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节

哼,他若再这般造次下去,这日子真真是过不下去了。

沈媚儿一时掰着手指头,窝在炕上,数着自己的小金库里还有多少私房钱,越数,越气急,再抬起手来看到自己手腕上这个玉镯子时,便觉得已不如昨儿个那般惊艳了。

这镯子可是个易碎物,不像金镯子,怎么磕都磕不坏。

起先,沈媚儿猜测这镯子怕是值个十两八两地,一想到它竟然要六十两,便犹豫着,要不要将它给取下来,省得磕碰坏了。

正犹豫间,不想此时,外头忽而传来一阵急促紧张声,只高声道着:“薛老爷,不打紧罢,糟糕,流了好多血了。”

沈媚儿听了,愣了一下,还没有缓过神来之际,这时,外头伙计焦急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这回,是凑到了门外,急急喊道:“薛夫人,薛老爷受伤了,钉子扎到脚了,流了好些血了,您```您要不要出来瞧瞧。”

沈媚儿听了顿时噌地一下从炕上跳了下来,炕上的那些宝贝银钱都来不及收拾,只匆匆掀开被子盖住了,穿好鞋袜后,便一把冲到门口将门打开,往院子里头匆匆环视了一圈,只急急问道:“人呢,怎地如此不当心,打不打紧?”

或许是没料到里头的人会这么快开门,又或许是开门后,被屋子里的人儿给惊艳到了。

只见伙计盯着沈媚儿神色呆愣,久久缓不过神来,沈媚儿话音一落,还呆呆地看着她,沈媚儿一个眼神扫了过去,那人一惊,这才立马缓过神来,忙悻悻道:“就```就在后头,您```您请跟我来。”

伙计领着沈媚儿一路来到了后院。

远远的,只见后院的空地上摆放了许多板材木材,打铁匠背对着他们这个方向坐在了木材堆里,单脚撑在了木材上,鲜红色的血将黄色的木材染红了一大片。

沈媚儿惊得捂住了嘴。

双脚止不住有些发软。

良久,她忍着发慌,一步一步朝着那道身影走了去。

远远的,只见一根拇指粗壮,一个巴掌长短的巨大铁钉没入了他的脚心,血哗啦啦的流着,铁钉从脚底刺入,从脚背冒出了一个小小的锋利的尖尖,远远的看过去,直接从脚底板横穿而过,将他的脚底刺穿了,红色的血透着黑色,无端瘆人。

沈媚儿刚走近,只见打铁的一手捏住自己的脚踝,朝着上头捆紧了一根绳子,一手握着脚心铁钉一端,随即便是一个用力——

“不要!”

沈媚儿顿时吓得尖叫一声。

脸瞬间染成了一片惨败色。

薛平山听到声音,嗖地一下偏头。

钉子已经被他大刀阔斧的□□了。

血飞溅到了沈媚儿的脚边,甚至滴溅在了沈媚儿的绣花鞋上。

“你```怎么来了。”

薛平山看到沈媚儿出现在眼前,双眼瞬间微微眯起。

再一看,见她白着脸,直直呆呆地盯着他的脚看着,眼圈渐渐泛红。

薛平山将脚很快往一侧一挪,随即哗啦一下,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三两下便胡乱将脚裹住了,遮住了鲜血淋漓的伤口,这才冲着沈媚儿抿嘴道:“不碍事的。”

顿了顿,双眼幽暗,又道:“莫哭。”

话音一落,领沈媚儿来的这名伙计立马冲着薛平山喊道:“薛师傅,这伤怪重的,不能就这般潦草包扎了,钉子上生了锈,得将伤口清洗干净了,得抹药啊,不然得灌脓包的,这脚怕是会落下病根的。“

顿了顿,伙计又急急道:“前年,咱村子里有个小孩儿便是脚上扎了生锈的钉子,扒了后便发起了高烧,没两日便去了,可吓坏了不少人,您```您可得当心着些。”

伙计一脸语重心长。

而沈媚儿听了他这话后,吓得瞬间拧紧了手中的帕子,见打铁匠看着伙计蹙眉,沈媚儿只闭上了眼,缓缓呼出了一口气,随即睁开了眼,强自忍着声音里的颤声,冲着伙计道:“劳烦小哥帮咱们将大夫请来。”

话音一落,却见薛平山拧起了眉,正欲开口。

沈媚儿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张嘴冲他呵斥了一句:“你闭嘴。”

说着,沈媚儿大步跨到打铁匠跟前,将裹在他脚上的脏乱不条,一圈一圈小心翼翼地剥开,看到鲜血直涌,捅出了个□□的伤口,沈媚儿眼中的眼泪哗啦一下滚落了出来。

薛平山见了,将脚心翻了过去,欲躲。

沈媚儿却咬牙凶他一嘴道:“别动。”

说着,沈媚儿小心翼翼地扶着打铁匠的胳膊,道:“能起的来么,我先扶你进屋。”

那头,伙计得令后,匆匆跑去请大夫。

这头,娇弱的沈媚儿将打铁匠的巨大胳膊架在了自个的肩上,她一手驮着他的肩膀,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步一步,将高大威猛的他搀扶进了屋。

第146章 已无碍。

沈媚儿没怎么伺候过人, 其实有些笨手笨脚的,她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却还是挽起了袖子,趴在井沿上,咬牙从里头吊了桶凉水上来,然后一路摇摇晃晃的端着银盆进了屋子里。

