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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招人

赵骁从大营出来直接去了酒楼。

一进门便让湘玉吓了一跳,只见她穿着一身鸳鸯色的襦裙和褙子,头发梳作妇人打扮,脸上居然还点了颗黑痣,哪还看得出这是前两日那个千娇百媚的舞伎。

“大,大人好。”湘玉见到他有些害怕,赶紧跑到后院去喊宋玉竹过来。

“你来啦。”宋玉竹挽着袖子正在后院折菜,后天便是九月十九,楼外楼重新开张,闲来无事他便在后厨帮帮忙。

林大勇看见赵骁走过来,立马站直身体恭敬的喊:“赵……赵,赵大人。”差点脱口喊出千户。

赵骁摆手让他继续挑水,自己则坐在宋玉竹身边,捡了一把韭菜挑起来。

宋玉竹道:“昨日我让田小波出去打探消息,他说城内只有一个白虹阁,她们只收留女子,我想趁此机会建立一个新的组织,名叫玄衣楼,招揽贤能加入。”

赵骁点点头:“可以,需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当玄衣楼的楼主,顺便试探来应征的人身份和本事。”他怕自己年纪小不能服众,干脆让赵骁来做这个楼主。

“对了,我给你起了个代号,叫玄鹰如何?”

“好。”赵骁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玄衣楼的消息已经四处散播出去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投奔过来。

宋玉竹没把面试的地点放在楼外楼,一是怕打草惊蛇,二来这里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以防被庆王他们注意到。

昨天下午,他在城西盘了一间杂货铺子作为报名点。如今城里铺子便宜,要不是手头银子不够用,身边也没那么多人手,宋玉竹还想再盘两家店铺。狡兔三窟,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田小波散播完消息,便留在杂货铺做掌柜的,一旦有人寻过去应聘,就让他记下此人的名字和外貌和本领。

宋玉竹打趣道:“你不怕我是故意坑你啊?”做楼主听着神气,可承担的风险也是最高的,一旦出了事,楼主肯定是头号目标。

“你不会。”

“那你不怕万一被杨元庆发现?”

赵骁想了想:“被发现我就把所有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反正我跑到快,他也未必会抓到我。”

“你倒是够仗义的。”

赵骁道:“我只对你仗义。”

宋玉竹被他撩的老脸一红,心怦怦直跳。

赵骁把手里的韭菜折完擦了擦手:“一切由你安排就好,需要我的时候,随时让人通知我。”

九月十九,宜纳才、开业、祈福、祭祀。

楼外楼在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挂上了招晃,正式开业。

开业第一天,一上午只接待了三桌客人,宋玉竹倒是不慌,毕竟徐州刚经历的那样的事,普通老百姓哪有心思出来喝酒吃饭。

时间是一记良药,会让他们慢慢忘记伤痛。老百姓就像地里的野草,一茬又一茬,艰难生长又生生不息。

湘玉在大堂招呼客人,孙茂在厨房掌勺,林大勇跑前跑后的端酒端菜,宋玉竹则坐在柜台里算账。

人少也有人少的好处,至少他们刚开业不会手忙脚乱。下午人稍微多了一点,有一桌客人要了几坛好酒好菜,赚了七八两银子。

直到酉时三刻酒楼才打烊,宋玉竹扒拉着算盘,这一天毛利润十五两,除去本钱六两,一个月大概能赚上差不多三百两银子!这还是生意惨淡的情况下,若是将来生意好起来,日进斗金不是梦啊!

从前听宋柏提起过医馆的生意,一个月也才赚二百余两,难怪从古至今饭店酒吧这种场所从未断绝过。

吃完晚饭,天色已经晚了,宋玉竹换了一身深色的长袍,由林大勇护送着去了西街的杂货店。

步行从酒楼走到杂货店需要半个时辰,看来以后还得添一辆马车。

过了秋分昼短夜长,这个时辰街上已经没什么人了,路两旁的人家点起灯火,驱散了寒冷的黑夜的。

一阵风刮过,卷起满地落叶,林大勇赶忙侧身帮宋玉竹挡住寒风。

宋玉竹边走边问:“大勇,你是哪的人?”

“回公子,我老家在鲁地,后来闹饥荒便举家迁徙到了西州。”

“家中可还有亲人?”

“有一个老娘,今年五十二岁了。”在人均寿命才四十出头的古代,五十多岁确实年纪不小了。

“没有其他的兄弟姊妹了么?”

林大勇憨笑道:“没了,俺爹走的早,只留下俺娘自己把我拉扯大的。”

“你是怎么加入了庆字军的?”

提起这个林大勇有些气愤:“我本不是军户,但庆王在西州招兵,凡男丁满十六岁者皆要去应征,不然便挨家挨户的搜,搜到符合年纪不去的人,打脊杖三十。”

脊杖和臀杖不同,臀杖打屁股,屁股肉多打三十杖虽然会皮开肉绽,但死不了人。脊椎全是骨头,三十杖打完,人不死也得落下残疾!

