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7章

这一次风间琉璃扮演八岐大蛇,他在素衣外罩了一件鳞片状的长袍,舞姿跟扮演伊邪那美时一模一样,只是没有唱词。

台下议论纷纷,这在素来讲究礼仪的日··本观众中是很罕见的,但下半场的表演委实太诡异了,屠蛇之战本该是场激烈的交锋,但观众看到的却是女人和男孩的对舞。须佐之男的利剑反复地砍在风问琉璃身上,鲜红的染料沿着鳞片流淌。最终风间琉璃倒在了舞台中央,须佐之男跪在他身边高举天羽羽斩,停滞一秒钟后刺穿了他的心脏。舞台四面都喷出了冷焰火,火树银花中须佐之男撕掉风问琉璃罩在外面的斑斓长袍,露出血色的女人,她静静地躺在舞台中央的灯光中,像是一片飘落的枫叶。

画外音响起风间琉璃的低唱,幽怨苍凉,便如孤魂在井中哭泣:

“倦兮倦兮,鬼骨面君,

来路已渺,回首成空。

断丹浮海,相望孤城:

犹记日昔年恩重,恨水长东。’’

短暂的沉默后,有身穿和服的老人起身,发出长啸般的赞叹声,接着全体观众起身鼓掌,掌声如雷。

结局匪夷所思,原来八岐大蛇就是伊邪那美的化身,多年之后她以蛇躯重返人世,就要是报当年被丈夫遗弃的仇,但须佐之男终结了她的复仇之路。所谓“新编古事记”

创新就在结尾的地方,这是一个被抛弃的妻子对丈夫和他创造的整个世界的复仇,尽管复仇本身是邪恶的,可想到她曾经遭受的痛苦,又让人心有不忍。风间琉璃的扮相太美,歌声也太哀凉,愁云惨雾弥漫在歌舞伎座中,带着观众们瞬息穿梭于神话和现实之间。

激动的歌舞伎评论家走上舞台拥抱风间琉璃,嘶哑地赞叹说这是他有生以来看过的最完美的歌舞伎表演,全场观众泪如雨下,低低的抽泣声仿佛海潮般在观众席中回荡。

恺撒和楚子航悄无声息地离场,演出刚刚结束,侍者就把一枚白色的信封送进了包厢,信封里是一枚特别邀请卡,邀请恺撒和楚子航去后台参观。

第四章 黑天鹅港的幽灵

曲曲折折的走廊深入后台,穿黑西装的黑·道保镖夹道鞠躬,他们的胸口都钉着猛鬼众的“鬼”字徽章,这些黄铜徽章在灯下反射着明亮的光芒。

在输掉黑·道战争之后猛鬼众依然残存着如此庞大的势力,可见蛇岐八家完全误判了猛鬼众的组织结构,被蛇岐八家击溃的只是依附于猛鬼众的帮会,他们真正的核心,精锐的“猛鬼”们已经渗透进东京了。猛鬼们并不狰狞凶狠,他们恭敬、沉默、彬彬有礼,像是庄严的武士。

走廊尽头是一扇黑色的木门,穿着黑色和服的女人跪在门外,年轻美貌,明艳照人。她把门拉开,匍匐在地向恺撒和楚子航行礼,又在他们身后合上了拉门。

门背后是一间敞亮的和式大屋,窗外人声鼎沸,观众们仍在为这场激动人心的演出喝彩,屋里寂寥空旷。风间琉璃披着猩红色的袍子,正对镜卸妆,左半边脸的妆已经卸掉,镜中的人介乎素白的少年和惨白的艳女之间,扭曲的美惊心动魄。

“Sakura君没来么?”风间琉璃不像一般的日·本人那样多礼,头也不回地问。

“他最近交了桃花运的样子,”恺撒盘膝坐在榻榻米上,“没空来看传统艺术。”

“请稍坐片刻,让我把妆卸完再陪两位聊天。”

“你真的是源稚生的弟弟?”恺撒审视着镜中的那张脸。

风间琉璃把头发拨弄了几下,转过身来:“这样看着跟哥哥像么?”

此刻光从他背后照来,看不清那张浓妆的脸,恺撒这才意识到风间琉璃和源稚生的面部轮廓几乎一模一样。如果给风间琉璃披上黑色的长风衣佩戴森严的古刀,恺撒一定会误以为当今日·本黑·道的大家长就坐在对面。风间琉璃微微一笑,瞬间回复成清秀的男孩。恺撒明白了,真正区分这两个人的是气质,哥哥凌厉挺拔,像是武士腰间的长刀;弟弟却婉约秀美,如同贵族少女藏在袖中的怀剑。风间琉璃又是个天生的演员,只要改变发型和装束,他就可以把自己变成另外一个人。

“更像兄妹。”恺撒说。

“小的时候哥哥也这么说,说我要是个女孩就漂亮了。”风间琉璃笑笑。

“我们该怎么看待你呢?源稚生的弟弟?猛鬼众的领袖?还是天才歌舞伎演员?或者日·本第一牛郎?”楚子航问。

“这些都是我的身份,不过我在猛鬼众中的身份才是两位最感兴趣的吧?猛鬼众中的高级干部都以将棋的棋子为代号,我的代号是‘龙王’,仅次于‘王将’的二号人物。”风间琉璃咬着梳子扎头发,面对恺撒和楚子航的时候他格外的放松,好像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没什么可避讳的。

“你的爱好很杂。”恺撒说。

“歌舞伎是让我沉迷的东西,牛郎是我的另一种生活,我喜欢跟陌生人偶遇,彼此的生活没有交集,却互相给对方讲自己的故事,然后再次分开。就像泰戈尔说的,飞鸟与鱼的相遇。”

“中国人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以你这样的身份当牛郎太屈才了。”

“加图索家选定的继承人不也是红透歌舞伎町的新人牛郎么?我们牛郎业真是人才济济。”风间琉璃笑,“我是个很容易寂寞的人,每当我寂寞得受不了,我就找一间牛郎店坐下,找那晚上最孤单的女孩。她们在人群里的眼神像是鹿那样美丽又警惕。我就忽然在她身边坐下,问她愿不愿意帮我买一杯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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