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他又恐惧起来。金库门足有20厘米厚,这用钢铁加固的病房和带抽气装置的通道都是为了不让她逃逸,这里的一切都说明在蛇岐八家眼里她是个何等可怖的存在!就是她隔着一道金库门轻描淡写的杀死了那名死侍,对她这种孤独的怪物来说大概人命根本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所以她可以面对满地死人刷牙擦头发。她是比死侍还危险的东西,而现在门已经打开,没有东西能阻碍她了。
女孩刷完了左边的臼齿改刷右边的,看起来她很听牙医的话,刷牙流程一丝不茍。
路明非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从风衣口袋里摸出那个鸡蛋大的橡皮鸭子来,战战兢兢地捧到她面前,用不那么利索的日语一个词一个词地重复:“你……你好……我们……我们见过的。”
看见小橡皮鸭的时候女孩的眼睛忽然活泼起来,跟普通女孩看见街边的猫猫狗狗时差不多,但当她抬头看向路明非时候,目光又恢复到冷漠的状态。她自上至下扫视路明非全身,每一处都不放过,就像古代的刽子手用小刀一寸寸地割裂死刑犯的身体。,路明非又是惊恐又是羞涩,下意识地两腿收紧双手抱胸把身体侧了过去……如果把黑风衣换成透视长裙的话,这个动作到颇有些性感。
女孩忽然伸手成爪,按在路明非脑袋上!
指甲触及头皮的瞬间路明非暗叫一声我命休矣,想不到东瀛日本还有九阴白骨爪的传人!
女孩运爪如风,把路明非脑袋挠成一个鸡窝,然后凑近了盯着路明非看。渐渐地她露出了笑容,虽然那笑容稀薄又寒冷,就像雪地上的浮光,但出现在她那张漠然的脸上,却有种抹了腮红般的美丽。
路明非忽然想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浸泡在海水里的时候他的头发是散乱的,女孩是要把他恢复到水中的状态才能认出他来……妈的!大众脸有错么?难不成老子的本体就是乱糟糟的头发么?路明非刚从惊惧中解脱出来,旋即愤愤然。
但对方是人形巨龙般的大杀器,路明非怎么敢露出不满的神情?“绘梨衣小姐?”他小心翼翼地问。
这个名字用防水的粗笔写在橡皮鸭的肚子上,“绘梨衣のDuck”,这么说来这个女孩的名字就该是绘梨衣。短短一句话里出现了汉字、假名和英语单词,路明非想绘梨衣的语文老师一定死得很早……
绘梨衣点点头,继续刷牙。
“路……Sakura,我叫Sakura·路。”路明非觉得没必要把真名告诉她。
绘梨衣还是点点头,把橡皮鸭子从路明非手中拿走放在自己脑袋上顶着。她没有地方放这个东西,因为她身上现在除了一条大浴巾就什么都没有了……路明非忽然意识到这个严重的问题,面红耳赤地急转身。
通道尽头传来巨响,虽然光线很暗,当时路明非仍能看见通道尽头那扇气密门的玻璃窗上印着无数双惨白色的手,还有畸形的鳞爪。不知道多少死侍聚集在气密门外,它们正疯狂地拍打着撞击着那扇门想要冲进来,也许是这里面的血腥味泄露出去了。气密门极其坚固,连观察用的窗口上也是厚达5厘米的高强度有机玻璃,它们一时还无法突破那扇门,但持续撞击下去的话很难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这栋大厦已经变成了死侍的巢穴,此刻这些嗜血的凶兽正在大厦的各个角落里游荡。
“我们……我们快走!这里还有别的出口么?”路明非脸色苍白。
绘梨衣把牙刷叼在嘴里,一手扯着路明非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身后,一手轻而易举地拔出了金库门上嵌着的红色长刀,想也不想随手把它投掷出去。那只是区区一柄日本刀,但它飞行起来的声势就像是一架超音速战斗机,空气激波包裹着它,桌上的复印纸和地上的鲜血都被激波带起,围绕着它高速旋转,可分明它的速度并没有快到那种地步。整个通道中仿佛刮起了一阵飓风,飓风里满是鲜血、白纸甚至小型的金属件。红色长刀无声地切开气密门,围绕它旋转的复印纸高速地切割着死侍们的身体。
言灵·审判!这是路明非第二次目睹这种超越人类的奇迹,对于绘梨衣来说,她可以随手使用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作为武器,每件东西到了她手中只是传递杀戮命令的信使。
不知多少死侍在这一刀下死亡,通道尽头在巨响之后寂静无声了。
“我……我们快走!”路明非想伸手去拉绘梨衣可是实在没地方着手。
死侍群受了重创,但是本可以阻挡它们一阵子的气密门也完蛋了,鬼知道外面还有多少死侍,如果陷入混战的话,绘梨衣这种人形兵器看起来不会有事,他路明非可是肉体凡胎,蹭着点儿就得死。
不出他的所料,很快就有东西踩上了溅满黑血的地面,那些惨白色的人形拖着修长的蛇尾,并肩前进,长尾在地面上扫出波浪线来,给人的感觉就像升级版的《生化危机》。但路明非手里没有子弹不限量的“芝加哥打字机”死侍也不像将是那样行动迟缓,路明非清楚它们可以像猎豹那样狂奔,被汽车正面撞击而不死。它们似乎在畏惧着什么。
[作者注:芝加哥打字机是美式汤普森冲锋枪的外号之一,它的其他外号如“压死驴冲锋枪”等不一而足。它生产于20世纪上半段,因为火力强猛一度为银行劫匪钟爱。在《生化危机4》里它是子弹不限量的特殊道具。]
绘梨衣扫视那些浸在自己鲜血中的死者,哀凉的表情一闪而逝。原来她也并不是对死亡完全没有感触,只是太淡太淡了。
她从嘴里拿出牙刷随手扔了出去。牙刷划着抛物线落在通道里,滑倒死侍群的面前。那只是一柄普普通通的塑料牙刷,但在死侍们眼里好像随时会爆炸,它们惊恐地退到牙刷后面,不敢踏过那条并不存在的警戒线。就像亚当和夏娃被驱逐出伊甸园之后,神在门外设置了旋转的燃烧的剑,从此人类在不敢踏入伊甸园。死侍对绘梨衣的畏惧便如罪人对神的畏惧,不是害怕某个能杀死它们的强劲对手,而是在至高的存在面前下意识的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