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节

他的额头,鼻尖冒出了层层汗珠。

却只阴狠的朝着打铁匠的方向看着,目光狠决又锋利。

一旁,刘三跳了起来,指着打铁匠紧张叫嚣道。

他言辞犀利,嘴上却发瓢了。

泄露了他的紧张忐忑。

“过来。”

薛平山由始至终,眼皮都没有抬过一下。

他依然面无表情,好像在这个世道上发生任何事情,都不足以牵动他分毫。

他像是一座无法撼动的大山,坚硬不催。

却在这时,微微抬眼,朝着沈媚儿方向看了一眼,冲她低低开口道。

沈媚儿愣了一下,随即立马听令的往后退了半步,随即,撩起裙子一溜烟的躲到了打铁匠的背后,然后,紧紧拽着打铁匠的衣裳忽而从他胳膊后探出了脑袋来,只咬牙切齿的冲着光头首领一脸嚣张的叫嚣道:“你```你是打哪钻出来的阿猫阿狗,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欺负到打铁的```咳咳,欺负到我官人头上,哼,也不瞅瞅自己几斤几两,竟敢砸我的铺子,还妄想打我,有本事你来啊,现在你来打我啊,你来啊,哼,看我不打死,我打死你!”

沈媚儿躲在打铁匠身后,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狗仗人势。

方才还吓出一身冷汗的她,这会儿躲在打铁匠背后开始张牙舞爪了起来。

话音一落,只见她忽而弯腰,打从地上捡起了一块铁块,哐当一下,砸到了光头的肚子上。

光头闷哼一声,脸上开始泛起了一丝戾气。

然而喉咙处被铁剑抵着,这会儿却大气不敢出一下。

沈媚儿还不解气,继续冲着对方叫嚣道:“死光头,死胖子,我看你就是只大草包,大蛤蟆,中看不中用,我官人一只手指头就能捏死你,今儿个砸了老娘的铺子,不给咱赔偿,你们这些人一个也甭想离开!哼!”

沈媚儿雄赳赳气昂昂的说完,便立马张开双臂,紧紧搂住了打铁匠的腰,将脸藏在了他宽敞的背后。

躲在他身后还不消停,还在冲着那些手下龇牙咧嘴。

真真嚣张蛮横到了极致。

薛平山被她一搂,神色却微微怔了怔,只见他低头看眼紧紧箍在他腰上的那双白皙的手,神色有片刻停顿,却在感受到她对自己的“依赖“和”信赖“后,薛平山胸口微微一热。

这时,因被她这番言语刺激着,光头身后一众小弟们开始神色扭曲了起来,只纷纷挥起木棒指着他们夫妇二人道:“臭娘们,你```你闭嘴!“

然而话刚一起,薛平山一个锐利的目光便扫了去。

这一眼,仿佛千军万马压迫而来。

身后的小弟们喉咙一时卡住了似的,哆哆嗦嗦,如何都张不了嘴了。

薛平山这才将目光微微一抬,落到了对面光头脸上。

二人面无表情的对视了一眼。

薛平山缓缓松开了手放下了手中的铁棍,松手前,只淡淡的吐出了一个字:“滚!”

尖刀一离开。

光头草蜢便龇着牙抬手摸了一把脖子,脖子上泛出了圈淡淡的血线。

草蜢摸着脖子,然后,左右两下将脖子转动了一下,瞬间,那脖子发出两声瘆人的“咔咔”声!

“这笔账,老子记下了。”

光头眯着眼,死死盯着薛平山,而后,将目光移到了他的背后,阴狠的看了一眼后,将手一抬,终于领着人离去了。

“滚,快滚!”

沈媚儿没想到他们就这般离开了,是既不赔偿,又没挨揍。

这```这吃亏的不全是他们么?

她气坏了。

竟还威胁他们?

气得沈媚儿脱下脚上一只绣花鞋便直直朝着那行人背影扔了去。

不偏不倚,鞋子正好扔到了刘三的后脑勺上。

刘三阴着脸,当即跳了起来,朝着沈媚儿骂了句“臭婊子”,便要冲过来。

沈媚儿也跟着跳了起来。

沈媚儿身后的豆芽亦是跟着跳了起来。

“你才是臭婊子,你全家臭婊子,你这只奇丑无比的癞蛤蟆,烂心烂肝的窝囊废,瞧你那左脸欠抽右脸欠踹,驴见驴踢猪见诸踩的怂样,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甭走啊,姑奶奶今儿个还没出场呢,看姑奶奶不将你那大驴脑袋给拧下去!”

豆芽那大嗓门一起,整个地面仿佛都微微颤动了几下。

她嗷嗷扯开嗓门破口大骂,骂声将沈媚儿的声音完全盖住了。

是听的身后沈媚儿两眼冒光,一脸兴奋不已。

周遭邻居们还一个大男人被她骂成了个熊样,纷纷哄堂大笑。

刘三脸上一时白一时红,就跟变色龙似的。

豆芽话音一落,只见她将两条袖子一勒,便朝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星子,是越挫越勇。

沈媚儿一时激动,只拼命蹦跶了起来,拼命为豆芽鼓着掌,一口一个“豆芽说的是”“豆芽好样的”,说到激动处,竟跟着有样学样,也学着她将袖子一卷,正一脸笨拙的,犹犹豫豫的琢磨着要不要学着朝着手心吐两口吐沫星子。

不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腰间陡然一紧,只觉得腰上被一根巨大的铁藤给缠绕住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整个人给搬了起来。

沈媚儿吓了一大跳,忙低头看了一眼。

却见缠在她腰身的哪是什么铁藤,分明是条巨大的,结实的大胳膊。

是打铁的!