“没办法,我便只得去应征了。”

两人说着话走到了杂货铺的门口,田小波正在关门,看见他来了连忙迎了出来:“竹公子!”

“今天店里来的人多吗?”宋玉竹跟着他进了铺子。

“多,上午来了七八个,下午又来了十来个人,全都是朝我打探玄衣楼消息的。”田小波把记录的册子递给他。

高三平,二十七岁,屠户,身高七尺,擅长杀牛宰猪;刘永贵,二十一岁,货郎,会卖货……这些人好像跟自己想象中的有些出入。

“没有会拳脚功夫的吗?”

“有几个,一个叫白一舟,说是武行出身,还有一个姓柳的男子,自称柳三郎,他说想要见一见您一面。”

宋玉竹合上册子道:“把会功夫和有特殊本事的人留下,告诉他们明日戌时去楼外楼相见。”

“好。”

第二日楼外楼照常营业,快到打烊的时候,还有四五个人坐在大堂里。宋玉竹对照田小波记录的册子,一一打量这几个人。

坐在前头身穿灰色布衣短打的男子,应该就是白一舟,他身边放着一把长刀,用布包裹的严实。自打进门开始便没要过酒菜,一直让小厮续茶。

角落里坐着那个老道,应当是常明道长,册子上记录他会起卦算命,还精通天文和药理,如果说的是真的,那他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这些人中最显眼的,当然要数坐在大堂中间穿着孔雀蓝色长袍的男子,只见他头戴金冠,腰缠锦囊玉佩,一手执扇,另一手端着酒杯。打从进门开始便要了一桌子菜,这么一会已经喝了三壶酒,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进来吃饭的食客。

还有两个人,一个略微年长一个有些年轻,宋玉竹没找到相符的记录。

宋玉竹见时候差不多了,朝湘玉使了个眼色。

湘玉轻咳一声道:“各位客官,不好意思我们楼外楼要打烊了,今天喝的不过瘾,请明日再来吧。”

这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没人要起身离开的意思。

唯有坐在最外面的年轻人坐不住道:“我不是来喝酒的,我是……我是来见玄衣楼楼主的!”

湘玉笑道:“小公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年轻人皱眉:“不是说好要我今日在此等候吗?怎么说话不算话?”

湘玉依旧道:“实在不明白公子在说什么,我们要打烊了,要不您明日再来?”

年轻的公子气哄哄的站起身:“呸,什么狗屁玄衣楼,神神秘秘的,不想见就不见,小爷可没空跟你浪费时间!”说罢丢下一块碎银子,抓起桌子上的宝剑便走了。

湘玉也不恼,直接让小厮插上了大门。

宋玉竹这才起身道:“让诸位久等了,请随我上楼吧。”

剩下的几个人连忙起身,跟着宋玉竹上了二楼。走到会客厅门口,宋玉竹抬手敲了敲门道:“玄鹰大人,人已经带来了。”

赵骁早在里面等候多时,听见宋玉竹的声音弯了弯眼睛,轻咳一声道:“进来吧。”

打开大门,几个人依次而入,终于看见了这个神秘的玄衣楼主。

只见他背着手站在窗边,身穿玄色长袍,头发用乌金冠束在脑后,脸上则带了一枚玄铁面具,遮住了上半张脸。

常明道长率先开口:“阁下便是这玄衣楼的楼主吗?”

赵骁转过身颔首:“正是。”

常明皱眉:“那您为何要戴着面具,藏头露尾,难不成是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赵骁不恼,把提前准备好的台词说出来:“玄衣楼招的是对付朝廷的助力,而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人,你若信不过我自然可以离去。”

常明抱着胳膊退到一旁,做观望的态度。

另一个人抱拳走上前道:“我叫白一舟,徐州安平县人士。虽不知您什么来头,但冲着这玄衣楼对抗朝廷,我便要加入!”

此人目光磊落,身上穿的旧衣洗的发白,自他进门开始便只喝茶,说明他手头拮据。有如此本领却不愿为朝廷卖命,倒是个可以招揽的。

“听闻你在武行学过拳脚功夫?”

白一舟转头看向旁边的宋玉竹。“是,虽不能以一敌百,但打十个八个壮汉还是不成问题的!”

宋玉竹突然问出一个犀利了问题:“大军攻城那日你在哪?”

白一舟神色戚戚道:“那日我护送恩人去梦都避难,等回来时已经晚了……”若是自己留在徐州,虽救不了所有人,但也能救下十几个孩子啊!

宋玉竹点点头,让下一个人继续说。

第三个开口的是名女子,她长像很普通,个子不高,身材瘦小,若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谁家的小丫头误闯进来。

女人侧身给玄鹰行了一礼:“奴家肖细妮。”

宋玉竹坐直身体,田小波册子上可没有这姑娘的记录。

“奴家是奉张姨娘之命,特地来此面见大人的。”

赵骁道:“不知白虹阁的姑娘来我这有何贵干?”

