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再也没有停车,出乎路明非的预料,根本没人来阻拦他。道路还是原先的道路,路牌指示也清清楚楚,一直往前开就是城市边界了。
后视镜里,金色的时钟大厦还是那么地醒目,就像是一座闪着金光的、通天彻地的佛塔,奥丁立马在最高处,举着一根弯曲的矛。
他开了不知道多远,有种感觉他已经跑了几十公里,可背后的时钟大厦看起来还是那么远,好像整个CBD区连同那些摩天大楼追着他们在跑。
他隐约听见了水声,忽然惊喜起来。这座城市和邻近的城市之间的分界线是一条河,中学时路明非还去那条河边春游过,河上有座铁桥,越过铁桥他们也许就离开了尼伯龙根。
不知道怎么收音机被打开了,刺耳的干扰声中夹杂着扭曲的人声,“这里是……交通频……提醒……安全行驶……”
路明非更加振奋,尼伯龙根和外界基本不通消息,外界的电磁波也被隔绝,但现在他收到了广播信号,应该是他们接近了尼伯龙根的边缘。
道路尽头果然出现了一座黑色的铁桥,巨大的弓形桥拱,无数的钢绳拉起桥面。没错!就是那座桥,界碑就在桥对面,路明非把油门踩到底,迈巴赫那高亢的引擎声也带上了一丝欢快。
就在此刻,背后传来悠扬的钟声,时钟大厦上的巨钟开始报时,午夜十二点,时针和分针已经重合,秒钟嚓嚓地移动过去,每动一下,就是一声钟声。
奥丁缓缓地抬起眼睛,金色的眼睛,眼底仿佛流动着熔岩,八足骏马挺胸人立而起,这八只脚的怪物站起来的时候,画面既荒诞又恐怖。
奥丁的手臂缓缓地打开,就像一张硬弓被拉开,他终于要投出那支恐怖的矛了!
那件即使在神话中也被认为是犯规作弊的超级武器,它在投出之前,结局已经被注定,它所指向的敌人,胸膛注定被洞穿,那与其说是一支矛,不如说是命运的连接线!
路明非也看到了,他当然清楚奥丁在瞄准谁,说来也奇怪,刚才他开车经过CBD区的时候,奥丁眺望的正是这个方向……他在眺望这座铁桥,好像早就知道路明非会往那边开!
迈巴赫还有几米就开上那座铁桥了,铁桥并不长,百来米而已,以迈巴赫的速度,一眨眼的工夫。除非昆古尼尔是道光,否则它还在路上呢,路明非就脱离这个鬼地方了。
钟声还未结束,奥丁出手,昆古尼尔在天空中划出巨大的抛物线。如此一支恐怖的武器,飞行起来却是寂静无声的,像是雨夜中迷路的鸟儿。
它经过的轨迹上,树木迅速地枯朽凋零,“死亡”仿佛一道旨意,随着那支枪下达和蔓延。
迈巴赫已经驶上了桥面,车灯已经照亮了桥对面的界碑,昆古尼尔的速度显然不够追上它了……这时后面传来巨大的爆响,迈巴赫的车身倾侧,方向盘固执地转向左侧,根本不受路明非的控制。
关键的时刻,这辆车爆胎了,它失控滑行了十几米后翻滚起来。天旋地转,路明非惊叫说,“不!”
时间的流逝好像变慢了,他能够清楚地感受到每一圈翻滚和每一次撞击,同时他也能看清那支死神般的矛,它带着完美的抛物线到来,把挡风玻璃炸成一片玻璃碎末。
碎末还在飞散,长矛已经突出出来,刺向了诺诺的胸口,矛尖还没到,锐气已经炸开了校服……“不!不!不!”路明非咆哮。
他能清楚地感觉到那支矛上携带的死亡气息,那种气息沾染到都能致命,何况矛马上就要洞穿诺诺的心脏,何况诺诺本身已经是重伤的状态……他竭尽全力想要扑过去抱住诺诺,但被巨大的惯性狠狠地压在座椅上,动弹不得。
果然是昆古尼尔,那是命运的连接线,被它连中的人只有死亡。
难怪奥丁根本不出手,因为他已经提前看到了命运,命运的汇聚点就在这座桥上,就在这里他要把诺诺杀死。
钟声敲响了11次,秒针即将和时针分针重合,死亡时间被锁定在午夜十二点,路明非眼睁睁地看着诺诺被洞穿,她现在还是活着的,苍白的小脸,暗红色的长发黏在面颊上,她昏迷着,但仍旧活着,而下一刻,她就要死去。
“路鸣泽!路鸣泽!!路鸣泽!!!”路明非大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飞溅,和洒进来的雨水混在一起。
“在呢在呢在呢。”不胜其扰却又无可奈何的声音从车后座上传来。
这一刻时间完全凝固,迈巴赫不再翻滚,飞溅的玻璃碎渣悬浮在空中,象征死亡的长矛停止突进,雨丝和泪水忽然变得很容易区分出来了,这些都是因为那个人的意志……路鸣泽!
“啊!啊!啊!啊!”路明非大口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小魔鬼终于回应了他的呼唤。确实就像路鸣泽自己说的那样,在路明非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倒是从未缺席。
“行啦行啦!如果不是时间已经被我冻结,你哪有时间喊我那么多声?”路鸣泽轻声地说着,把一束白色的玫瑰花放在诺诺的腿上。
这家伙穿着黑色的西装,系着白色的领带,像是来参加葬礼的……路明非忽然想起来了,在那场“楚子航的葬礼”上,小魔鬼穿的也是这样一身。
还有白色的玫瑰花,他每次带着白花出现,都有人要死,路明非还记得他抛洒漫天花瓣,盖住了夏弥那赤裸而素白的身体。
“混蛋!师姐还没死!”路明非大怒,“别摆那副嘴脸给我看!”
“不,她已经死了,昆古尼尔是一支很奇怪的矛,你应该听过它的传说,在它出手之前,被它锁定的目标已经死了,”路鸣泽轻声说,“这是命运锁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