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诺站在吧台旁边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远处的三个女孩争吵。原来路明非确实被她们带到这里来了,可中途悄悄离开了,那她也就没必要上去搭话了。
令她有些茫然的是,在这些女孩的眼里路明非是那么酷那么好,她们看他是男神而诺诺看他是女厕所里捡回来的小狗、傻猴子和粘在鞋底的口香糖。原来同一个人在不同人的心里差别是那么大的,这样的话,也许当初不救他真的更好……
诺诺正这么想的时候,一个人影疾步穿越舞池,蹦跳着坐上了苏晓樯旁边的位子,先给自己满满地倒了—杯白兰地,仰头喝了下去。“外面可真冷,冻死我了。”
路明非搓着手说。苏晓樯喜出望外地抓着他的胳膊,就差把头拱到他怀里去了:“路师兄你去哪儿,我们都被你急死了。”
“饿了,我出去找了一家便利店买了点关东煮吃。”路明非很随意地拍了拍苏晓肩膀,说得轻描淡写。
“叫服务生出去买就好咯,还自己跑一趟。”苏晓樯说,“这里虽然没有关东煮,有西班牙火腿。”说着她转身打了个响指,“两份切片火腿!快一点”
陈雯雯和柳淼淼虽没说话可也放下心来,原来路师兄没有生她们的气,路师兄也有心事,路师兄只是饿了。
吃饱了之后的路师兄立刻恢复了往日的神釆,嘴角挂着笑容,无事一身轻的模样。
“你们刚才去跳舞了没有?”路明非问。
“我们等你啊,三个女生怎么跳舞?”苏晓樯笑着说,“我们等你邀请,看你先请谁,想好先请谁啊,不然有人会生气的!”
“那我掷骰子来决定顺序可不可以?”路明非也笑。
“路师兄你耍赖”苏晓樯笑着捶他的肩膀。
切片火腿和新的酒很快就上来了,穿校服的男孩和女孩们喝酒、欢笑,有时候勾肩搭背,说髙中时候的趣事,说到开心的时候服务生不得不过去提醒他们声音小些,免得打搅到别的客人。
诺诺站在暗处默默地看着,觉得自己真愚蠢。她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在慢慢地坍塌,某种一直以来无法放下的执念……
其实她早该赶走这只纠缠她的傻猴子了,她帮他越多,就会让他越来越依赖自己,这对谁都不好。
可她总是不忍心拒绝,她怕自己跑了之后那只傻猴子会在旷野里号啕大哭,却没有人听他的哭声。她指望着傻猴子有一天自己变成聪明猴子,懂得这世上不止一个女孩值得他喜欢,他现在喜欢的也不是最好的,她希望他自己开开心心地跑掉,再不固执也再不纠缠。
可她也许一开始就想错了,她从水帘洞里带出来的其实是只聪明猴子。
路明非并不真正了解她,她也不真正了解路明非,路明非也有这样的一面,左右逢源如鱼得水,其实她早点把他撵走就完了,那样对谁都好。
你把猴子丢在荒野里,他也许会哭,但哭完就会去找新的主人了。
“您好,您不是要找苏总么?”服务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说,“苏总就坐在那边的桌上。”
“不用了,事情解决了,不用跟苏总说了让她跟同学好好聚会。”诺诺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诺诺漫步在无边的大雨中,雨中的城市灯火辉煌,来来去去的车溅起一人高的水墙。
雨伞并不怎么顶事儿,她的衣服湿透了,粘在身上,开车路过的好心人冲她摁喇叭。这些天连降大雨,出门在外都是迫不得己的人,大家都学会了相互帮助,尤其是这么漂亮的女孩,怎么会没人陪着呢?
可诺诺只是笑笑摇摇头。从这里走回叔叔家的路很长,可她想一个人走走。
呼吸着带雨意的冷空气,她觉得越来越冷,想找个类似那天夜里吃鱼丸粗面的面店,吃碗面暖和一下,可偏偏找不到。
她放下了最大的心结,本该走得轻盈,可走着走着,无法解释的疲倦包裹了她,心脏乏力地眺动着,毎一下都那么清晰,她忽然想念起金色鸢尾花岛来?想念那的阳光,她曾经那么地想逃离那里,可是现在她有点想回去了。
FOX酒吧,四个人的桌子忽然多出了第五个人,可三个女孩都没觉察。那是个穿着黑色小西装打着白领带的男孩,微笑着看着路明非。
“哥哥,我有点亊情要出去办一下。”鸣泽轻声说,“你跟师妹们好好玩,会稍微有那么一会儿你没法召唤到我?”
路明非没懂,但还是点点头,“随便你。”
路鸣泽起身离去,默默地穿越舞池。
街边的电话亭里,诺诺摘下话简,把一张付费电话卡插了进去,此刻她没有手机,他们三个都没有手机,手机是最容易被EVA监控的设备之一。
芬格尔说哪怕是远在玻利维亚的某台手机里有人说出“路明非”这三个字都有很大可能被学院追踪到。
诺诺默念了一遍那个号码0039开头,一个简单好记的电话号码。
0039是意大利的国际区号,这个号码直接拨往加图索家的特别专线。凯撒给她这个号码要她记住的时候她觉得这特别愚蠢,因为这个号码是用来对付绑架这种意外亊件的,凯撒说如果你被绑架,就让绑匪打这个号码,我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来救你。
但现在她真的用到了这个号码。闹剧该结束了,别中了芬格尔的激将法,眼下这种复杂的局面她最应该相信的人既不是路明非也不是芬格尔,而是凯撒。凯撒己经不是当初那个为所欲为的公子哥儿了,他变得稳重可靠,是加图索家真正期待的那种人,路明非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她越来越看不淸楚了,他也许是个疯子,也许是个骗子,他在诺诺面前扮演可怜巴巴的小狗,在女同学们面前扮演英俊多金成就斐然的师兄,搭着肩膀喝酒,神采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