肖细娘从肩头拿下一个包裹,双手呈了上去。赵骁打开一看,里面居然装着一沓银票!

“张姨娘说,我们同为一路上的人,本该互相帮扶,但她身为女子有诸多不便,以后便仰仗玄衣楼了。”

宋玉竹没想到张姨娘会派人送银钱过来!这些银票少说也得有上万两,出手还真是阔绰。果然应了那些乞丐的话,此女子虽身处勾栏却有侠心义胆!

肖细娘送完银子便走了,还剩下两人未介绍自家,其中一个就是刚刚坐在大堂中央最显眼的那位“孔雀”公子。

“轮到我了吗?我姓柳,家中排行老三,大家都叫我柳三郎,幸会啊幸会。”柳三笑眯眯的抱拳跟大伙敬了敬。见没人搭理他也不尴尬,“哗啦”一声打开折扇在胸前摇。

赵骁询问:“你为何要加入玄衣楼?”

“他们为什么来的,我自然也一样。”

“你擅长什么?”

“我功夫还成,学过两年书法绘画,还会摇骰子算不算?”

宋玉竹皱起眉,觉得这人满口谎话不像是要加入玄衣楼,反而像是来找乐子的。

“柳公子,你若无意加入请自行离开,玄衣楼不是玩乐的地方。”

柳三笑眯眯的走到宋玉竹身边,拿扇子抬起他下巴道:“小公子在这玄衣楼里是什么角色?是负责招揽新人的吗?”

还没等宋玉竹说话,赵骁已经出手了!

只见他抓起旁边的茶杯,朝柳三扔了过去,刚好擦着宋玉竹的鼻尖打在柳三的手上。折扇脱手而出,和茶碗一起掉在旁边的地板上

“咔嚓!”茶碗碎裂,屋子里瞬间变的异常安静。

“哎呀呀,我不过是随口问问,玄鹰大人好大的脾气啊。”柳三郎甩了甩手装作无事发生的模样,弯腰捡起折扇,突然返身以迅雷之势朝赵骁攻去。

宋玉竹惊骇道:“小心!”

赵骁早有防备,他身上没携带武器,随手抓起桌子上的一个石头摆件挡住柳三郎这一击,同时抬腿踹了过去。

柳三郎侧身躲开一记鞭腿,再次拿折扇击打过来,两人似乎有意在试探对方,所以并没有杀意。

赵骁的功夫没有路数,都是他在生死之间自己悟出来的,打起来也没什么章法,怎么狠怎么来,专往下三路攻击。柳三郎不同,他

虽然性子油滑,学的却是正统派系功夫,几十招下来已经见了颓势。

在吃了一拳后,柳三借力后退几步拉开与赵骁的距离:“不打了,打不过!玄鹰大人好功夫,在下甘拜下风,请求加入玄衣楼!”

宋玉竹被他前后变脸的功夫惊讶的不轻,幸好有赵骁在这坐镇,要是自己一个人未必能应付了他。

“你既然想要加入玄衣楼,便真诚一些,莫要把人当猴子耍。”

柳三郎收起嬉笑的表情,对宋玉竹稽首道:“我是江南柳家的幼子,过去的名字不提也罢,如今在江湖上有个混名叫柳燕子,善使轻功和暗器,如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愿效犬马之劳。”

常明道长惊讶道:“江南柳家?可是那漕运的柳家?”

柳燕子垂着双眸点点头:“正是。”

后面那个还未介绍的老者开口说:“三年前柳家惨遭灭门,你……你竟还活着?”

柳燕子苦笑:“我自幼喜爱功夫,十二岁拜在天守山一禅大师门下,后来师父仙逝,我便独自一人下山游历。突闻家中噩耗,匆忙赶了回去,没想到为时已晚……”

回到江南后柳燕子隐姓埋名,四处查找自家的仇人是谁。查到最后才发现,原来是江南巡抚下的令,屠他满门为的就是柳家的钱财和家业!

柳燕子辗转找到巡抚,潜入府中准备刺杀他。

就在勒死那老头的时候,巡抚面露苦涩,断断续续的说道:“三郎,我与你父亲本是故交,你满月时还尿在我身上……你真当以为……是我要杀你家人吗?若不是……上面的人……我岂能……”巡抚话没说完便咽了气。

柳燕子从江南仓惶的逃了出来,这一路他发现这个朝廷已经腐败的无可救药,他杀得了一个狗官,却杀不了千千万万个狗官。

所以在徐州听闻玄衣楼的消息后便想来看看究竟,不管这群人是乌合之众也好,是坚甲利兵也罢,这条路他不想再独行了……

宋玉竹点点头,柳燕子是个人才,以后有大用处!

