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长安·遗梦 60 初遇贵人

拓跋祭被士兵推出城门。

门外一片苍茫,远处是无边无际的沙漠,宛若他干涸的心。

拓跋祭,从此不再属于西夏王族,贬为庶人。

他的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布衣,额间没有了金银玉器的发簪修饰,但他憔悴的脸上,仍然透着高贵的气质。

拓跋祭再回过头去,望着他生活了七年的王宫。

他笑了。

随后,大踏步得向远处走去。

他自由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他一直冰冷的心。

从被士兵推出来的那一刻开始,他便已经下定了决心。

他要去长安。

沙漠席卷了他的双脚,天气太热,让他的身体之间虚脱。

他的脚深深浅浅得踩在沙子中。

放眼望去,什么都看不见。

只有一望无际的沙漠。

沙漠狐从他的身边而过,他会对它轻轻得露出疲惫的笑容。

沙漠中的甲虫在脚下爬行,他会小心翼翼,尽可能得不踩到他们。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起来,头晕恶心。

但他不想认输,特别是他知道曼珠一直悄悄跟着自己的时候。

他也知道,曼珠是不会让他轻易死在这里的。

他的嘴唇干涸蜕皮,脸色苍白,汗水湿透了他的白色衣衫。

远处,有骑着骆驼的行脚人。

他快走两步,想要跟上去,讨杯水喝。

但是沙子太软,他总是跑不快。

眼看着骑着骆驼的人逐渐远去。

他觉得天昏地暗,终于,他的最后一丝力气也崩塌下来。

整个人倒在沙漠之中,大风吃过,他的身体和头脸上都是沙子。

沙子很快几乎将他掩埋。

这就样一动不动,眼前的黄沙尽头,他好像看到了长安城,那么热闹,那么繁华,灯火阑珊,那便是母亲的故乡.......

“长安......真美......”

他觉得轻松,渐渐闭上眼睛,整个人陷入黑暗之中。

不知过了多久。

拓跋祭的神志逐渐清晰起来,头也没有那么疼,周遭也清爽了起来。

他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帐篷一般的屋顶,他没有离开西夏。

“醒来了,便起身吧,喝些枸杞茶,解暑。”

那声音是一个好听的清脆女声。

拓跋祭扭头,便看到一个约莫二十七八岁的女人,正在为拓跋祭倒枸杞茶。

她头发很长,很黑,随意得挽在脑后。

“你不是西夏人!你是汉人?!”拓跋祭做出防备的状态,身体向后靠去,眼睛宛若一只警惕的小狼崽。

那女人却并不在意,端着手中的茶杯走到床边,温柔得笑着:“来,喝下去,身体会舒服很多,我特别加了蜂蜜,可以帮你缓冲体能。”

拓跋祭不自觉得咽口水,嗓子已经冒了烟,但他不会轻易去接受任何人给他的任何东西。

是的,他现在谁也不信,虽然眼前这个女人,她的一言一行,就像是一个母亲一般,看向他的眼神,也透着关爱。

倘若他的母亲还活着,是不是也像眼前这个女人一般年纪?

那女人似乎察觉到拓跋祭的意思,微微笑着将杯子送到唇边,轻轻喝下一口:“现在可以喝了吗?”

拓跋祭突然起身,从女人的手中抓过杯子,一下边倒入口中。

甘甜的蜂蜜枸杞茶顺着嗓子流淌下去,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也活了起来。

他将杯子举到女人面前:“谢谢,还有吗?”

女人

掩唇而笑,身段婀娜,肤如雪白,面若桃花:“有。”

女人转身去倒水,水壶抬起,听着流水声,拓跋祭的心情都跟着舒畅了起来。

女人端着水杯重新走向拓跋祭,将水递给他。

拓跋祭没有再犹豫,接过水杯,又是一口气将杯中的水喝下去。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一个人在沙漠里行走?”女人的声音很好听,就像是沙漠中的泉水,让人心安。

拓跋祭思索片刻后,答道:“我姓江,叫——江祭臣。”

女人歪着头,接过茶杯,像是有些诧异:“江祭臣,这名字真好听,你也是汉人?”

“我.....我要回长安,你能告诉我应该怎么走吗?”江祭臣仍然与女人保持着距离。

女人歪着头,掩嘴而笑:“巧了,我也要去长安,不如结伴而行?”

江祭臣想起曼珠,生怕曼珠对眼前这女人做出什么不好的事,他低下头:“我可能得自己走。”

女人不解:“为何?我们两人结伴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你年龄这么小,走不出这片沙漠的。”

江祭臣抬眼,望着女人:“那你呢?你叫什么?”

女人笑笑,宠溺得望着江祭臣:“我姓陈,叫霓裳,你也可以叫我——陈夫人。”

江祭臣从床上爬下来,对陈夫人拱手:“陈夫人!多谢!可是,关于同行之事,我想,或许......”

陈霓裳笑着上前,捏了捏江祭臣肉肉的笑脸,宠溺得笑着:“怕什么?守着你,难不成会有人杀了我不成?”

江祭臣猛地抬头,望着陈霓裳:“陈夫人,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陈霓裳笑了,“不要总是把任何人都想得那么坏。”

说着话,将手伸向江祭臣,她的手里,握着江祭臣一直随身携带的那枚彼岸花玉佩。

那玉佩,现在只是一只玉佩的样子,图案上的彼岸花也没有任何变化。

“这是你的东西?”

