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对这些国事家事本就不大关注,以前,以前媚儿是知道的,战神那么有名,即便是她孤陋寡闻,也是晓得他的大名的,只是,人越激动,就越爱掉链子,眼下这紧要关头,她竟如何都想不起来了。
她傻愣愣的问着。
妻子说他是丑八怪。
妻子一脸傲娇的向人炫耀他,可炫耀炫耀着,却一时忘了他姓甚名谁,这副画面,怎么瞅怎么滑稽。
对面四个大人全部纷纷大笑了起来。
沈媚儿一时觉得有些没脸。
脸嗖地一下再次红了。
转身,握起拳头一拳一拳砸在了打铁匠身上,嘟着嘴道:“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讨厌死了!”
他瞒了她整整两世。
瞒了他的身份不说,连他样貌都瞒着她。
媚儿气呼呼的打他。
燕蕈见她手上有伤,忙一把将她的手握在了大掌里,只垂着双目的瞅着她,低低道:“燕蕈。”顿了顿,又道:“一会儿教你写。”
沈媚儿闻言,瞪了他一眼,顿了一下后,现如今她脑子还有些兴奋,还没有多余的精力与他计较旁的有的没的,只转头一脸激动的继续与众人炫耀起她的战神。
炫耀完了后,这才平复了几分心情,这才舍得将注意力转移到旁人身上,这才想起来询问爹爹昨日结囚一事,这才有功夫过问起舅舅的伤情,同时这才有功夫问起了那场火势。
媚儿这一问,众人这才知道,沈老二的劫囚一事,纷纷惊心动魄的盘问着。
这才晓得了舅舅在衙门里头受了哪些苦,又是如何被救回来了。
这才晓得了凤熙年那恶魔,死在了那场大火里。
听到这个消息时,沈媚儿整个人一时愣在原地,愣了许久。
她没想到,那个魔鬼死了,就那样死了。
其实,他```他是可以脱身,可以逃脱的,他的死,落在了沈媚儿眼中,更像是一种寻死的过程。
事后许久许久想起这件事时,媚儿才惊觉,能够从恶魔手里逃生,除了幸运外,或许最主要的原因是因为她遇到了两年前的恶魔,现在的凤熙年远没有两年后的恶魔那么炉火纯青,以及,或许他并没有那么想要至她于死地。
毕竟,前世恶魔杀的,都是攀附他的女子,都是嫌贫爱富,被他亲手勾搭上的“贱女人”,前世的媚儿亦是如此,她抛夫弃夫,她嫌贫爱富,她厌恶并且抛弃了自己的丈夫,转头去做了他的小妾。
所以,他从心底里厌恶,并且憎恨她们。
又或许,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罢。
横竖人死了,说不清了。
只是,沈媚儿免不了感到一阵嘘唏罢了。
然而,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只觉得笼罩在她头顶的那片乌云,终于一点一点消散了似的。
一旁的打铁匠仿佛有所感应,忽而走过来,一把拉起了她的手,将她的手心捏在了他的大掌里。
媚儿见了,一把搂住了打铁匠的大胳膊,将她的脸,埋在了他的胳膊上。
能活下来,可真好。
有打铁匠,可真好。
夕阳渐渐西下。
难得共同经历过一场浩劫,又九死一生,难得从这一场场浩劫中走出来,所有人仿佛如释重负,亦是倍感珍惜此时的时光,无论是沈媚儿与打铁匠,还是沈老二与小元氏,亦是元朗与范氏,都好似更加坚定了彼此,就连豆芽跟石头经历过这一切后,都被范氏当即指婚了。
原来,事发后,石头忽而失踪了,整个不见了人影,所有人还以为元家遭难了,所以,石头连夜跑路了,豆芽圆滚滚的身子,不过几日便消瘦了一大圈,直到今日那一支军队到访,石头整个人直接累翻在了马下,这才知道,原来是他受了打铁匠的吩咐,去邻城搬救兵了。
事发后,豆芽哭得似个泪人,石头当即跪在范氏跟前给她磕了十几个头,范氏红着眼圈应允,将豆芽指给了她。
好事,也总是上赶着来的。
第199章 御夫术。
因祸得福。
又杂事未消。
当日, 小元氏便和范氏亲自下厨,预备给一家人做顿饭,打铁匠提议将晚膳安置在院子一角新修葺的凉亭里, 顺道一道纳凉,一道吃酒叙旧,沈老二与元老爷自然欣然同意。