最后只剩下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他头发花白,后背微驼,却丝毫不减周身的气势。

他走上前朝玄鹰和宋玉竹抱了抱拳道:“我姓孙,单名一个彪字,家住在保定府,开了几家镖局,大伙都叫我孙总镖头。”

宋玉竹瞪大眼睛,若没记错,这孙家镖局可是大盛朝最大的镖局!分局遍布全国各地,之前二伯药坊运送药时还找过他们护送,没想到他竟也来了徐州?

赵骁也听说过他,连忙起身道:“原来是孙总镖头!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孙彪道:“我并非是来加入你们玄衣楼的,而是想要托你们办一件事,若是办成老夫必有重谢!”

“何事?”

“帮我找到我的女儿。”

老爷子年轻时走南闯北攒下一份家业,而立之年才成家,身下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疼的跟眼珠子似的。女儿十八岁时嫁给徐州将守李子义,却不想庆王突然攻打徐州,李将军战死,女儿也被乱军掳去下落不明。

得知消息后,孙彪急忙从保定府赶过来,在城内四处打听女儿的下落,如今已经过去了三四天,依旧半点消息都没有,老爷子心急如焚,一夜之间花白了头发。

正当他绝望之际,偶然从乞儿口中听闻玄衣楼的消息,便抱着试试的态度过来了。没想到这里卧虎藏龙,竟然碰上了江南柳家的公子,还有这个武功高强的玄衣楼楼主……兴许他们能帮自己找回女儿!

赵骁看向旁边的宋玉,见他微微点头。“这个任务我们接了,报酬等找到您家千金再说。”

孙彪低头道谢:“孙某就住在城中的福来客栈,若有小女的消息,请速速通知我,就算……就算人没了,我也要见着尸体!”

孙彪红着眼睛离开了,屋子里只剩下的三个准备要加入玄衣楼的人。

宋玉竹起身道:“常明道长,你想的如何了?”

常明连忙拱手道:“贫道愿加入玄衣楼,共谋大业!”

赵骁道:“玄衣楼不养闲人,如今接下孙镖头的事,便劳烦几位各展身手了。”

三人知道这是给他们的试炼,齐声道:“定不辱命!”

“炸糕,热乎的炸糕诶!小兄弟,你买炸糕不?”

“不,不买,我想打听一下庆王府在哪?”

卖炸糕的老伯脸一黑,扭头推着车便走了。

宋全背着包裹擦擦额头上的汗,这已经是他询问的第三个人,徐州城的人似乎很不欢迎外来的人,听到他询问王府都是一副冷漠的表情,非但不帮忙指路,还一脸愤恨的模样,吓得宋全都不敢再找人问路。

前些日子接到少爷的书信,得知他已经在徐州落了脚,宋全便打算跟过来。安顿好小梅和她的孩子后,和家里打了招呼便坐上了前往徐州的马车。一路风餐露宿,终于在今天早上赶到了这里。

望着陌生的街道,宋全心里十分忐忑。这是他第一次出远门,还是独自一人来的,临走前跟父亲和老爷打包票,说自己来了徐州肯定会照顾好公子,如今却连王府都找不到在哪。

正当他一筹不展时,突然走过来一个身穿绸缎长衫的公子,摇着扇子询问:“这位小兄弟,你找庆王府干什么?”

宋全如实回答:“我们家公子在王府里做郎中,我是来投奔他的。”

“哦~原来如此,我知道王府在哪,带你走一趟吧。”

宋全一听眼睛一亮:“真的吗?真是太感谢您了!敢问公子贵姓?”

男人一副热心肠的模样:“我姓柳,家中排行老三,朋友们都叫我柳三郎。”

宋全连忙拱手道:“柳三爷!”

柳燕子勾起嘴角,拿扇子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道:“客气了,小兄弟打哪来啊?”

宋全跟在他身后边走边说:“从江城县来的。”

“路途不近,走了三四日吧?”

“可不是!这条路忒难走,路上马车又陷了泥坑,耽搁了好长时间呢。”

柳燕子笑了笑:“这几日雨水多,路确实难走一些。”

走着走着宋全觉出不太对劲,这人怎么领着自己专往狭窄的小胡同走?看着路两旁矮小破乱的房子,宋全心里直打鼓,王府总不可能建在这种地方吧!

“柳三爷,您莫不是记错了路?”宋全停下脚步,紧张的四处张望。

“没记错,我领你走的是小路,穿过这条胡同前面就是王府了。”

宋全不信他,摇头后退两步道:“我…我还是出去走大路吧!”说着转头就跑。

柳燕子眨眼的功夫追到宋全身后,抓住他的肩膀道:“小兄弟,你跑什么?不去庆王府了吗?”

宋全怎么挣扎都甩不开这只手,吓得他大喊:“你放开我!救命啊!救命!”

