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节万骨枯
“军长，钱处长来了。
“亮锦来了？快进来。”叶磊大声说道。
钱亮锦则气道：“大哥，进你这破山洞还要请示不成？”
“当然不用了。哈哈哈。你先坐。”叶磊给钱亮锦拉过一把椅子，又对洞口的白宝山说道：“宝山，以后钱处长来了，就不用再通报了。直接让他进来。”
“是。军长。”
“好了，你先出去吧。”
等白宝山出了山洞，他就对钱亮锦问道：“你怎么有时间到我这里？不会是逃工吧。”
“没事还不能到你这里？你这里是天宫还是关东军司令部？”
叶磊见钱亮锦见天的情绪有些异常，就问道：“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没啥。我现在平心静气得很。”
“还平心静气？我看你是差点就要喷出火来了。说吧，什么事情？”
“大哥，哎……”
“有事说事有屁就放，叹什么气？”
“军部里是不是决定要增加部队的编制？”
“没有啊。我们还是七个师的编制。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七个师是没错，但人数变了啊。你们是不是决定增加警卫部队？”
“哦，这是没错。以前我们在警卫方面配置的兵力太少了。孙师长不都也牺牲了吗？为了保护我们的指挥员，必须增加这部分兵力。”
“这我也不反对。但你们一下子增加的也太多了吧？师配警卫营，团配警卫连，营配警卫排，连还要配警卫班。你知道这是多少人吗？七个师加军部就有八个警卫营，二十一个团就是二十一个警卫连，另有六十三个警卫排，一百八十多个警卫班。你算过这有多少人没有？没算过的话，我就给你算算，不算其他部队，光是军部和七个师就要增加两万人的兵力。”
“这么多？”
“就这么多。人从哪里招我可不管，但你想过武器、弹药吗？咱又不是开武器作坊的，你让我去哪里找那么多的武器？”
“上次打通化不是有很多缴获吗？磐石、柳河也是缴获不少的。”
“缴获是有，但都已经配下去了。给第三、四团补充完武器后，我们的武器库存已经几乎为零了。新编的部队根本没有足够的武器。”
“不会吧。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消灭了三个日军联队，伪军旅也有六个以上，这就能装备两万五千人。还有其他日军守备队也有五千以上，各县自卫团加起来也有相当于十一个旅的自卫团，这又有两万五近三万，伪警察也有五千以上吧。你看这就有多少？六万五千。如果再加上缴获的敌人储备和西线打火车得来的我想有七万以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怎么，说不下去了吧。是，大哥算的没错。前前后后，我们是打了很多胜仗，也有了很丰厚的缴获。刚才大哥还没算上这次松树咀方面的战斗中缴获的近三千支各类枪支。还有在朝鲜方面得来的缴获。算上这些比大哥算的还多。但问题是，战后我们损失的不仅是人员，还有枪支啊。一打仗一大堆武器就会报废掉，就算我们自己找人重新组装起来，但每次战斗后，武器都会减少一些。所以，现在我跟你说，咱已经没有更多的武器了。这两万的警卫部队根本不可能编成。”
“不是还有那些藏起来的吗？”
“早都取回来了。现在北边都是一路军的根据地，而我们又缺少枪支，所以那一批武器早就取回来了。没有了，一个子儿都没有。”
这方面的问题，叶磊显然是关注得太少了。他总以为钱亮锦会藏一些东西，便肆无忌惮地扩军。
“就因为这事？不用担心。明晚我们在西线会发起战役。光是三个县城的敌人就有七八千，再加上分散在各地的日伪军，我想我们至少还能缴获到不少武器。就算这次不够，那就下次补充。”
“该说的我都说完了。这两万人的武器你们自己解决吧。我是没办法了。”
“那怎么行？你是我们的大处长、大管家，你不管谁管？”
“我拿什么管？想管也管不了。”
“我的钱大处长啊，我保证以后不再大肆扩军了。你看怎么样？”
“不咋样。还是那个老问题。就算不再扩军了，这子弹怎么办？这次你们要打西线战役，可是把所有的储备都拿走了。如果没有大量缴获，我看你们还拿什么打仗？跟鬼子拼刺刀吗？”
“呵呵，你就放心吧。海龙、辉南应该会有不少物资。”
“你有这么大的把握？”
“嗯。”
钱亮锦撇嘴说道：“总有你哭的时候。”
“这是什么话？咱可都是一伙的。我要是哭了，你也好不到哪去。”
“我只是希望你们在制定计划，指挥作战的时候，多多考虑子弹消耗、武器损坏的问题，别光是想缴获敌人的物资。以前我也说过，一旦你们在某一次作战中没有得到大量缴获，那等下次的时候，我们真就要拼刺刀了。”
“这个你放心。我们肯定会考虑这个问题。”叶磊答应道，“嘿嘿，钱处长。不会真的连一点都没有了吧？”
