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井小暮就是众生之一,每次她看这个男人白面敷粉且歌且舞,都不忍心去打断他。在赌场的客人们眼里,樱井小暮是稀世的美人,可在这个男人面前,樱井小暮觉得自己的美就像叶子上的尘埃般稀薄,因为这男人比她还要明艳和婉约,在这种男人面前,女人根本就是多余的生物。
男人轻轻地叹息一声盘膝而坐,缓缓合上手中的白纸扇。发间的春桃坠落,他一头长发披散,仿佛黑色的瀑布。
樱井小暮久久都没有出声,所以他知道文件夹中的内容急到无以复加。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醇酒、美人、黄金和堕落,浓郁得就像酒一样,我闻见纸醉金迷的气息。”男人轻声说。
楼下沸腾的人声像是水沸时的蒸气般升起,从打开的窗户里涌入,带着女人的体香和男人的酒气,如同一场大潮。
樱井小暮膝行到男人背后为他按摩肩背:“出了点事,试验品死了,死在从东京去往北海道的火车上,被执行局抹杀。”
“我跟樱井明说北海道是个适合埋葬自己的地方,他还真去了……樱井明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死了,可我从你脸上看不出难过来。”
“他选择了,就要接受结果。他至少自由过,不需要我可怜。”
“可惜了这么好的试验品。小山隆造做出来的药还是不可靠,那种变态留着没用,杀了他,就算祭奠你的弟弟吧。”
“明白。”樱井小暮说,“如果您还需要试验品的话,我和樱井明既然是同父异母,血统必有相似之处。”
“女人,别急着离开我。”男人低声说,“我对你还没有厌倦呢。”
他话里带着音乐的韵律,又像是梦呓。樱井小暮不敢多说,只是越发努力地按揉着男人的肩背。为了取悦这个男人,樱井小暮特意去泰国学习过按摩的手法。教授她按摩的老师是个精通穴位的老男人,他在芭提雅的一间夜总会为客人按摩,他的舌头长得像是蜥蜴,看女人的眼神则淫荡得像是发情的豹狗。但他拥有一双神赐的手,他以一万泰铢为代价邀请女宾上台,只要女宾们愿意让他按摩几分钟肩背就能得到一万泰铢的奖励。那些嫌恶他的女人在他神赐的手中觉得身体失去了重量如浮云在云端,极度放松地睡去。这时老按摩师就会亲吻女宾的面颊和脖子,当着男宾们的面对落入陷阱的女人作出种种猥亵的动作,十分钟后他敲响铃铛把女宾唤醒,女宾却会惊喜地向他道谢,说自己从未睡得那么舒服,疲倦全消。
樱井小暮是用自己作为赌注去学习那个老家伙的技巧的。最初老家伙在樱井小暮身上做示范,樱井小暮总是克制不住地睡着,醒来发现自己身上有紫红的印记。樱井小暮不惊恐也不抱怨,反而加倍殷勤地伺奉老师。轮到她给老家伙做按摩的时候老家伙总是哈哈大笑,好像樱井小暮是在给他挠痒痒。就这样通过不断地接触不断地尝试,樱井小暮越来越能模仿那双神赐的手。终于有一次随着她的按摩,失去戒心的老家伙沉沉地睡去,然后樱井小暮掐断了老家伙的脖子……老家伙用命偿还了猥亵樱井小暮的代价,他从未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样的人。
如今樱井小暮有了能催眠任何人的手,却偏偏不能催眠这个男人,仅仅是让他略微放松,不再绷紧如弓。
男人端起旁边的烈酒饮尽,反臂搂住樱井小暮的脖子亲吻她的嘴唇。樱井小暮下意识地直起身体迎合他,男人的亲吻凶猛得如一只野兽。每一次他的亲吻都是这样突如其来,如狂风暴雨,如狂狼咬断猎物的喉咙吮吸鲜血。可在这样凶狠的亲吻中樱井小暮的身体发软神志蒙胧,仿佛坠落在云端。他把樱井小暮娇小的身躯紧紧地楼在怀里,把头埋在樱井小暮的胸口,长时间地沉默着,然后放开了她。樱井小暮整理好衣裙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
“你累了。”男人低声说,“跟我一样累。”
樱井小暮没有回答。确实,为了极乐馆的生意她几近不眠不休,如果不是龙血在支撑,她早就倒下了。但她对此没有怨言,她很高兴自己能够坐在这样一个位置上,极乐馆是组织针对蛇岐八家的重大战略,它会对黑道控制的博彩业进行彻底的洗牌。她在“猛鬼众”中的地位将因极乐馆的成功而节节上升,只有这样她才能继续留在这个男人身边。在她眼里这个男人等若整个世界,但这个男人却不是她的什么人。樱井小暮看过他亲吻别的女人也被他亲吻过,但他的亲吻看起来从来都不是为了爱情,只是欲望和索取。
樱井小暮被他吻后,心里涌动着快乐,她又一次贡献自己让男人获得了暂时的安宁。
“你还有一件事没有说。”男人说。
“将军发来传真,卡塞尔学院的王牌组合今晚抵达东京,入住半岛酒店。”樱井小暮微微心惊,因为男人的亲吻居然让她忘了这件最要命的事。
男人罕见地认真起来了,眸子在月光中莹莹发亮:“是要探索那里么?”
“是的,今夜蛇岐八家的所有干将聚集在神社开会,几十年都没有这么隆重的大会了,可惜出席会议的人中没有我们的斥候,截至目前为止我们还不清楚会议的议题。但在卡塞尔学院的王牌组合抵达东京的当夜召集大会,必然是极大的动作,应该和神葬所有关。”
“用不着调查,我知道橘政宗在想什么,蛇岐八家要对我们发动战争了。随着卡塞尔学院的介入,表面上的平静再也维持不住。‘是时候用一次战争来彻底终结猛鬼众了’如果我是橘政宗的话,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去鼓舞属下的杀气吧?”男人轻描淡写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