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跪了一整天。
熬不住,齐音中途去永和宫歇了歇。听说太子妃又跪完全程,不免心生敬佩之意。
正月初二,惠妃娘娘牵头,引了戏班子在御花园搭台唱戏,一唱便是半个月。齐音一开始觉得新奇,去了两天后便不再去了。
十三那天,说有《西厢记》,秋绿日前就惦记上,一早忙着给齐音梳妆打扮。齐音去时刚好碰见瑜妍与太子妃闲话,自是规规矩矩请安。
太子妃十分客气等她礼毕,笑嘻嘻地道:“免了吧。你这般规矩倒是叫人不适应起来。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听戏?”
齐音福身道:“太子妃好眼力,玉音偷懒几日也躲不过去呢。”
“哪是好眼力,你不在,皇阿玛问了好几次呢。”
齐音见她搬出康熙来,索性只是笑笑,也不附和,见一旁的瑜妍将掌心的核桃仁都快碾碎了,柔声道:“五福晋这几日可好?”
瑜妍惊得一跳,忙回道:“我很好。没事。”
齐音见状,福身后走向自己的位置。玉河在一旁见她们闲话后,附耳低声道:“四嫂,额娘说五哥在宜妃娘娘宫里闹了一场,瑜妍被罚跪了整宿呢。”
玉河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通,齐音止不住皱起眉头,起身道:“胤祺真说要休妻,不是听岔了?”
玉河摇头,十万分肯定道:“应该是不差。五哥最近糊涂事可是不少。”
恰逢此时,瑜妍领着丫头往这边来,隔着秋绿笑着说:“四福晋可否借一步说话。”
齐音犹豫片刻,还是起身,随她往园子幽静处走去。
两人一前一后,并未开口。
瑜妍停在处亭子内,方坐下片刻便有园子里伺候的上前服侍,又用屏风罩住,生了火盆,便暖和得多。
秋绿跟瑜妍的丫头不远不近的站着。待茶水进来,两人喝了口暖暖身子,瑜妍才笑着说:“有几日没见你,身子还好吧。”
越过茶盏内烟气袅袅,齐音闷声道:“你打算一直利用我到什么时候。”手机\端 一秒記住《www.》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
这次裸露出的腕子上不见一丝伤痕。
早没了刚开始的羞恼,就像是游戏系统里的NPC在本该吐露经验值时丢了个空包,并且举着空包一脸嘲笑。
“你知道也不算太迟。”瑜妍脸上表情变了变,又像是罩了副假面。
“原来你并未打算瞒我。”齐音到底有几分怅然若失。
随即想想,人生若是能得一两知己那是恩赐,没有便坦然接受便是。
“四福晋可想听段故事?”瑜妍突然问。
齐音摇摇头,整理好思绪,起身道:“五福晋又能编排出什么样的故事呢?莫不是你早就有了心上人,心不甘情不愿进宫选秀。还是原以为能有所出息,结果偏偏将你指给了五阿哥。这些故事,我可是挺难了的。”
瑜妍白了脸色,咬住嘴唇,语带恨意地道:“音格格自然不屑这些。是我自作多情了。”
“希望你今后能好自为之吧。”
齐音头也没回走下亭子。
瑜妍扯了扯嘴角,在她身后嚷道:“我是没有你果敢!大婚当日也能服毒!”
齐音身子一顿,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服毒的是玉音。她自以为是少年郎骗了她的一腔赤诚,便想以死明志,让胤禛一辈子背上骂名!
殊不知这人世流转,有什么是真正会消失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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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亭子不久,忽觉小腹坠痛得厉害,她扶住石壁缓缓坠下身子。不足片刻,大汗淋漓,怕是连里衣都湿透了。
秋绿见状,早就乱了神。
她不敢单独放主子一人在此,只得大声呼救。
“来人啊!来人啊!”
待园中小厮纷纷而至,却无人敢挪动半分。两个手脚麻利的飞奔去寻德妃娘娘跟四阿哥。
秋绿将齐音抱在胸前,等来的却是太子爷。
原是半道上遇到寻人的公公,便连忙赶来。
太子爷见状,便要弯腰抱起齐音。秋绿又惊又怕,揽住主子不肯撒手。
“太子爷恕罪!太子爷恕罪!”
今日若是太子爷抱着主子迈出一步,明儿即便是把她脑袋砍下也难辞其咎。
胤礽瞧着齐音越发苍白的面色,也管不得那么多,抬脚便将秋绿踹开,又被她扑过来护住。
“太子爷,您这是要逼死我们福晋啊!”
秋绿喊道。
“大胆!”
事情发展得太迅速,齐音好不容易才从阵痛里缓过劲来,瞧见秋绿嘴边的血迹,忍住胸口的翻涌,道:“扶我起来。”
秋绿脚底一滑,齐音伸出去的手落入胤礽扶她的掌心内,被牢牢握住。
恰此时,德妃娘娘跟胤禛急匆匆地一前一后赶到。
正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齐音十分镇定,将手从胤礽手中抽出,虚晃两步,整个人落入胤禛怀里,瞧见他眼中的焦虑,才晕了过去。
胤禛将她抱起,朝太子爷看了一眼,便往最近的宫殿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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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正月十三,梨花园的班主宋七,后来跟小辈们唏嘘了半辈子。说起那日,眼底都是惶恐之色。
过午开唱,曲不终场,人不下台。
一曲唱罢,一曲又登场!
