿得身负重任,没有一身本事,如何守家卫国?”
“伸出手来!”
裴南时才五岁,正是贪玩的时候。被父亲打了三戒尺,立马红了眼眶。
裴霖罚完两个小的,面色才缓和一些,但瞧见远处走来的妻女,立马皱了眉。
“时崇,南时,你们快别读了。”陶华颖牵着两岁的女儿,身后的嬷嬷们提着食盒,“我给你们做了一些吃食。”
再去看自家夫君,陶华颖对女儿使了个眼色,女儿就扑到夫君怀中。
裴霖对谁都是一本正经,唯独在女儿面前,语气都温柔不少。
裴南时和李时崇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纷纷松了一口气,读了一早上书,确实累了,赶忙跟着嬷嬷们走了。
等两小的一走,陶华颖就坐下,给裴霖倒茶道,“你也是的,难得的太学休沐日,偏偏要把时崇叫来家中读书。别的孩子九岁还背不会八股文,时崇都能作文章了,别把孩子逼太紧,也给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
“知道了。”裴霖抱着女儿,乐呵呵得和方才根本不是一个样,“有你在这里当好人,他们哪里能真的吃苦?”
每次不过是读半日书,陶华颖就会来送吃的,或者找裴霖说话。
裴霖知道夫人会来,每次就等着夫人。
他这一生,最没想到的就是和陶华颖成亲。
回想到年少时的心态,也觉得好笑,明明早就在意了,却还要嘴硬说不喜欢。
若不是坏了陶华颖的几次相亲,以陶华颖的性格,怕是真的会另嫁他人。
逗着女儿,裴霖心中喜欢得很,“前些日子,好些同僚说想和咱家孩子接亲,全都被我拒绝了。咱家的姑娘,那是天上来的仙女,谁也配不上。”
“你就想着你闺女,别人都说你是个冷脸铁面的,但是到了女儿这里,你就什么原则都没了。”陶华颖看着夫君怀里的女儿,拿了块点心,让嬷嬷把女儿给抱走,“前几日,我弟弟也来信了,说想亲上加亲,但被我回绝了。两个孩子都小,这会子定亲,若是他们大了不合心意,就要成冤家了。”
在裴家这几年,陶华颖还是以前的洒脱性子,但要沉稳许多。很多事情,慢慢地耳濡目染多了,也就在潜移默化中受到影响。
以前的陶华颖,肯定坐不住看一整日的账册。但她现在不仅能看账册,还能把府里的人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就像裴霖也变了一样,放以前,裴霖可以一整日都在书房。但现在不和家人吃顿饭,聊一聊,就觉得生活少了点什么。
他们夫妇相伴六年,有儿有女,感情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这会孩子们都没在,裴霖坐得才没那么挺直,剥了橘子递给夫人。
但陶华颖却歪头说不想吃,见裴霖手顿住,马上笑道,“近来胃口不好,加上月事没来,方才就找了大夫来把脉,大夫说......”
“你又有了?”裴霖迫不及待地打断道。
“嗯,已经两个月了。”陶华颖摸着还平坦的小腹道,“这次不管是儿是女,都是好的。我想写信给母亲,等我快生的时候,让母亲来京都一趟。算算日子,那会正是定南来京都上贡的时候。你觉得呢?”
远嫁京都多年,陶华颖只回过定南一次。现在又有身孕,心中很想念家中亲人。
“好啊,正好父亲母亲也快回来了,他们知道你有孕,肯定很高兴。”裴霖欣喜地拉住夫人的手。
裴家主支人丁不旺,有时候,裴霖也觉得多个兄弟姐妹帮扶比较好。现在自己又有孩子,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陶华颖娇羞地看了眼夫君,心里甜滋滋的,虽是远嫁,但她有明事理的公婆,夫君对她一心一意,孩子们都健康可爱,便是最幸福的了。
夫妇俩正浓情蜜意时,几个孩子突然回来,裴霖不动声色地松开手,端正脸问,“怎么又回来了,是想继续读书?”
裴南时立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是宫里来了消息,皇后姑母给听书定了婚期。”
“听书?”裴霖看了眼边上的夫人,露出一抹嫌弃,“他这算是木鱼开窍,千年难得一回的事。既然宫里来了消息,你们就跟着进宫玩吧,叶竹是姐姐身边亲近的人,想来是很热闹的。”
“我带你们去。”陶华颖最爱这种热闹了,当即起身表示愿意带孩子们去。
无奈,夫人孩子都要进宫去,裴霖也只好跟着道,“那我护送你们进宫吧,去看看,听书这次使了什么法子,才打动叶竹。”
宫里的人都知道,听书喜欢皇后身边的叶竹姑娘,只是听书追了人姑娘四年,都没感动对方。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裴霖夫妇倒是一清二楚,原因无他,就是听书于男女之事上,太笨了。
“走吧。”裴霖和几个孩子说完后,等孩子们高兴地跑了,又牵住夫人的手,“我们也快些去吧。”
“嗯。”陶华颖轻轻点头,笑如春风拂面,再次感叹,她没有嫁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