柳燕子一个手刀把他砍晕过去,捡起掉在地上的包裹背在身上,拎起宋全随手扔进旁边的枯井里。

今天楼外楼天还没黑就打烊了,老板娘湘玉早早关了大门。

过了申时后门被人敲响,白一舟最先来的,他见到老板娘恭敬的点了点头,湘玉也矮身给他行了礼。

“白少侠请进吧。”

不一会,常明道长也来了,他依旧是那副道人打扮,手里拎着卜卦算命的旗子,从后门匆匆进了屋。

“道长。”白一舟见他过来连忙起身。

“白少侠请坐,这几日你可查出什么眉目了吗?”

白一舟:“略有些线索。”他在李将军府邸周边挨家挨户的询问,终于找到一个人,他说那天早上好像看见将军夫人被一群官兵带走了。

常明道长说:“带去了西北军营?”

白一舟点头:“没错,我也觉得人应该被带去了军营。”

两人正说着后门又响了三声,湘玉打开门一看是柳燕子。

“怎么才来?”

柳燕子摇着扇子道:“半路碰上个小杂碎,花了点时间。”

湘玉皱着眉道:“快进去吧,就差你了。”

人到齐后,赵骁戴好面具从二楼下来,嘈杂的大堂瞬间安静下来,三个人同时看向他。

“交代你们查的事有眉目了吗?”

三人异口同声道:“有了。”

常明道长率先开口:“我在孙镖头那要到了孙家小姐的生辰八字,为她卜了一卦,卦象上显示她身处的宫位在乾即为西北,命数辛丑半吉半凶,说明人现在还活着,但不是很好,若不及时相救恐怕命数将近。”

宋玉竹惊讶的看着他,九宫八卦寻人?靠谱吗?

白一舟接着他的话道:“我查的方向同道长不谋而合,城中西北原是徐州守军的军营,现在已经被杨元庆的部下所占。”

柳燕子摇着扇子道:“二位说的没错,孙家小姐现在是在军妓营里呢。”

赵骁皱眉道:“你怎么知道的?”

“将军府里的人告诉我的啊。”

那日柳燕子离开楼外楼便悄悄潜入了李将军的府上,这里已经被庆王封赏给了另一位将军。府里的下人也换了一批,不过没全部换掉,后厨的几个厨娘留下来了。

柳燕子找到一个厨娘,朝她打探孙家小姐的消息,那厨娘起先什么都不肯说,柳燕子稍微使了些手段,吓得她终于开了口。

大军攻城那日,庆字军闯入府里乱砍乱杀,见到女子便奸淫,孙家娘子自然也没能幸免。她先是被士兵献给一位将军,那将军嫌她长相普通,便丢给下面的士兵。士兵把她淫辱后第二天便掳走了,同她一起掳走的还有府里的几名丫鬟,厨娘因为年纪大了才躲过一劫,她听见那群士兵说要把她们充进军妓营里。

柳燕子拿扇子敲着头有些为难:“只可惜军营我进不去,也不知那孙小姐现在是否还活着。”

宋玉竹听完看向赵骁,如果在兵营里就简单了!赵骁如今是千户,从里面带出一个军妓应当不是难事。

赵骁道:“剩下的事交给我,你们去竹公子那支取三十两银子做酬劳。”

柳燕子扑哧一笑,他倒是不缺银子花,柳家当年富可敌国,他出门游历的时候,家里给准备了不少金银,现在还没花完。不过头一次赚钱觉得有些新鲜,笑眯眯的走到宋玉竹身边道:“那就多谢竹公子啦~”

三十两银子说多不多,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也不少了,白一舟和常明道长两人生活拮据,口袋里经常比脸还干净,这钱属实够他们用一段时间。

柳燕子把玩着银子,突然想起身上劫来的包袱,连忙打开看了看。没想到里面只装了两本书和几件破衣裳,书还是看不懂的医书,随手就丢在了一旁。

刚好宋玉竹路过时扫了一眼,见书封上的名字有些眼熟,再仔细一看,下面的署名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连忙捡起来翻看了一下:“这书你从哪里得来的?”

柳燕子随口撒谎:“路边捡的。”

宋玉竹正色道:“柳燕子,这书你到底从哪弄来的!”

柳燕子见他面色不对劲,觉得事有蹊跷。实话实说:“在城里碰上个外地来的小子,说要找庆王府,我便悄悄把他劫了。”

宋玉竹焦急道:“他现在人在哪?”

“大人您认识他?”

“认识!你不会把他杀了吧?”

柳燕子摸了摸鼻子:“那倒没有,被我敲晕仍在沈家胡同后面的枯井里了……”

“快带我过去找他!”