女子在厨房忙碌,爹爹和舅舅二位长辈在凉亭说话吃茶, 打铁匠亲自端酒张罗, 沈媚儿这个手残病患倒成了个小废物似的, 走哪儿便被抛到哪儿, 被人嫌弃得紧。
她闲来无事, 自然只得将主意打到打铁匠身上,横竖他走到哪儿, 沈媚儿便偷偷跟到哪儿, 偷偷看着, 他进了厨房,沈媚儿便将窗口扒开一条细缝, 偷偷看着。
打铁匠一出来,沈媚儿便立马合上了窗子。
打铁匠若去了凉亭,她便趴在门沿, 远远的,巴巴的瞅着。
横竖,他的身影到哪儿,她的目光便悄悄跟到哪儿。
好似, 生怕她一眨眼,他就要不见了似的,或者, 又变回了原先的那个打铁匠。
倒不是嫌弃原先的,只是,这人呐,生来便是如此,这都见到了好的了,怎么还会```还会念叨着那个不那么好的呢,呃,也不是说以前的那个大胡子打铁匠不好,就是,就是,反正,反正眼前的这个比较招眼,怎么瞅,都瞅不够似的。
原来,女人跟男人一样,亦是个好色的。
媚儿心里巴巴想着。
距离她醒来到现在,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然而沈媚儿这会儿还跟在做梦似的,头脑晕乎乎的,压根缓不过神来。
磊哥儿被豆芽领过来的时候,见沈媚儿撑着双手托着下巴,一脸花痴模样,二人先是一脸激动关切了一番她的伤势,围着她叽叽喳喳好一阵后,只见磊二个人只一脸激动的凑过来道:“阿姐,你终于醒了?可担心死我了。”顿了顿,又欲言又止道:“姐夫在那里陪舅舅爹爹吃酒了。”
说着,双眼眼巴巴地瞅着亭子里,似乎想要过去,又有些羞涩。
于是,开始怂恿起了他亲姐。
豆芽见了忍不住瘪嘴道:“姑娘,今儿个表少爷在学堂炫耀了一整日,他说他姐夫是战神,说他将来也想当战神!如今,还威逼利诱着整个学堂里的小孩儿们都要偷偷管他叫小战神呢!”
有这样一个姐夫,应该是天底下所有男孩子最大的幸福罢。
何况,在此之前,磊哥儿就早已经被打铁匠征服了。
话音一落,见沈媚儿没有一丝反应,豆芽不由探着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媚儿这才眨了眨眼,将豆芽的手啪的一打,随即似笑非笑的看着磊哥儿,道:“小战神?你?”
沈媚儿目光带着打趣。
磊哥儿小脸微微一红,扭头瞪了豆芽一眼,道:“石头哥不也是逮着了哪个,便满嘴嚷嚷着他是战神的亲信,他拿一个小小的哨子便调来了一整支大军,他还吹牛说,说姐夫是他救的了,哼,豆芽姐也好意思笑话我,你要笑话,去笑话你的石头哥罢!”
磊哥儿原先矜持稳重似个小老头,被沈媚儿欺负得连吱都不敢吱一声,不想,不过大半年的光景,性子竟变得活泼开朗了起来,尤其是遇到了姐夫的话题,那是据理力争,谁也不曾放过。
豆芽一时被她怼的哑口无言,满脸躁意。
沈媚儿听得有趣,良久,只伸手揪了揪磊哥儿的小耳朵,道:“好了好了,你们别争了。”
说着,只抬着下巴,一脸得瑟的冲着豆芽道:“既然石头这么厉害的话,那这样吧,改日,让打铁的给石头封个小军官,让咱们豆芽体验一把官太太的滋味如何?”
豆芽亲事刚定,还定得那般轰轰烈烈,如今正是被人打趣得时候,沈媚儿这一打趣,直接令她的脸刷红了一片,豆芽冲着媚儿跺了跺脚道:“哼,你们姐弟俩欺负我一个,我懒得理你们!”
说着,豆芽捧着脸,一溜烟跑到厨房去了。
磊哥儿一脸旗开得胜的看着沈媚儿,沈媚儿瘪瘪嘴,冲他道:“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也想当战神?不过嘛,若是有你姐夫亲自调,教的话,说不定能在你姐夫跟前当个马前卒,走吧,去给你姐夫跑跑腿,献献媚去吧!”
说着,媚儿一脸傲娇的领着磊哥儿朝着凉亭方向杀了去。
唔,自打这打铁匠成了大将军,沈媚儿只觉得自己的气势瞬间高长到了二丈八。
她往后说话,终于可以理直气壮地斜眼看人了。
这种被所有人奉承环绕的感觉```可真不赖!