打铁匠单手直接将她给搂起来了。

只是,这会儿沈媚儿目光全在战力上,压根无心顾及,只咿咿呀呀,扯着沙哑的喉咙在继续叫唤道:“见你们一次打一次!”

“看官人和豆芽不灭了你们!”

在一片激动兴奋的尖叫中,沈媚儿被条胳膊直接搬着,一把勾进了铺子里。

第126章 蝴蝶结。

却说进了铺子里头后, 沈媚儿还一脸亢奋,小嘴还在骂骂咧咧,激动得小脸都红扑扑的, 压根喘息不过来,这还不算,打铁匠将她放下来后,她还朝着外头不断踢着腿脚, 似乎还想要跑出去。

打铁匠似有些无奈, 片刻后, 喉咙里发出了一丝低低的声音:“嘶——”

沈媚儿听了愣了一下, 这才扭头朝着身后瞅了去。

这一扭头, 只见身后打铁匠侧着身子对着她,这会儿偏着头, 抬着胳膊, 正微微蹙眉查看着什么。

沈媚儿立定了片刻, 陡然缓过了神来——

“呀,怎么样了, 你```你的伤不打紧罢,快让我瞅瞅!”

这会儿总算是后知后觉得想了起来,打铁匠受伤了。

他的胳膊被飞溅起来的铁片划破了, 滑了道手指头大小的口子,当即便淌出了血来。

她当时也是看到了这里,瞬间气坏了,这才不管不顾气呼呼的冲了过来。

沈媚儿立马朝着打铁匠扑了过去, 忙要查看伤势如何。

薛平山倒也未曾阻拦,很快抬起了胳膊,亮出了伤口。

伤在膀子处, 鼓鼓囊囊的肌肉划开了道口子,破了皮,隐隐可见里头殷红血肉,伤口处流了不少血,沿着结实的臂膀一路流了下来,血迹半干,加上大热天里,汗迹斑斑,伤口处更是血肉沾黏着,瞅着有些瘆人。

沈媚儿打小娇生惯养长大,就连修剪个手指甲,那都是闹得雷声那般大,她打小被保护得极好,身上,脸上几乎没有落下过什么伤痕,这会儿身上最大的痕迹还是刚重生那会儿,磕破了脑袋,在额角留下了道浅浅的印子。

故而,冷不丁瞅见了打铁匠这条血迹斑斑,血肉模糊的伤口,有那么一瞬间,只觉得眼睛有些晕呼,她身子恍惚了一阵,咽了下口水稳了稳心神后,这才忙不迭扶着他的胳膊,看了打铁匠一眼,急急道:“疼么?肯定疼死了罢,怎地伤得这样重,这```这还能好得了么?”

说着,忙凑到伤口跟前细细查看了一阵,瞬间,沈媚儿眉头皱得高高的,只随手将腰间的帕子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替打铁匠擦拭伤口周遭的血迹,边擦边一脸小心翼翼道:“这皮都开了,肉都露出来了,还流了这么多血,咱们要不要去请大夫过来瞧瞧,你若疼的厉害的话,便出个声,我先替你将血擦干净了先。”

沈媚儿捏着帕子埋头擦拭着。

她的动作十分笨拙,明显没有干过这些事儿,生疏的紧。

胳膊上都是血,她也不知要先从哪儿下手,且血迹都干涸了,有些擦拭不动,擦了半天,血迹没擦拭干净几分,伤口处的口子差点儿又被她再次挤压开了。

沈媚儿急得鼻尖开始冒了一层汗。

薛平山却一动不动,任何她侍弄着。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对着他的这处小伤口有些束手无策,看着她拧着眉,撅着嘴,看着她脸上的小心翼翼与轻手轻脚,眼睛如何都挪不开。

一时,便又想起了方才在外头替他“撑腰”“出头”的画面。

他长到这么大,活了这么多年,说实话,从未没有人出面挑衅过他,更加不会沦落到需要其他人撑腰及出头的地步,而今,非但沦落到了,替他出头的人竟还是个“弱女子”,他的妻。

这样的感觉,十足陌生,却又十足奇妙。

女孩儿都是这样的么?

军营里全是大老爷们,一言不合便真刀真枪的开,干,拳头说话。

薛平山对女子的印象并不深刻。

如今,却令他有些```瞠目结舌。

那样的娇弱,娇气,令人丝毫不敢触碰,却又那样的凶厉,那样的龇牙咧嘴,像只柔弱可欺的小兔子,又像是张牙舞爪的小野猫。

那样的鲜活,娇俏,和美丽。

薛平山一动不动的,不错眼的盯着眼前的人儿看着。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这时,只见沈媚儿蹙着眉头嗖地一下抬眼,冲着打铁匠道:“咱```咱们还是去找大夫瞅瞅罢,我```我笨手笨脚的,不```不会弄,会弄疼了你的。”

说到这里,看着胳膊上的那处伤口,沈媚儿略有几分心虚。

之前爹爹受了伤,总会寻些借口将她给撵出去,怕吓着了她。

她后来兴冲冲的给他抹过几回药,结果,不是搽到了骨头,就是触碰到了筋骨,要么不是碎了药瓶,便是失手打翻了药碗,横竖,是越伺候,越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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