进屋后, 一盆水, 只剩下了半盆。

脚上, 衣裳上湿了大半。

沈媚儿端着盆放到了打铁匠的脚边。

他是光着脚丫子干活的, 这会儿裤腿卷到了膝盖上, 露出两只脏兮兮的脚丫子,两只大船似的, 又大又脏, 还有腿上密密麻麻的腿毛, 糊了满腿。

若是往日里,沈媚儿定然嫌弃不已。

可是, 前世,沈媚儿饭来张口,衣来伸手, 打铁匠精心伺候她足足一年有余,说句毫不夸张的,她的里衣亵裤都是由他揉搓的,若非沈媚儿嫌弃, 只差没将饭菜喂到她嘴里了。

尤是沈媚儿前世对此人不喜,都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好人, 亦待她好。

至于这辈子,虽成亲不过几日,虽眼下在吵嘴闹了情绪,可是他无微不至的照顾,依然萦绕左右,洗脸水,她日日一睁眼便到了眼前,连毛巾都替她拧干了,她若喊声渴了,无论他在做什么,都会第一时间终止手中的事情,过来给她倒茶或是烧水。

他嘴上不爱说,其实,沈媚儿能够感受得到,他是乐意惯着她,宠着她的。

就跟爹爹一模一样,隐隐在将她当作女儿养似的。

以至于,无论她怎么闹腾怎么矫情怎么作,他都能够容许,若是过了界限,亦会板着脸训斥。

简直与爹爹一模一样。

前世,沈媚儿没给过打铁匠半分好脸色。

可这会儿,见他伤成了这个样子,沈媚儿终归有些瞧不下去了。

他好像永远都不怕疼似的,无论她怎么踢怎么踹,怎么咬怎么捶,他永远都闷不吭声,前世,他几次受伤,亦是一言不发的背着她偷偷处理伤口,就像刚才一样,看到她过来了,立马便想将伤口藏住了。

他无论伤的多重,眉眼都没有蹙过一回,可是,怎么可能会不疼呢,他也是血肉之躯,脚下都戳了个洞了,怎会不疼。

沈媚儿断了根指甲,都会哇哇哇的叫嚷个大半天,这伤,若是落在沈媚儿身上,光着看着那滩瘫血水,都够她晕过好几回的了。

这样想着,沈媚儿只咬咬牙,双手去抬打铁匠脏兮兮的脚。

不想,坐在炕上的薛平山见状,立马将脚一挣,良久,只微咽了下咽喉,盯着蹲在他脚边的娇俏身影,微微干哑道:“脏。”

沈媚儿仰头看了打铁匠一眼,良久,咬牙瞪了他一眼,随即,将他躲闪的大船嗖地一下搬弄了过来,只低低道:“你横竖日后记得我的好便是了,哼。”

说完,从腰间摸出帕子,打湿了,然后将蘸着水,轻手轻脚的贴到了他的大船上,一下一下,细细致致的擦拭着,将他脚上的泥巴污垢一一擦拭干净了,就像是前几日,他给她擦脸擦手一样。

她也会的。

哼。

伤口很深,这会儿血稍稍凝固了,堆积在伤口,瞧着无端瘆人,脚也渐渐肿了,肿得老高。

沈媚儿手都是抖的,她本就笨手笨脚,没个轻重,生怕弄疼了他,每轻轻擦拭一下,便仰头看了一眼,轻轻问上一句:“疼吗?”

高坐在炕上的薛平山,低头看着捧着他的脚,给他擦脚,擦拭伤口的妻子,一时脸绷得紧紧的。

脚,轻轻的颤抖着。

不是疼。

是痒。

她的肌肤雪白,手指纤细,跟羊脂玉似的,那么干净,那么漂亮,浑身还带着香气。

而他,这般粗粝,这般邋遢,这般漆黑。

他如何消受得住她这般精心的伺候?

她是父母手心里捧着的宝儿,如今嫁给他,为人妇,他自该代替她的父母,依言将她高高捧在手心里的。

他从未曾想过让她伺候他。

何况,她那样娇嫩。

稍有不慎,都怕伤着她了。

而今,她却低下了她高傲的头,弯下了她修长的脖颈,埋在他的脚边,为他洗脚擦脚。

薛平山胸腔忽而有股热火涌出。

喉咙一下一下上下滚动着。

偏偏,她还时不时仰着脸,张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一声一声的,小心翼翼地问着:“疼吗?痛吗?”

他是男人,怎会怕疼,怕痛。

可是,在她囧囧目光的注视下,他的喉咙就跟堵住了似的,如何都张不开口。

“嘶——”

忽地,薛平山喉咙里发出一丝低低呻,吟。

然后,脚从沈媚儿手中嗖地一下挣脱了出去,结果,力气过大,不小心踹到了银盆一角,直接将整个盆子给踹翻了。

银盆直接翻倒在地,里头的水全部一股脑地翻撒了出去。

沈媚儿立马吓了一大跳,还以为自己笨手笨脚弄疼了他。

吓得一屁股啪嗒一下,跌坐在了地上,直接瘫坐在了倾洒一地的洗脚水上。

屁股立马被侵湿了一片。

沈媚儿愣了一下,整个人傻坐在了地上,却是一脸无辜的仰着脑袋,可怜巴巴的看着打铁匠,有些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故意的。”

顿了顿,又立马道:“是不是```是不是弄疼你了。”

可明明,明明她方才没有碰到他的伤口啊。

沈媚儿一脸无辜兮兮的看着打铁匠。

薛平山的胸口却剧烈的起伏了一下。

她方才捏着他的脚心,将脸凑过去,朝着他的伤口,他的脚心吹了一口气。

他浑身一颤,几乎是不受控制的,立马一脚将脚弹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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