去时,只见三个大男人围着石桌吃着酒,不过,不知是不是沈媚儿的错觉,只觉得酒桌上的气氛略有些```略有些拘束。
爹爹和舅舅一直不曾吃酒,待打铁匠端起酒杯后,二人这才跟着端起了酒杯。
略有些怪怪的。
要知道,爹爹还好,舅舅从前可是从来都瞧打铁匠不顺眼的,总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每每都是斜眼瞅着打铁匠,然后鼻腔里重重地发出一声冷哼:“哼!”
今儿个,倒是一直安安静静,眼瞅着,略有几分低眉顺眼。
媚儿一过去,双目环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打铁匠身上,只鼓着脸冲着打铁匠气呼呼道:“哼,你是不是欺负爹爹和舅舅了,哼,是不是当了个大将军,便瞅咱们这些小老百姓不顺眼了,哼,你是不是```是不是娶了我这个乡下人娶亏本啦!”
媚儿一过去,便劈头盖脸的送给了打铁匠三个大大的“哼”。
呃,方才还恨不得抱着他啃呢,这会儿,又恨不得骑到他头顶上撒野。
女人,还真是个神秘又古怪地生物。
燕蕈一时还没有从妻子这变脸术中缓过神来,那头,沈老二与元朗立马齐齐朝着沈媚儿咳了几声,随即纷纷使眼色道:“瑶瑶,不得无礼!”
而爹爹和舅舅这副小心翼翼地模样落入了沈媚儿眼里,瞬间,愈发证实了她的猜想了,哼,果然,定然是打铁匠仗势欺人了。
她气得小脸越发鼓得厉害了,只叉着小蛮腰一脸盛气凌人的盯着打铁匠,一字一句咬牙道:“你甭想狡辩,你看,爹爹跟舅舅在你跟前都成了小兔子似的,战战兢兢的,你是不是```是不是仗着自己是大将军,是战神,便连你的老丈人和舅舅都不放在眼里了,哼,今儿个便不将爹爹舅舅放在眼里,赶明儿个是不是也不将我这个娘子放在眼里了。”
说着,媚儿越说越气,只咬牙冲着对面的沈老二和元朗道:“爹爹,舅舅,你们甭怕,咱们小小老百姓自然是干不过那些大家大族,咱们```咱们在强权底下,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不成,哼,他若敢欺负你们,就相当于欺负我,他若敢欺负我,我```我我便不做他的将军夫人了便是,哼,他爱娶谁娶谁去,咱们```咱们不跟他玩了便是!”
沈媚儿越说越气,恨不得指着打铁匠的鼻子叫嚣着。
这```这哪里是被人欺负,这分明是骑在头上撒野啊!
这都气得火烧眉头了,还舍不得“将军夫人''这个个头衔了。
媚儿这番嗷嗷的叫喊声,就连厨房里忙碌的小元氏,范氏都被惊动了。
对面沈老二与元朗二人对视了一眼,先是面面相觑,再然后神色有些复杂,既感动于贴心小棉袄的维护之意,又一时哭笑不得,只觉得这```这哪儿跟哪儿啊,当然,更多的担忧和焦虑,自然是担忧对面女婿的看法。
要知道,对方可是大将军,是整个大俞的战神,若说从前,沈老二不说,在元朗眼里,自己宝贝外甥女自然是这天底下最好的女子,只觉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男子都是配不上的,更甭提不过一小小的打铁匠了,横竖,在此之前,元朗确实对他这个外甥女婿是左右看不上眼,只觉得他不配。
可如今,对方摇身一变,成了燕蕈,成为了整个大俞天神一般的人物,目光再次落到自家宝贝身上时,只见她双手叉腰,似个小泼妇似的,脸蛋虽好,可她们沈家,他们元家顶了天了,也不过一小小的商贩,在赫赫将军府面前,那不过是蝼蚁一只,越看,便越觉得自家的这桩买卖赚大发了,大发得令他们所有人发慌发虚了起来。
这不,才有了今儿个这宝贝嘴里“小兔子”似的一幕。
原本还好好的,宝贝这么一折腾,这“泼妇”似的行径再一起,便越发觉得对方哪日若是发现这桩子买卖赔本了,该不会```该不会想要爽约罢。
横竖,沈老二与元朗二人是压根没法瞧了,恨不得将媚儿塞进她媳妇儿,他妹子肚子里才好。
二人恨不得寻个地缝钻了进去。
媚儿却依然叉着小腰,继续造作着,有种,打铁匠不低头誓不罢休的架势。
一直到了这里,燕蕈总算是回味过来了。
他就说嘛,他瞒了两件天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如此轻轻松松的过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