此时的宋全坐在井底已经坐了半日,又冷又饿,一条腿好像还摔断了,想爬都爬不出去,喊了几声救命也没人回应,又怕把那个匪徒叫回来杀了他,只得抱着胳膊小声哭。

“呜呜呜呜,少爷,宋全无能,还没见到您就要死在这里了,还把您的书都弄丢了。”自己死在这里,怕是这辈子都没人知道他的尸首在哪……越想越难过,宋全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喂,还活着吗?”井口突然传来一阵声音,吓得宋全立马噤声装死。

“应该还活着,刚才还听见他哭呢。”柳燕子尴尬的挠着头,巧了不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把自家人劫了。

宋玉竹连忙趴在井边喊:“全哥,是全哥吗?”

宋全听见这声音有点耳熟,好像是自家少爷,激动的大喊:“是我,是我啊!”

赵骁纵身跳了下去,吓得宋全猛地向后躲开,奈何井底就那么大一点的地方,他靠着墙无路可退。

“别怕,我带你上去。”

赵骁扶起宋全,几下便攀爬了出来。

出了枯井,主仆二人一见面,瞬间都红了眼睛!

“少爷!”

“全哥,你怎么来了?”

“三爷接到您的信,说您已经在徐州安置下来了,我不放心您一个人在外面,便同家里说了声追随您来了。”

宋玉竹拉着他胳膊一阵后怕,幸好今天自己误打误撞发现了医书,要不然全哥可就饿死在这枯井里了!

“这位小哥,今日多有得罪哈……”柳燕子仗着脸皮厚,朝宋全作了个揖,把包裹还给了他。

宋全没想到凶手也在这,吓得后退一步坐在地上。

宋玉竹连忙安抚道:“全哥莫怕,他不是坏人。”

宋全心想,都劫财害命了这还不是坏人?少爷出来一个月究竟认识了些什么人呐!

赵骁道:“时候不早了,先带他回酒楼歇息吧。”

宋全起身走了一步,结果又摔倒了。

“你腿怎么了?”宋玉竹询问。

“嘶,好像是折了。”

大伙七手八脚的把他送回了楼外楼,赶回来已经到了亥时。宋玉竹让大伙各自回去休息,只留下湘玉和林大勇在这帮忙。

湘玉端着一大碗面条从后厨出来:“饿了吧?我听竹公子说你在井底困了半日。”

“谢谢您!唔,那井底又湿又冷,差点以为活不成了呢。”宋全接过碗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宋玉竹坐在旁边看着他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小院似的。

湘玉见他们主仆二人要叙旧,自觉的退到一旁。

宋玉竹帮他倒了杯茶水:“慢点吃,别噎着。那日我走的着急,只留下你和玉民两人在医馆里,很是为难吧?”

“还好,我怕民少爷乱跑,便把他锁在了后院的隔间里。您走没两天老爷和夫人就回来了,把我们带回了家。”

宋玉竹连忙问:“我爹娘还好吗?”

“挺好的,就是夫人想你想的厉害,前阵子总哭,还病了一场,老爷送她回兹宁小住了几日,回来看着好了许多。”兹宁县是宋玉竹的外祖家,想来是舅舅舅母开导她了。

“那就好。”宋玉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江蓉,得知她没事自己就放心了。

宋全吃完一大碗面,打了个饱嗝:“哎~还是在少爷身边舒坦,这些日子担惊受怕,如今可算是有着落了。”

“对了,老爷还让我给您带了两本您编撰的医书,还有夫人给您做的新衣裳。”

宋玉竹拿起书翻了翻,最后几页是父亲帮忙整理出来的,内容详细,条理清晰,想来用了心。

又拿起衣服看了看,厚实的布料,细密的针脚,都是他喜欢的颜色,衣服上还沾着娘屋里熟悉的熏香味,让宋玉竹鼻子有些酸涩。突然从衣袖里掉出一沓银票!捡起来数了数足足有五千两!宋柏和江蓉怕是把自己存的老底都给他拿来了。

宋全乍一见这么多银票也吓了一跳,拍着胸口道:“幸好劫我那人没发现这银子!”

“对了少爷,您信上不是说留在王府做郎中吗?怎么会在这酒楼里?”

“此事说来话长,今天你先好好休息,明日我再与你细说。”

“哎!”宋全自然是信任自家公子,吃完饭林大勇也把热水烧好,扶着他去后院洗了洗澡,换身干净的衣裳。

因为宋全来的突然,没给他安排住的地方,宋玉竹直接让他同自己睡在一起。

宋全连忙摆手拒绝:“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跟少爷睡一起?”