陈霓裳的笑容挂在脸上,但江祭臣很却觉得,眼前的人宛若魔鬼。

刚刚才有的信任与好感荡然消失。

江祭臣一把便将自己的玉佩从陈霓裳的手中夺过,紧紧地握在手中,那玉佩似乎感受到江祭臣的情绪,玉佩中央的彼岸花发出刺目的血色光芒。

陈霓裳看在眼里,神色惊讶:“它......它怎么红了?”

江祭臣诧异,陈霓裳若是有问题的话,为什么会不知道,这玉佩一旦到了自己的手中,便会因为自己的情绪变化而发生变化?

除非,陈霓裳为了让自己相信她,所以......她现在的神色是装的?

但刚刚.......

七岁的江祭臣一时分不清真假,索性保持警惕状态。

陈霓裳上前一步,靠近江祭臣,唇角带着笑意,不知何时,手中拿出一块精致的糕点,递给江祭臣,姨母笑的样子,让人觉得温暖。

江祭臣紧锁着眉峰,望着陈霓裳,一语不发。

陈霓裳低头一笑:“吃吧。”

见江祭臣手脚并未动弹,只是瞪大了眼睛,恢复了小狼崽的模样,她便起身,将一整盘的精致糕点放在桌子上。

“我知道,因为这块玉佩,你现在可能无法信任我,那么不如,我们都开诚布公得说明自己的身份,这样的话,后面一起回长安的路上,便也能少几分猜忌,你觉得如何?”

陈霓裳转过身去,一边将精致的茶壶放在火炉上,一边准备继续烧茶。

江祭臣饿极了,他望着那些糕点,舔了舔嘴唇。

陈霓裳自是知道江祭臣在担

心什么,她一边煮茶,一边伸手拿过一块糕点放进嘴里,随后脸上露出舒畅的神色:“嗯——长安城的糕点都比西夏国的好吃。”

江祭臣见状,上前,用脏脏的小手抓起一块糕点,便塞进嘴里。

陈霓裳笑着:“慢慢吃,小心别噎着。”说着,将一杯枸杞蜜茶推到江祭臣的面前。

江祭臣不再忌讳,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却始终不愿意回答陈霓裳刚刚的问话。

陈霓裳倒也不急。

直到入夜后,江祭臣和陈霓裳依然保持着相对立的姿势,只是,陈霓裳再也没有问过江祭臣一句话,江祭臣也在没有说过一句话。

渐渐地,江祭臣困得几乎睁不开眼睛来。

陈霓裳从矮凳上起身,看着江祭臣,并给他递过一壶水:“晚上渴了,便喝这水吧,房间那边的柜子里,还有些糕点,若是饿了,便吃,我出去了。”

江祭臣见陈霓裳要离开,突然一慌:“你去哪?”

陈霓裳停下脚步:“这是专门为你准备的帐篷,我去别的帐篷住,放心,若有什么事,你便叫我,我能听得见,还记得我叫什么吗?”

江祭臣默默地点点头:“陈夫人。”

陈霓裳满意得点点头:“困了便睡吧,明日赶路。”

陈霓裳刚掀开帘子准备出去,听到江祭臣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你知道我的身份,却没有拆穿我的假名字,对不对?”

陈霓裳停下脚步,看向江祭臣的方向,笑着,没有否认。

“这里是沙漠的中心地带,却偏偏有这两顶帐篷,周围四下无人,连颗树都少见,你却有蜂蜜,有糕点,还有枸杞和水,可以泡茶生活,所以,你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陈霓裳像是来了兴趣,索性转过身来,面对着江祭臣:“继续猜。”

虽然陈霓裳的身份成疑,但眼下却能看得出来,陈霓裳对自己并没有什么坏心思。

但完全信任她,对江祭臣来说,却依然无法做到。

江祭臣继续问道:“你早就知道我会被从王宫里赶出来,所以,你早早得就在这里扎了帐篷,你在等我。”

陈霓裳笑笑:“我承认,我知道你是西夏的三王子拓跋祭,也知道这块玉佩对你很重要,因为,我见过你。”

江祭臣一愣:“见过我?”

陈霓裳上前一步,扶住江祭臣的肩膀:“你无需怀疑我对你的真诚,相信我,我会带你去长安。”

江祭臣向后退去一步:“所以,你果然是在等我,你认识曼珠?你是她的人?”

陈霓裳顿住一瞬,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我在长安城的平.......在长安城的某个地方,有一处隐秘之地,那里,是一个消息买卖中心,我是那里的老板娘。”

“所以呢?”江祭臣保持警惕。

陈霓裳:“长安城比你所想象的更大,更新鲜,而人心,也更深不可测,在哪里,你可以打探到任何地方的消息。”

“包括西夏?”江祭臣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

“所以,你想说,你是通过打探消息,得知我的现状?”江祭臣仍是不愿相信,因为长安城离这里实在太远了。

陈霓裳靠近江祭臣:“你知道我的那个消息买卖中心,是为了谁而开设的吗?”

江祭臣整个身体僵硬起来:“谁?”

陈霓裳收起笑容:“你!”

“我?”江祭臣的头一懵,“为什么?”

陈霓裳继续说道:“因为,我曾是你母亲的侍女......”

江祭臣不敢相信:“我母亲?你认识我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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