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但是来自校董会的命令必须被执行,所以我已经把一份完整的调查报告发给了校董会。”施耐德说,“这其中最特殊的两个个体就是路明非和陈墨瞳,有灵视反应,对龙文共鸣,但是没有言灵。尤其是路明非,”施耐德盯着古德里安的眼睛,“他在三峡的行动中,有十分钟的时间在水下失去联系,他上浮的区域恰好是龙王诺顿被恺撒击杀的水域,但是他说他完全没有见到龙王。而和他同组的陈墨瞳受到不明身份的龙类伤害,之后又表现出罕见的肉体恢复能力。这件事引起了校董会的关注。”
“怎么核查他们的血统?区一滴血样在实验室里分析么?我们根本没有这样的手段!我们测试血统纯度的方法只是估算他们和龙文的共鸣。但是如果在这个学院里他们被怀疑为血统有问题,他们就会成为这个学院里的异族,他们会始终位于监视之下,被怀疑甚至被隔离,该死!这个学院里本来就是由异类组成的,我们一直所谓的‘血之哀’,无非是作为异类我们难以在正常的人类社会里得到认同,于是聚集到了一起。可这是什么意思?在异类中划分出新的一群异类?”曼施坦因刻意压低的声音里透着怒气。
“纯粹的血统论近代史上就有过,”古德里安神情严肃。“那群区分血统的家伙,被称作‘纳粹’!”
第七幕 龙之盛宴
早晨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纱质窗帘照进屋里,路明非睁开惺忪的睡眼,屋里静悄悄的没有人。他把头扭向一边,楚子航睡过的那张被单上平平整整,连点凹凸都没有,而夏弥那边被子迭得整整齐齐,好像根本不曾摊开过。
“没义气。”路明非嘟哝。
一大早这两个人出去玩了么?连个招呼都不带打的。他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想夏弥是不是对楚子航有点意思,说起来新生小美女和万人仰慕却终生光棍的狮心会会长还是很般配的,学术上还有共同语言,简而言之就是都不说人话。不过这也太快了一点儿吧?就算要出去玩带他一个也不多嘛,他路名非虽然是个灯泡,但是很有当灯泡的自觉,当过赵孟化和陈雯雯的灯泡,一直是枚不胡乱闪亮的好灯泡,温暖地照着旁边的情侣……
真安静,好像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
想想如果你的人生前十八年都睡在同一张床上,右手边是一扇窗,左手边是一扇门,脚朝向是衣柜,头顶贴着张《星际争霸》的旧海报。
你每天早晨醒来的目光会自然而然地从窗口游走到海报,然后是衣柜、门和旁边呼噜呼噜的园胖表弟,隔壁传来深深的快刀声锅铲声以及大嗓门的穿脑魔音……你这才意识到你是醒来了不是做梦,并且确认自己正一脸死相地躺在一张属于自己的床上,心里盘算着在婶婶冲进来掀被子前眯眼装睡一会儿……这东西就叫“存在感”。
但此刻路明非有种奇怪的错觉,不确信自己到底在哪里,没有什么证据证明他此刻还在做梦或者已经醒来了,也没法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一个奇怪的世界里醒了。
这里没有叔叔婶婶,也没有楚子航和夏弥,他是一个人出发的,走到芝加哥边的一个酒店住下,醒来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路明非以前读过一本书,说一位投资银行的经营总是在天上飞来飞去,每到一个城市就入住酒店,然后会间各种各样的人,处理各种各样的文件,有时候落地是深夜,飞走的时候也是深夜,甚至没有机会认真看一眼城市,从飞机眩窗看出去只有一片漆黑和数不清的航标灯。
知道某个下午终于在某个城市办完了事情得到了半天的空隙,决心出门呼吸呼吸新鲜空气,于是他难得轻松地漫步在暮色即将降临的光线里灰尘浮动。接着,他忽然惊悚起来,因为他想不起自己在哪里了。他抱着头慢慢地在街头蹲下,试图想清楚今天到底是那一天,他在那张繁忙日程表的哪个点上,这里是哪个城市,哪里是南边,他该去哪里。然而他的脑海里只有酒店的迎宾灯、机场的航标灯、一次次的握手、流水般的文件。他把自己弄丢了。
虽然一直都是个存在感稀薄的人,但是路明非从没觉得这么着落,躺在软软的床上像是悬浮在空中。
这次婶婶真的生气了吧?明年暑假还回国回叔叔家么?回去了更得挨婶婶的白眼吧?可是不回去又能去哪里?原来没了楚子航恺撒诺诺夏弥芬格尔他真的就是一个人,这就是所谓的“血之哀”?或者魔鬼版路鸣泽说的“孤独”?想到路鸣泽,他愣了一下,明白了。
“有人么?上早饭啦。”他拍拍巴掌。
门无声地开了,路鸣泽推着一辆银光闪闪的餐车进来。他比那辆餐车高不了多少。,但是一本正经地穿着白色厨师服,戴着法式的厨师高帽。
“刚起,怪烦(乏)的,朕要在床上用膳,推过来吧。”路明非摆足了架势,如同一个春睡晚起的法国贵妇那样倚在枕头上。
“鱼子酱配现烤全麦吐司,丹麦包配提子干,柠檬汁煎鸡胸肉,慕尼黑烤白肠,”路鸣泽像个管家似的严谨殷勤,“饮料你需要咖啡、牛奶麦片还是奇异果汁?”
“想吃油条和豆腐脑……”
“好的。”路明非把银质的扣盖揭开,里面是一套中式的白瓷餐具,四根炸得很到位的油条,两碗滑嫩的豆腐脑,和几样小菜。至于他刚才说的那几样东西,一样也看不着。
“玩我呢?拿四根油条两碗豆腐脑来就冒充法国厨子?”路明非嘴里这么说,心里其实很高兴,很快就要回到卡塞尔学院,他就只有德国饭吃了,没完没了的烤肠酸菜和猪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