宋玉竹笑道:“小时候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宋全想起他刚来宋玉竹屋里当差时才十岁,因为换了新环境晚上睡觉做噩梦。半夜吓得哭哭啼啼,还是宋玉竹端着油灯把自己叫过去同睡。

宋全拒绝了半天,实在拒绝不了才红着脸说:“少爷,我夜里要是打鼾磨牙,您便把我踹醒。”

宋玉竹拿出被子铺上:“无妨,兴许我打的鼾声更响。”

宋全瘸着腿过来帮忙:“少爷可从不打鼾的。”这些年在宋玉竹身边伺候,他可从未听到少爷打鼾磨牙,睡相那才是真真的好看。

“快躺下吧。”宋玉竹为了他方便,自己睡在里侧,宋全则睡在外面。

宽敞的架子床睡上三四个人也不挤,两人并肩躺在床上都有些想家。

宋風雨文学:“还是咱们江城县好,哪像这的人,又坏又冷漠。”

冷漠也是有原因的……只是这件事太沉重了,他不愿讲给全哥听。

“快睡吧,不早了。”

“哎……”宋全又困又累,没一会就响起了鼾声。

第二日一早,赵骁便派人去军妓营中寻找,有没有一个姓孙的女子。

没过多久,手下来禀报说:“军妓营中一共有三名姓孙的女子,其中两人是从西州带来的官妓,还有一个好像是前些日子从城里带回来的。”

赵骁点点头道:“去几个人,把这个从城内带来的孙娘子送到我营帐内。”

手下一愣,他从未见千户去过军妓营,今日怎么突然去要人?壮起胆子道:“千,千户那的娘们儿都不干净,您要不……要不去城里找一个清白的来?”

赵骁抬腿踹了他一脚:“寻思什么呢,这人我有用!还有,别惦记着城中的百姓,让我知道阉了你们!”

“小的哪敢啊!”

“别废话,快去办事!”

很快下属便从军妓营中把人带了过来。

即便赵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仍旧被她凄惨的模样吓了一跳。

女人头发蓬乱,脸被打的青紫,嘴角还挂着血迹,双腿以奇怪的姿势弯在身后,从进屋开始便昏迷着。

赵骁握着拳头砸在桌子上,怒道:“她怎么这副模样?!”

“小的不知道啊,听看守的人说她已经三日未进水米,明日若再不吃东西便要拉出去埋了。”

第26章 镖局加入

“叩叩叩!”酒楼后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湘玉打开门,见赵骁抱着一名女子站在外面。女人身上盖着披风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披风下露出的一双手,手指扭曲指甲破碎,沾满了干涸的血渍。

湘玉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怎么了?”

“快去叫玉竹去楼上。”赵骁抱着人径直上了二楼。

没一会宋玉竹匆忙跑了上来,推开会议室的门便看见一名陌生女子躺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赵骁道:“孙娘子从军妓营里找到了,人受了重伤。”

宋玉竹连忙探了探脉,脉象绵软无力,按之又空洞,身体受了很重的内伤!

“快让人去烧热水,再拿两床被褥过来!”

“哎!”湘玉连忙跑下楼。

赵骁皱眉:“还有的治吗?”

宋玉竹第一次露出困难的神色:“她身上的伤太多了,我不清楚究竟都哪里受了伤。”皮外伤很容易诊治,若是受了内伤,在没有X光片和超声B超的情况下,光凭把脉没办法确定具体情况。

很快湘玉就抱着被褥上了楼,找了张干净的桌子铺好,把人抬了上去。

女人始终在昏迷着,偶尔呓语两声,虚弱的喊着:相公救我,要么就是别碰我……

因为孙娘子受伤的位置比较特殊,宋玉竹让其他人都出去,只留下湘玉在旁边帮忙。

宋玉竹从药箱里先拿了一颗吊命用的老参丸子塞进女人的舌根下面,然后深吸一口气开始解开她身上的衣服。

原本鹅黄色的襦裙,被血渍脏污染成了灰褐色,两人废了半天力才把衣裳脱下来。

湘玉只看了一眼,便扭过头抽泣起来。她们同为女子,物伤其类更能感受到剧烈的痛苦。

当日竹公子如果没救下自己,怕是她也会这般……

宋玉竹上辈子做过许多手术,见过最惨的车祸把下半身压烂的,可那毕竟是意外,而孙娘子却是被人为故意迫害成这般!

他颤声道:“先帮她把身上擦洗干净。”

湘玉到底是个坚强的女子,若是换成其他人,恐怕都不敢下手去碰她。

一盆热水染成深红色,林大勇又拎上来一桶水,来回反复擦洗了三四遍才勉强把人擦干净。

宋玉竹开始检查女子身上的伤,普通的皮外伤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其中伤的最重的是下半身。

几乎快撕裂开了,处理起来有些麻烦,就算缝合好以后也会留下后遗症。其次便是胸口上的伤,宋玉竹凭借经验摸出她肋骨至少断了四根,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内脏。双腿严重骨折,手指骨折,颅骨骨折,很难想象她这些日子到底经历什么非人的遭遇。

“先从最严重的地方开始吧。”宋玉竹施针帮她镇痛,然后便缝合下体。湘玉在一旁握着女人的手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为什么女子就要受到这般屈辱,回想起自己这十八年来,从幼时被卖入乐坊,每日吃不饱,还要受到鞭笞。到后来进入王府,给庆王取乐再被赏赐给武官,从都来身不由己。可这究竟是凭什么啊?她们不是人吗?她们又比男子哪一点差啊!

