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稚生俯瞰井底,面对那些残缺的肢体和横流的鲜血,他没有丝毫怜悯的神色,疃孔中流动着熔铁般的金色。
“来吧!来用你的正义压垮我吧!这么多年你不是一直在这么做么?”风间琉璃呼喊道。从源稚生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他一刻不停地仰望,对着天空张开双臂,野兽般嘶吼。
源稚生静静地坐着,目光仿佛穿透了一切,去向无限遥远的远方。
“大家长,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在您的领域中,这架直升机支持不了很久。”驾驶直升机的是位年轻神官,他的神色很平静。
仪表台开始报警,仪表读数疯狂地闪变,铆钉摇晃着从外壳上飞离,如果没有源稚生的保护,这架直升机早就在王权的领域中坠毁了。
“稚女,你真的想要登上王座么?你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么?那个从石头里蹦出来的猴王,他是天赋的战神,后来打翻了天界的宫殿,和诸神恶战。”源稚生轻声说,“我说那个猴王多么强大多么威武,你却说他该有多孤独啊。他是天生的英雄,可是这个世界上都没有跟他一样的人。王不就是那种孤独的东西么?我记得你小时候最怕孤独。”
在直升机掀起的狂风中对话只能靠吼,但源稚生的声音很低,他知道弟弟能读懂他的唇形。
小时候源稚女很瘦弱,在运动场上总是被人撞得浑身青紫,像只迷路的鹿,他谁也跟不上。所以源稚女上场打球的时候源稚生总是坐在对面,全场他都不发出一点声音,但嘴唇始终在动……左边,右边,回防,投篮,篮下……源稚女只是跟着哥哥的指示在场地上奔跑,居然也能及时地出现在合适的位置,这样班上的孩子才愿意跟他一起玩篮球。
“哥哥你在说什么啊?’’源稚女狂笑狂呼,“什么猴王?我已经忘记了!我们已经长大了对不对?我们的刀上都沾过很多人的血!我们不纯洁了对不对?我们还有什么资格凑在一起说童话呢?”
“皇血是被诅咒的东西,不该留存在这个世界上。你和我是皇血最后的继承人,如果我们死了,宿命就会终结对不对?再也没有人能用圣骸完成最终的进化,所有的野心也都被终结。”
他双手分开,按住座椅两侧的刀柄,蜘蛛切和童子切安纲在同一声震鸣中出鞘,他跃出机舱,风衣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带着两柄斩鬼刀和王权之领域从天而降,就像是巨鹰扑击。
全副武装的神官们跟随源稚生跃出机舱,他们用射绳枪对准井壁发射,悬挂在高处,源稚生却是笔直地落下。
风间琉璃将樱红色的长刀横在空中,源稚生的双刀划出十几米长的夺目刀光,三柄刀交击,暴跳的火花照亮了许久不见的兄弟的脸,源稚生的脸漠然得像石刻,风间琉璃却像磨牙吮血的恶鬼。
这是至高之皇和极恶之鬼的决战,超级混血种的优势被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世人面前。没人能用目光锁定他们,在高速的移动中他们都化成虚影,但他们抛出的每一道刀光都如同星月的光辉,照亮人们的眼睛。武器交击时火花四溅,像是火树银花,如果他们所持的不是炼金武器,早就在这巨大的力量绞杀中崩溃。
他们的身边,枪火和爆炸声连连。神官们靠射绳枪挂在空中,还未落地就扣动扳机,弹雨从天而降。源稚生跃出机舱的那一刻解除了王权,猛鬼众的工程组和枪手们还没来得及起身闪避就被火力压制。家族神官都曾是暴徒中的暴徒,如今再度握住武器,手依然如当初那样稳定。幸存的猛鬼众爬行着拾起武器反击,瞄准的也都是神官们的要害部位,趁他们挂在空中的时候给予致命的打击。
他们之间并无所谓的仇恨,工程组的工作只是唤醒和捕获神,神官的工作只是在神社里洒扫上香,但一旦被放到了战场上,他们谁都没有退路。井底充斥着他们的吼声和惨叫,他们来不及也不愿意去想这是为什么,无意识的杀戮和无意识的愤怒充斥着这口井。
“来啊!哥哥,就像在中学剑道馆里的时候,对不对?你总是最强的,你总是用两把竹刀,你打败所有人,你是希卡利奥特曼!’’风间琉璃狂笑,“又有小时候的感觉了对不对?’’
如果犬山贺还活着,会在这一幕前化为石像,源稚生和风间琉璃能轻易地压制他的神速言灵“剎那”,而这一切并不需要加持言灵,对于皇来说只需信手挥舞,放肆地倾泻他们的天赋暴力。
直升机在空中解体,驾驶直升机的年轻神官没有来得及脱身,他一直紧握操纵杆,坚持到最后一名同伴跃出机舱。旋翼和机身脱离,巨镰般旋舞在空中,机身撞击在井壁上,带着刺眼的火花下坠,巨大的阴影笼罩了这对兄弟。但没有人退后,刀光稠密得像是暴雨,如果任何一方停手,那瞬间就会有无数的刀斩穿透刀光组成的网,割裂他的身体。
“来啊哥哥!我们再来玩勇敢者的游戏!看谁先害怕了退缩!只有真正的男子汉能坚持到最后对不对?你不是要跟我一起去黄泉么?我很期待那场旅行!”风间琉璃狂呼着择刀。
他真的不闪,即使那十几吨重的直升机残骸劈头砸下他也不退后。今夜他一直沉默,像是失去生前记忆的鬼魂,此刻他的瞳孔里却迸射着火星。
王将抹去的并非他的记忆,只是他“源稚女”的人格,剩下的只是妖鬼般的风间琉璃。风间琉璃的心底深处是恨源稚生的,在他最虚弱最需要源稚生的时候,源稚生放弃了他,把刀刺进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