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被外骨骼包围的脸上已经不能笑也不能悲伤了,新生的源稚生仰天呼吸,喉咙里发出风吼声。
他是天使和魔鬼之间的东西,是这世上本不该有的错误。
“龙血!你……你用了龙血?!”王将惊呼。
“是啊,作为皇,我是杀不死你的,但是作为鬼,我可以超越皇的极限。”源稚生轻声说,“我这一生都是斩鬼人,却直到这一刻才明白,为什么那些鬼渴望着力量。’’
他仰望漆黑的夜空,雨水淅沥沥地打在那张坚硬的脸上:“当你所处已经是无边的黑暗,你又怎能不飞蛾扑火?”
他的手上猛地用力,利爪贯入王将的颅骨,随着轻微的爆响,那颗头颅像是水管般破裂了。他把王将的尸体扔在地上,垂下帝王般高贵的金色眼眸观察,直到他收回目光,那其尸体再也没有动过一丝一毫。
王将竟然就这样死了,这个从黑天鹅港幸存的恶灵,自始至终掌握一切、一度被怀疑是世界上最强混血种的男人,死前甚至没能做出一点点有力的反击。他完全被龙化的源稚生压制了,当皇化身为鬼的时候,众鬼都只有哀嚎!
“你的老师死了,不介意么?’’源稚生凝视着风间琉璃。
“死了不是很好么?在我的感觉里他早就该死了。”风间琉璃竟然流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现在终于没有人吵个不停了,只剩我们俩了,这个故事的结束,就该只剩我们俩,对不对?”
“是啊,我来这里就是要见你。”
“可是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和我有什么区别?当年你要杀我,因为我是鬼,现在你自己也变成鬼了,这就是橘政宗留给你的礼物么?”
“是啊,也许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源稚生抵达神社的时候,神官首领将金漆的木盒子交到了他的手中,钥匙据说早就给源稚生了。源稚生没费什么力气就想明白了,钥匙藏在橘政宗所铸的那柄“神切”的刀柄里,难怪这柄刀入手的时候他听见刀柄中有什么东西叮当作响。去见绘梨衣之前,在寂静的后殿中,他独自打开了那个木盒子,里面是由液氮冷却保存的石英玻璃管,管中是半凝固状态的黑红色液体。橘政宗没有留下任何信件或者说明,但源稚生已经明白丁盒子里所藏的是什么。多年之前,当橘政宗还是邦达列夫的时候,他从列宁号的底舱中收集到了这珍贵的胎血,比起王将的进化药,这才是最猛的猛药。
但是饮下这猛药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回头,他生来血统就已经是极限,再向前进化一步就会失去控制,就会变成鬼。
源稚生关闭了冷却系统,静静地等着这管鲜血恢复活性,在那几分钟里他想到了樱井明,还有被他清洗的那些鬼,真是嘲讽,最强的斩鬼人和最强的鬼,最后是同一个人。
他又想起樱井明临终时说的话,他这个天照命的光,照不亮樱井明的黑夜,那么就化身为鬼好了,那样才能到达鬼的世界,斩断鬼众的宿命。
他把龙血倒进一瓶烈酒之中,一饮而尽。
第二十章 漆黑之日
东京都,成田机场,车流从高速公路出口一直堵到候机大厅。
港口在海啸来袭的第一时间就不堪使用了,出入城的高速公路也已经被车流堵死,逃离东京的唯一通道就是空港。人们一边赶往机场,一边给各种订票机构打电话,但无论航空公司的白金卡客户还是旅行社的VIP都买不到票,所有机票都在海啸袭来后的几分钟内售空。每一架飞机都是满载起飞,机舱里塞满了客人,行李舱里塞满了从各大政府部门运来的机要文件,保存在皇宫中的珍贵文物也被装箱运来。很多人都是只带着随身的小包飞离东京,大量的行李被弃置在候机大厅里。
人们用最后的理智来守护日本人奉行的“礼”,没有人喧哗,也没有人插队,人们手持登机卡在安检通道前排队,每张脸上都写满了丧乱。父母紧紧地把孩子搂在身前怕他们跑丢了,此刻如果有孩子在人满为患的候机大厅里跑丢,那肯定是再也找不回来的。
随处可见老人在送别子女,丈夫在送别妻子,送别的人随着队伍移动,依依不舍。不是每个家庭都能买到足够全家人逃离的机票,这种时候就得有所取舍,老人的生命所剩不多,花费机票让他们离开是不太值得的,于是在第一时间被舍弃;丈夫有力气,在灾难中逃生的机会比妻子大,所以妻子优先上飞机;一家有两个孩子的话往往足年纪大的孩子得到机票,因为他已经能够照顾自己,即使成为孤儿也能承担起繁衍家族的使命。送别的人都努力地笑着,说些鼓励的话,却在亲人消失在安检通道的尽头时忽然流下泪来。
无数紧握的手被保安强行扯开,恋人们隔着玻璃亲吻告别,泪水和口红一起印在玻璃上。
上杉越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幕的生离死别,只觉得被那沉重的绝望压得喘不过气来。登机的人还以为留下来的亲人有机会幸存,只有上杉越知道这场灾难的本质,这时候选择把机票让给亲人就等于选择死。
但他没法说出这个真相,否则最后的理智也会崩溃,多数人都会在死亡的恐惧下放弃克制,人们会为了登上飞机而暴力相向。
“上杉越先生么?我是成田机场的海关官员绫小路熏。虽然您是搭乘私人飞机,但是也必须走海关和安检程序,请跟我来,我带您从贵宾通道清关。’’苗条干练的女孩接过他手中的旅行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