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影发出嘶哑而尖锐的声音,不知他们在赞美抑或是在惊叫。楚子航几乎想要伸手捂住自己的脸,他不敢看,仿佛看一眼,都会被那些黑影拉回记忆的深渊里去。他想逃走,那么多年之后,他还是不得不面对自己心底对这些东西的恐惧。
这时候他听到被拉长了数十倍的哭声慢慢地撕裂了空气。他猛地扭过头,看见那个满脸扭曲丑恶如鬼的父亲正缓缓地,把同样小脸扭曲涕泪横流的男孩紧紧地抱入怀里,他的背脊蜷缩成一个弓形,缓慢地把孩子笼罩起来,双臂在孩子左右支撑起脆弱的支架。一切都那么的慢,让他可以把每个细节看得清清楚楚,包括父亲的眼神。是的,这个男人已经绝望了,在他的时间进程里,距离死亡只剩不到一秒钟时间。在差不多200米的高空,他什么都做不到,他一无所有,他做了最没有意义的事情,拥抱。用他那些由不多的钙质组成的躯干把他的儿子包裹起来,一会儿他们被撞碎的时候,www.youxs.org。
楚子航呆呆地看着,这一眼无比漫长。
他忽然解开了安全锁,跃出了过山车,向着前面的钢轨奔去,他们已经接近顶端,这是平缓的一段。他狂奔着,如同愤怒的犀牛。
“啊勒?”路明非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他完全不明白怎么回事,他看到的是一截钢骨支架因为巨大的扭力崩溃了,被弹了上来,正面砸向过山车。
楚子航失心疯了么?这时候他冲向钢骨支架?他以为自己是超人啊?那就东西怎么也有一吨重量!
楚子航站在轨道的最高处,伸出双手,随着高亢的吟诵,他全身的皮肤开始变成诡异的青灰色,密集的鳞片刺透皮肤鲜血淋漓地生长,瞳光如烈焰!
【言灵君焰】!
但是路明非从不知道什么言灵释放的时候会全身长鳞,而且这双手的架势,好似如来神掌……这师兄好歹耍个太极四两拨千斤嘛!面对一吨重的玩意儿,怎么摆出少林派至刚至阳的掌法来了?
“通电!”楚子航大吼。
路明非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明白了楚子航的一切用意。他只能瞬间阻挡那截钢骨支架,无论路明非是不是通电,他生还的机会都不大。而过山车就要通过最高点,他们剩下的时间只是一弹指。
太勇敢了吧?简直就是勇敢得很**啊!为什么这么勇敢呢?显得我那么废物……路明非的眼泪涌了出来,把线头甩向钢轨。
楚子航无声地笑了,君焰的领域里,温度已经升高到极限,没有耀眼的光,这种极高温度的气流反而带着诡异的淡淡黑色。迈巴赫已经到他们面前了,过山车从背后逼近,他要争取一瞬间,他可以的……他已经爆了血,他现在……所向无敌!
迈巴赫撞入楚子航的领域,可怕的言灵之力瞬间就把钢铁的车身溶解,黄金色的钢水从楚子航身体两边流淌过去,火焰爆开,世界一片灿烂,那些没有脸的黑影仰天哭嚎。楚子航振开双臂,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攻击了,极热的空气爆炸开来,强行把融化的铁流吹散!
他麻木了,不知道是因为用尽了力量,还是因为高压电流已经经过了身体,满眼都是光,身体散发出浓烈的焦糊味,他浮起于空中,拉动嘴角,想要做最后的微笑。
他不想去看结局,他已经尽了全力,结局对他已经没有意义了。他要死了,这是他最后的神经电流。
路明非怔怔地看着被电流震飞出去的楚子航,那个身材修长的学长此刻在空中浮动如一片枯叶……楚子航要死了吗?
喂,别这样好不好?早知道就跟路鸣泽做个交易了,顶多我损失1/4咯,就当谢你在陈雯雯面前帮我捡面子……可别这样死了啊,我的朋友…【哦,朋友!!多么有爱的词!——法月】…不多的……不多的。
鳍状磁制动器发动,摩擦着钢轨发出刺耳的长鸣,同一瞬间,一个白色的人影跃出了过山车。夏弥,她沿着钢轨奔向那团耀眼的烈火,纤瘦的背影没入其中。
路明非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间忽然恢复了正常,昂热终于昏了过去。过山车艰难地停在最高点,而后开始回落,十几秒钟后,路明非双臂悬在车尾的栏杆上,回到了加速隧道。他在黑暗里紧握着栏杆蹲了很久,就像是蹲茅坑儿,想了很久很久,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大哭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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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塞尔学院,校长办公室一楼,林立的书架中摆着一张巨大的橡木会议桌,桌旁满是人,多到后排不得不站着列席的地步。
卡塞尔学院半数以上的教授出席了这次会议,某些苍老的面孔从未曾出现在校园里,惨白的像是从古墓里挖出来的,每个人左手小指上都佩戴着古银色的戒指,戒面花纹是“半朽的世界树”,卡塞尔学院的校徽。
古德里安也获得了列席的机会,却被挤在角落里。他小心翼翼地端详着那些没有表情的老脸,自卑的捏捏自己空荡荡的小指,又激动得满脸涨红。古银色戒指正是“终生教授”专属荣誉,在卡塞尔学员成为正职教授后连续三十年履行教职堪称教育楷模的教授便能在“教授”头衔前增加“终生”二字。而古德里安至今还是个助理教授。
“天吶!那是道格琼斯,曼哈顿计划的核心专家!是核物理学史上的里程碑人物!我还以为他已经死了!”古德里安用胳膊肘捅旁边的曼施坦因。
“还有让格鲁斯,我的天!真的是他么?是他让美国领先苏联登上了月球!而他拒绝了诺贝尔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