“枪支是没有了。子弹也没有了。”
“哦，枪支、子弹没有了？听你这意思还有其他的？”
“野炮还有几门。炮弹还有不少。”
“还有吗？”
“大哥，这次我算是给你露底了。你也别再以为我藏着掖着。马匹还有不少。步兵炮还没配备到部队，汽车有十几辆，此外还有一批手枪。主要的就是这些。完了。”
“知道了。你告诉过其他人没有？”
“也就我和陆光知道具体数量。”
“嗯，你就放心吧。我再次保证以后不大肆扩军。现在的兵力也差不多够用了。再多反而不见得是好事。你和陆光也在勒勒要带，只要撑到冬天，我会对整个部队进行更加全面的调整。到时你们就能缓口气了。”
“到冬天？那可是还有四个月”
“会过得很快。顶多就是两场左右的大战。”
“然后呢？”
“你现在就要知道？”
“我也得有个准备不是？”
这可真难住了叶磊。关于冬天的整编计划，叶磊还没有深入地考虑过。这一下子就要回答，还真说不出什么来。
“大哥，我也不是逼你。但这样下去总不是个办法。这里边存在的风险，我相信你比我清楚得多，我也不多说什么。但你要尽快拿出个办法来。”
这一段时间以来，十二军虽然经历了几次艰苦的作战，但整体上并没有受到太大的伤害。在不断地战斗中，十二军迅速地扩大。从年初总动员才有一万多人的铁血队发展到现在近八万人的四路军。
伴随着胜利而来的是高涨的士气，十二军的战士们几乎没有尝到过战败的苦味。
所谓一美遮百丑。
十二军里不能说没有矛盾。虽然现在还看不出来，但因为出身的不同，指挥员之间还是有一定的矛盾。铁血队系和一路军系、伪军系是主要的三个部分。这三类人的觉悟高低不同，追求的目标更是千差万别。特别是在党的政策问题上，下边的指挥员之间还是有一定的矛盾。除此之外，地域之间、官兵之间、民族之间都存在这样那样的矛盾。但这样的矛盾暂时都被胜利所掩盖，被敌我之间的矛盾给掩盖。
但这不是绝对的。一旦出现重大的变化，如重要指挥员之间出现了冲突，或是敌我力量对比急速发生决定性的变化，导致十二军出现连续战败的现象，这都会让那些隐藏在下面的矛盾冒出来。
十二军的战士也不能说各个都是一个坚定的、忠诚的士兵。毕竟十二军里存在这太多的原是伪军的士兵，还有大量的刚参加部队，没能接受到**思想的新兵。一旦出现矛盾，且矛盾迅速激化的话，这部分战士的态度就不能保证了。到时会有离开部队回村的人，也会有组团离开十二军的人，甚至投降敌人的也不可能没有。
这就是十二军的现状。在胜利的光环下，隐藏着无数的隐患。
叶磊也想解决问题，消除矛盾，统一思想，增强部队的凝聚力。但不断扩大、不断作战的十二军，根本没有给叶磊、给刘松江太多的时间，也没有足够的人力去完成。
怪战士们？还是怪指挥员？他们都是成年人，已经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价值观。都说三岁看八十，而这些指战员已经大都超过了二十，想改变他们的想法是何等地艰难。没个两三年，想稍稍改变他们的想法，根本就是天方夜谈。
而小鬼子根本不会给叶磊这么长时间，连叶磊也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不能怪他们，敌人也是怪不了的。那……，剩下的只有叶磊自己了。
难道要自己怪罪自己？
怪自己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怪自己不该在长白山拉起队伍？
如果没有叶磊会怎么样？所有的事情就像历史上发生的一样，按原有的轨迹自然发展下去。而东北则会在日本投降后获得解放。
但叶磊出现了。还拉起了一个几万人的队伍。他改变了什么，影响了什么？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叶磊还只是改变了东北的抗日局势，让一些早以牺牲的抗联英雄继续生存了下来。若说还有，那叶磊带给东北的就是大规模的抗战。到现在整个东南满地区都已经燃起了战火。在这里，日伪军付出了很大的伤亡，而比历史上要强大很多的抗联也是付出了巨大的伤亡。
如果没有叶磊出现，抗联的抗战不会有现在的规模，而东北的老百姓更多老百姓还会继续声还在敌人的铁蹄之下。
但，叶磊给百姓们带来的不仅仅是解放，还有死亡。到现在十二军已经先后付出了三万以上的伤亡，牺牲的战士数量早就超过了一万。被鬼子杀害的老百姓则也有好几千人。
如果没有叶磊，他们会不会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就算是在敌人的压迫下，他们是不是也能继续生存下去？
难道是因为叶磊的出现，因为叶磊的野望，他们才失去了生命？
想到这里，叶磊再次想起了一句话：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