还有宫里的贵主子点了两遍《牡丹亭》。
咿呀啁哳整个晌午,好不热闹!
虽说万岁爷未露面,可太子爷太子妃及后宫的各处主子都在,熙熙攘攘坐满了整个园子。
那日天气极好,园子里处处围着遮风的帷幔,三两步便是一盆生得极旺的炭火盆子,里头用的都是上等的金丝炭,那火盆子带着烟火气,将整个园子蒸腾得热浪阵阵,戏班子里里衣都汗湿了好几身。
那奢华,气派,真是瞧一眼便不能忘!
后来是怎么出事的呢?
大约先是有人惊呼一声,太子妃见红了!
太子妃手足无措站在那里,鲜血顺着脚踝流进了毯子里。众人皆是慌神,是惠妃娘娘先唤了声太医,静止的人群才开始动起来。
戏台子上还在咿咿呀呀的唱着曲儿,那边又来报说四福晋晕倒了。
那原本坐在德妃娘娘身侧的四贝勒怒喝了一声,跟离箭似的窜出人群。
一下子,两个有身子的女人出事!
反正宫里人都在传,说是正月里冲撞了啥,要请萨满来驱邪的。
原定了元宵那晚的戏都取消了,一个大公公打赏了梨花园,差人连夜将我们送出了宫。
戏班子里的幺儿说,四福晋真是好福气,四贝勒那般极红了双眼,恨不能把御花园翻个遍。不像太子爷,太子妃那样时,连个人影也没瞧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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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音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嗓子疼得厉害,张张嘴想让人倒点水,却发现自己完全出不来声音。
摸摸肚子,那孩子还在。
不枉费自己花费二十万金币保住了她还有自己!
“别动,也别说话。太医马上就来!”胤禛的声音从一旁传来,稍微让她安心了些。
只是想喝水啊!
不知道哪个小天使端了水,轻柔喂她喝了一口,润润嗓子。
“别打秋绿。”
齐音轻轻道,声音嘶哑难听,比初学者的二胡还幽怨干哑。
“好。”
“四爷,我肚子又痛又饿。”齐音幽怨地道。
“嗯。”
就嗯就完了?
齐音睁开眼一脸疑惑地打量跟前的男人,只见他胡子拉碴,一双眼睛又红又肿,神情简直比她这个病人还要憔悴几分!
心里又是安逸又是委屈,望着他,眼泪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
有人宠着,疼着,真好!
哪怕往后你还有三宫六院!谁说不能享受当下呢!
“你怎么这么丑啊!”齐音眨着眼睛道。
“你啊,没良心哦。”胤禛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笑着说。
“主子,贝勒爷守了您一夜呢。”海棠在一旁小声提醒着。
齐音想起什么,挣扎着要起来,被某人又按了回去道:“打了二十个板子,在养伤呢!”
“又不是她的错。”齐音心里叹息。怕是胤禛已经知道她跟瑜妍的对话。
“你若有事,这屋子里谁也跑不了!”胤禛怒道。
一屋子伺候的瞬时跪了一地,刚领着太医进门的苏培盛见状也立时跪下。
钱太医掠了只有几根的胡须,笑着冲胤禛拱手道:“贝勒爷,福晋醒来便无甚大事,往后只需好生调养,切不可轻易动怒,不可多思多虑,方能颐养天年!”
齐音听完嗤笑道:“钱太医真爱说笑,我这般年纪难不成就要养老了!”
“太医说话,听着便是!不要闹!”
胤禛亲手放下帷帐,朝钱太医道:“方便借一步说话?”
“你不要闹,我去去便回。”
瞧着某人哄孩子般的语气,真叫她哭笑不得,不过这般娇惯着,倒是让齐音心里高兴。
见胤禛出去,海棠才急忙上前,又喂了自家主子喝两口温水,低声抽泣着。这回是真吓到了,连惯常最镇定的春柔都急得跟什么似的。
德妃娘娘说,要是再找不到人,她就去请万岁爷搜宫了!
若不是五福晋跟前的婢子指了方向,怕真是要出人命的。
“哭什么,这不是没事。秋绿怎么样了?”
“主子不必担心。荣姑姑照应过了,用了药再歇了几天便好。”
“叫她好好养着。此次是我牵连了她。”
对于齐音这个现代人来讲,秋绿挨板子这事完全是因她而起,自然心里十分过意不去。不过,宋嬷嬷十分不认同。
自打齐音醒着了,便是一直有一肚子话要说,碍着贝勒爷在,这会儿见主子仍旧这般不伤心,再忍不住,上前拉开海棠道:“我的好格格!今日若不是荣姑姑提了一句,便是打死秋绿那丫头都不为过!做奴才就要有奴才的意识。贝勒爷信您自然不疑有他。昨日要是换做别人,咱就是有一千一万张嘴也解释不清!主子福晋,奴才多几句嘴!从小来看是惩治奴才,大的看是治家不严驭下不严!您将来是贝勒府的女主人,断是不能这般菩萨心肠!”
宋嬷嬷说得又急又快,逼着齐音吞下剩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