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沐天波后，孙可望的脸色又变得冷峻起来，就在几分钟前，他得到了王祥已派出使者赶往昆明的消息。
王祥来找自己的目的用脚趾也能想明白，不外乎就是皮熊那一套，以会盟等手段拒绝接受改编，而这恰好触碰到了大本营的底线，是孙可望完全无法接受的。
算算时间，可以看出皮熊在接见大本营使者的同时，就派人通知了王祥，这两家打来打去搞了几个月，刚消停下来，就要在铁军面前搞同进退的那一套了。
会盟是不可能的，对这两支军队的改编势在必行，王祥在向昆明派出使者时，肯定也做好了支援皮熊的准备，说不定，这时候两人已经商量好了迎击铁军的方案，正在调兵遣将，暗地里做着部署。
以这两人的实力，抽调十五万人马一点问题都没有，到时候，李定国就要以三个师向两倍甚至三倍于己的敌军发起攻击了。
孙可望微微一叹，抬手叫李惟过来，“传令，命冯双礼率第四师进驻曲靖府，随时准备支援东路军。”
李惟对他的任何命令从不多问半句，只是在心中默默把原话记熟悉，便退了下去，大帅的事无论公私都轮不到他一个警卫连长置喙，他需要做的，只是不折不扣地执行就好。
“人还是简单些好啊！”
孙可望在心中叹了一句，又转过头，继续看向东边的蓝天白云。
在他看来，皮、王二人提出的会盟只是一个缓兵之计而已，军阀们信奉利益至上，地盘才是最紧要的东西，盟约算什么？狗屁而已！
在皮、王二人眼里，现在最好的选择便是抽出自家的精锐，合兵一处，一来阻止铁军东进，继续割地自雄，当个逍遥自在的土皇帝；二来嘛，想仗着人多势众彻底击败铁军，顺手把云南收入囊中。
到那时候，搞个捷报发到朝廷，没准朱皇帝和那些文武大臣高兴了，直接封个异姓王也不是没可能。
虽然含金量不高，但至少听起来好听不是？
“想吃肉是吧？那你们准备好挨打了吗？”
孙可望的唇角上挑，露出个冷冷的笑容——铁军志在天下，就先拿这两个土鳖练练手好了，如果连他们都搞不定的话，还谈什么驱逐鞑虏，推翻暴政？
人民不是需要捷报吗？我们就送上一个大大的捷报！
“大帅。”李香怜如空谷幽兰一般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怎么过来了？”
孙可望转过身来，有些诧异地问道。
“刚才属下来的时候，正好遇到李惟出去，是他领属下过来的。”
李香怜解释一句，和孙可望接触的次数多了，了解得足够深入之后，她依然保持着下属该有的谨小慎微——至少白天是这样的。
“这里又没有别人，老是属下属下的做什么？”
孙可望见四下无人，笑着责怪一句，“好了，别那么拘束，过来坐吧。”
“属下知错了。”
李香怜俏生生地走到他身边，却没有坐下，目光快速打量一周，确认了周围没有别人，这才将一双柔荑放在孙可望的肩上，轻轻揉捏着，“大帅有心事吧，属下进来了许久，见您一直动也不动地瞧着东边，莫非是那边的事情不顺利？”
现在是三月初八，离三路人马正式出征还有一天，因大本营实施的保密措施极为严格，除相关的高层将领外，没人知道铁军的具体动作。
但大规模的军事调动很难掩人耳目，昆明城里几乎已经传遍：铁军要出手了！
对此，大本营的所有高级官员和高层将领都保持沉默，既不否定，也不肯定，任由那些小道消息满城乱飞。
只要不是别有用心的散布谣言，没有官方机构会做回应，大本营提前了几个世纪，让云南百姓有了言论自由。
“顺利如何，不顺利又如何？一切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决出胜负之前，军事行动哪有顺不顺利那么简单。”
孙可望惬意地往后一靠，眯起眼睛享受着柔软的触感，“别想那么多了，那些事让男人去烦心就好。”
“大帅，您这话就不对了。”
李香怜原本就是个倔强的女子，听到这话后，一边手上不停地为他按压着穴位，一边轻声曼气说道：“属下虽是女儿身，但现在也穿上了军服，是铁军的战士了，哪能像那些百姓家的女子，对天下大事不闻不问呢？”
“哟呵，好你个女战士，竟然让我无言以对了。”
孙可望不禁乐了，笑道：“我可没有半点看不起女人的意思，要是有人能替我烦这些事的话，我也乐得每日清闲，听听你唱曲，游山玩水过完一生，岂不美哉！”
“这可不像大帅您说的话。”李香怜认真地说道。
“可这是我的真心话！我也想舒舒服服地呆在云南，每日在床上睡个自然醒，可一想到外面每天有无数人死于兵祸、饥荒，我就停不下来了。”
孙可望霍地站起，转身直视面前的含情美目，正色道：“选择穿上军装，你也忙了许多，生活条件方面还不如以前了，你后悔过吗？”
以前从不与他对视的李香怜鼓足了勇气，迎向他的目光，几乎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只后悔以前白活了二十多年！”
“以前，我在青楼唱曲，唱得好了，可以得到达官贵人赏赐的金银绸缎，但那时候我不知道，赏赐本身就是一种施舍，我只是一个衣着光鲜的乞丐而已。”
“现在，我到各个军营、州县，给战士们和百姓唱曲，唱得好了，我能得到他们的掌声，虽然少了各种赏赐，但多了金银财宝也买不来的尊重，他们的尊重让我知道自己做的一切很有意义，我不再是一个乞丐，而是一个真正对社会有用的人了！”
“大帅，谢谢您！要不是您，我还会浑浑噩噩地留在青楼，每日为了博取达官贵人的赏赐强做笑颜！谢谢您！”
李香怜那双美丽的杏仁眼中已饱含泪水，只差一点便要掉落下来，不施粉黛的脸上已飞起红霞，连带着两只精巧的耳朵也变成了红色，红唇紧闭，胸膛起伏不已。
“不后悔就好，不后悔就好……”
孙可望四下看看，没见到人，赶紧像做贼一样伸手擦去两颗刚滚出她眼眶的泪水，没想到这一来，李香怜的眼泪像是大开了阀门，一直无声流淌。
“诶……你别哭啊，别人看见的话，还以为我大白天就欺负你……诶，别哭啊……”
怎么哄一个掉眼泪的女人？在线等，挺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