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国不由的倒吸了口凉气,挨打他不怕,但是一对一单挑被人撂倒三十六次,自尊心和脸面遭不住啊。
蒋德璟适时说道,“李定国,陛下乃天降神人,是来拯救大明,拯救万民的,你岂会是陛下的对手。”
李定国原本不信鬼神之说,但崇真玉面魁首,和他打了这么久的架脸不红气不喘,显然都没用全力,心中骇然,嘴上也没之前那么硬了,一时英雄相惜,便拱手说道,“陛下神勇无敌,鸿远佩服。”
崇真哈哈一笑,拍拍李定国的肩膀说道,“能在我手中倒下三十六次,站起来三十七次的,也只有李爱卿一人啊。”
李定国汗颜,这到底是夸人还是在骂人啊,不过让李定国发蒙的是“爱卿”这个称呼。
他可是十恶不赦的反贼,不但造反杀了那么多官兵,被活捉了还当面骂狗皇帝,就是不诛九族也得是个凌迟。
怎么就成了爱卿了?
难道皇帝要招降他?
李定国连忙说道,“陛下英雄无敌,鸿远佩服,但一臣不侍二主,陛下若想招降鸿远,那鸿远宁愿一死。”
李定国是能给大明强行续命的人,这种人自然不是那么容易降服的,崇真也不急,只是将殿中的其他人都赶了出去,包括一旁策应的天军士兵、亲卫兵、蒋德璟和伺候的太监,就连一直跟在崇真身边的败火小医官都未能幸免。
蒋德璟见崇真要和李定国过二人世界,当时就急了,“陛下,此人是反贼张献忠手下有名的大将,是非常危险的人物,陛下切不可与他单独相处……”
“再危险能有朕危险?出去,都出去。”
“陛下,万万使不得啊。我大明中兴全指望陛下了,陛下万不可涉险啊……”
崇真喝道,“滚……”
蒋德璟还想说什么,崇真脱下脚上的破鞋就朝蒋德璟砸了过去,蒋德璟这才慌忙“滚”了出去。
李定国也不知道崇真想干什么,只得怔怔杵在原地。
待所有人走后,崇真才问李定国道,“可否告诉朕,你为何要造反?”
李定国心道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不造反活得下去吗?不造反他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哪里还能到这里来和崇真打架。
李定国说道,“起初不知道什么是造反,只是跟着义父,为了活下来到处打仗而已。但是后来随义父南征北战,见到老百姓们命比草贱,贪官污吏钱粮堆积如山,老百姓却饿殍遍野,我就是不为自己造反,也要为了他们造反。陛下锦衣玉食,天天坐在这金銮殿中,根本无法想像千里赤地堆满尸体是何种惨状。”
崇真没见过饿殍遍野,但血流成河遍地尸体却见多了,他反问道,“造了反老百姓就有饭吃了吗?就能过上太平日子了吗?”
李定国摇摇头说道,“也许还过不上太平日子,但至少能吃个饱饭,不过总有一天,我们会让老百姓过上太平日子的。”
崇真拍拍李定国的肩膀说道,“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人性的可怕。”
张献忠虽然能吸纳人才,也建立了政权,但只是个草台班子,再加上农民军起义的队伍被小农意识限制,若是没有一个灵魂人物站到一定高度引领农民起义军,那必定走不远,最终会陷入小富即安、纵情享受的欲望之中。
张献忠若是能多活两年,他的队伍还能成点气候。只是可惜张献忠死于清军之手,之后没几年队伍高层就陷入党派之争,若不是李定国忍辱负重极力团结队伍,大西政权早就分崩离析了。
“人性的可怕?”李定国不解,“人性和造反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崇真说道,“俗话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也。你有能力,有抱负,但现实是残酷的,你有上九天揽月的宏伟理想,架不住你的队伍只想打下城池抢钱抢粮抢女人,只想花天酒地享受荣华富贵,他们走到这一步就不想迈步子了。你想一想,你的队伍,你的几位义兄弟,包括你的义父,还有你的将,你的兵,他们走到哪一步了?他们会和你一样,去想着建设一个老百姓安居乐业的国家吗?不会的,如果你们真有掌握政权的那一天,你们只会比现在的大明官吏更腐朽。毕竟大明的官已经享受过荣华富贵,见怪不怪了,享受之余,偶尔还会干点正事。但你们的人却是连荣华富贵四个字都未必认得全的人,一旦掌握政权变成暴发户,只会毫无节制的享乐,而受苦的,依然是老百姓。”
这种结果历史上很多农民起义都已经证实了,最典型的就是清末的太平天国农民军起义,简直就是一部史诗级的教科书。
李定国冷笑一声道,“照陛下这么说,我们这些人就只能在大明的贪官污吏手下苟延残喘,不能有半分的反抗了?”
“不,朕没有这意思。”崇真说道,“虽然这天下是朕的天下,但朕对农民起义这事情并不反感,相反,朕还挺感激他们的。朕恨的是那些吃朕的,用朕的,花朕的,到头来还要咬朕一口的人。”
“感激?”
皇帝感激别人造反?李定国心道这皇帝怕是脑袋烧坏了,但李定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随着崇真的话说道,“叛徒自然是人人都讨厌的。”
崇真要换个新天地,有些事情还得靠张献忠和李自成他们,所以感激也是真心的。
崇真说道,“朕指的不是叛徒,而是领着朕的工资,却把朕的天下搞得乌烟瘴气的人。朕想要这天下清明,想让老百姓都过上丰衣足实的日子,但这腐朽的既得利益集团却处处掣肘。实现理想,有时最大的问题不是对手有多强大,而是内部不团结。朕的理想是中兴大明,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界之巅,朕有理想,有抱负,有胆量,有手段,也有经验,但朕缺乏的,是志同道合的人,是坚定的追随者。而你的问题,和朕一样。”
李定国即便是一代名将,奈何也被时代所局限,更何况现在的他还太年轻,怎么能和站在历史高度的崇真相比?
李定国怔了一怔,崇真的话他好像听懂了,但好像又没全懂。
“陛下的意思是?”
“朕欲剑指天下,李爱卿可愿做朕的冠军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