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青石巷庾家府邸出来,赵越脸色也有些难看。
“泉陵公刘遐暴死,苏峻进兵淮阴,这个消息,庾亮知道了,我们家,不至于不知道罢?”
赵越没好气的看着一边憨笑的田七。
对于自家的情报能力,赵越是心知肚明的。
别的不说,肯定是比庾亮所谓的校事府要厉害多了。
然而...
自家这么厉害的情报机构,却是不知道淮阴发生的大事?
赵越自然是不信的。
他现在对着田七抱怨发火,自然是不满田七李霞没有将这个消息告诉他。
“今日早上才到的,仓促之间,未能及时告知麟哥儿,而且...此事还有待观察,苏峻是强龙不差,但是淮阴中,愿意给苏峻卖命,将偌大淮阴基业拱手送出去的人,恐怕也是少数。”
刘遐死了不错,但是刘遐手底下的人,未必不会争权夺势,想要爬上刘遐屁股下面的那个位置上去。
换做是其他朝代,自然不可能。
但是东晋的颁授制度却是为他们制造了可能。
只要他们掌控了淮阴的军队,再向朝廷表忠诚,朝堂之上,朝中诸公基本上也会同意他们继承刘遐的位置的。
“仓促之间,按照路途上来往的时间,这个消息,我看你们是三日前便知晓了。”
这个时代可没有电话手机这种通讯,全靠马力人力传输消息的。
因此消息也有了滞后性的特点。
“麟哥儿听我说,此事苏峻真未必能成,郭默现如今便在淮阴,现在苏峻想要夺淮阴,恐怕得先过了郭默这一关。”
郭默?
赵越愣了一下。
这个名字,他可熟得很。
郭默出身卑贱,壮勇善战,初为河内太守裴整部将。永嘉之乱时,成为流民帅,抚恤有方,深得人心。后投靠并州刺史刘琨,拜河内太守,联合李矩对抗前赵刘曜和后赵石勒。
太兴初年,拜颖川太守,兵败于后赵,投靠晋明帝,拜征虏将军。
“只是...原先郭默不是在建康的吗?怎么现在又到了淮阴了?”
赵越心中稍有疑惑。
“十日前他倒是在建康,但是因为刘遐病重的原因,庾亮提前派他去淮阴,准备接替刘遐的职务。”
“中书令居然有如此先见之明!”
先见之明?
田七轻轻摇头,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先见之明,庾亮一直苦于自己手底下没有方镇势力,所以想要将刘遐手中兵卒握在手中罢了,不然,也不至于将庾家女嫁给刘遐之子刘肇,想比刘遐默认郭默接任他的位置,也是有庾家的这个交易在的。”
乱世之中,刀兵才是你唯一的依仗,这一点,庾亮倒也不是不明白。
赵越轻轻摇了摇头,对庾亮的这番操作还是有些怀疑的。
“那郭默是枭雄人物,此番出外淮阴,也不会去做庾家的应声虫,怕中书令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对于郭默,赵越还是了解的。
在另外一个时空,朝廷将征召苏峻入朝,担心发生变乱,遂拜郭默为后将军,兼任屯骑校尉。
苏峻叛乱之时,郭默初战有功。六军溃败后,向南奔逃。郗鉴打算在曲阿县修筑营垒,以便分散叛军的势力,派郭默前往防守。苏峻派遣韩晁猛攻郭默。营垒中非常缺水,郭默害怕被杀,分派人马出营,秘密从南门出去,留人坚守营垒。
要不是当时苏峻嗑药磕得太狠了,这郭默就是一个逃兵的下场。
而且在平定苏峻之乱后,郭默成了朝廷猜忌的对象,一如对苏峻一般。
因此,郭默愿意担任边将,不愿担任警卫。
赴任应召时,对平南将军刘胤说:“我力能御胡,却不受重用。右军掌管晋室禁兵,如若疆场有祸患,身负使命出征,届时配给将士,将士素不了解,恩德威信不够,以这样的军队去与敌军交战,少有不败的结局。当时应当为职位而选择人才,如果臣下自己选择官吏,怎能不乱呢!”
郭默受征召抵御苏峻时,南下驻扎在寻阳,进见刘胤。刘胤参佐张满等轻视郭默,脱衣露体看着他,郭默为此常十分痛恨。
士庶天隔。
出身便已经让郭默无法在朝堂中立足,无法见容于世家门阀之间了。
即便是郭默取代了刘遐的位置,庾家也未必就能取下淮阴这个要紧的方镇。
若是家族里面有拿得出手的人才,庾家自然不会受限于别人。
可惜...
现在的庾家,说是卖弄文采还可以,但舞枪弄棒的人,确实太少了。
甚至可以说是没有。
“郭默方才到淮阴,恐怕还没来得及收心,此番苏峻进逼淮阴,胜负还是未知数。”
“麟哥儿所言不错,只是...淮阴之事毕竟与我等无关,不管是苏峻赢还是郭默赢,其实都没有多少影响,现在麟哥儿要想的是,如何将历阳握在手中。”
赵越轻轻点头。
“庾家对历阳过于轻视了,今日还请田叔与我说明历阳局势,我好做应对,另外....三日后庾怿便要启程去历阳了,时间紧迫,该有的安排,恐怕也得急着上去了。”
三日后?
田七眉头一皱。
“这三日,怕大帅派过去的一千人还没有到历阳呢!”
从淮南到历阳,途中还要经过合肥的。
这合肥现在是祖约驻守之地,想要通过,都得推诿一番的。
“那庾怿居然如此着急。”
“是淮阴之事让庾家有了紧迫感。”
田七拍了拍赵越的肩膀,说道:“庾家如何做,与我们无关,他庾怿要三日后出发,我们便在五日后再出发,这历阳的浑水,先让庾怿去趟一趟。”
赵越眼睛一亮。
这先去历阳的,肯定是先吸收火力的。
至于一去历阳,宣读任命诏书,那历阳流民便对你的话言听计从?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当真以为你有霸王之气?
这些流民从北面过来,一路风餐露宿,伴随着血与火的冲杀,都是人精了,没有那么容易糊弄。
“怕庾怿心中有意见。”
“转运物资,准备上任的事宜,原本就繁杂,之前的定期是十五日,现在缩紧到三日了,我等应付不来,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我等慢去历阳,怕庾怿心中还在窃喜呢!”
窃喜?
赵越愣住了。
“麟哥儿未去历阳,而大帅派去的一千劲卒到了历阳,岂不是给庾怿一种可以收买那一千劲卒的假象?”
“钱帛难道收买不了士卒?”
“他们家室都在淮南,大帅对他们照顾有加,恩重如山,庾怿想要在三五日内用钱帛收买,岂是易事?”
能派出来的士卒,自然不是那么容易收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