花了一个多时辰,宋玉竹才把伤口勉强缝合好,湘玉连忙去找来自己的衣裳给她穿上。

接骨的时候,孙娘子疼醒了,她迷茫的看着周围的人,突然想起什么,挣扎的要躲藏起来。

湘玉抱住她哽咽道:“阿姊你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唔……啊!呜呜……啊啊!”孙娘子恐惧的叫喊着,宋玉竹这才发现她嘴里的牙都被打掉了……

他再也控制不住,冲出房间蹲在楼梯口疯狂的呕吐起来。

赵骁连忙走到他身边,帮他拍后背:“玉竹,你怎么样了?”

宋玉竹双目赤红,咬着牙狠狠道:“真是禽兽都不如!这些人没有娘吗?他们怎么能这样对她!”

赵骁拉起宋玉竹,把他按在怀中安抚:“正因如此,咱们不是才要改变这一切吗?”

过了半晌宋玉竹冷静下来,推开赵骁道:“去派人通知孙娘子的父母过来吧,孙家镖局纵横南北,有了他们加入,玄衣楼的消息以后会灵便许多。”

“好!”

“阿骁,我们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宋玉竹擦掉眼泪,目光变得无比坚定:“只要这些当权的畜生们还活着,就有千千万万个孙娘子饱受这炼狱般的痛苦,我们势必要掀翻他们!”

孙彪和娘子接到消息后,急匆匆的从客栈跑了过来,上二楼前,尽管湘玉提前跟两人说了孙娘子受了很重的伤。可当他们真正看见自己的宝贝女儿时,依旧刺激的不轻。

孙夫人直接晕厥过去,孙镖头虽然没昏倒,但他张着手不知道从哪抱自己的女儿好。

赵骁道:“令千金已经诊治过了,不过她伤的实在太重,恐怕一时半刻好不了,还需要很长时间修养。”

孙彪仿佛没听到一般,蹲在女儿的床边小声喊:“妞妞,醒一醒,爹来接你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青紫的脸庞几乎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孙彪轻言细语道:“爹爹不该让你远嫁,当年若是给你招个夫婿守在我身边多好。”

孙娘子眼皮动了动,眼角流下泪水。

孙彪抬起手轻轻的帮女儿拭去泪水:“乖妞,爹跑了这么远来找你,你都舍不得睁开眼睛看看我?”

湘玉扭过身擦拭眼泪,心里五味杂陈,可怜天下父母心,外人看着孙娘子这副模样都心疼的不行,孙老爷此刻恐怕心如刀绞。

宋玉竹施针把孙夫人救醒,她疯了似的跑到床边,抱住她嚎啕大哭:“我的心肝,我的乖女儿欸!”她只得了这么一个女儿,未出嫁前连阳春水都未沾过,怎么……怎么就变成了这般模样了!

湘玉拉住她道:“孙老夫人,她身上全是伤,你不能这么晃动她啊!”

孙夫人吓得收住手,可眼里泪却怎么都止不住,她捶着胸口,心痛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孙彪腾的站起身,转头便要往外走。

宋玉竹连忙上前拦住他:“孙镖头,您要去哪?”

孙彪像只被激怒的老兽,嗓子里呼噜呼噜喘着粗气:“别拦我,我要去杀了那群畜生!”

“您打算杀谁?杀那些欺辱过你女儿的士兵,还是下令淫城的杨元庆?”

“不管是谁,只要欺辱过我女儿的,我一个都不放过!”

赵骁低声道:“您杀得了他们吗?即便把整个镖局搭上,能跟杨元庆的两万铁骑相抗衡吗?”

孙彪怔住,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多岁。

“爹……爹。”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叫声,孙彪回过头,女儿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

“妞妞!”孙彪泪眼滂沱,连滚带爬的跑到女儿身边:“爹在,爹在这呢。”

“娘……”

孙夫人哭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一遍遍的摸着女儿的头发。

孙娘子挣扎着要起来,连忙被湘玉制止住:“姊妹,你伤的太重不宜挪动,快躺好了。”

孙娘子喘了几口粗气道:“爹……我想回家。”

“好,爹这就带你回去!咱们回保定府!”孙彪小心翼翼的抱起女儿,像是抱起一块无价珍宝。送到外面已经准备好的马车上,安顿好妻女后,他又折返回酒楼,对着赵骁便跪了下去。

“使不得,孙镖头折煞我了。”

孙彪道:“你能帮我救出女儿,老朽感激不尽!那日我曾许诺过必有重谢,金银之物辱没了您的身份。玄鹰大人若不嫌弃,以后孙家镖局加上二十七个分局,全部供您驱使!”

赵骁扶起他道:“如此便恭迎孙镖头加入我玄衣楼!”

镖局的加入,让原本小打小闹的玄衣楼瞬间变得强大了许多,天南海北的消息每隔十日便会送来一次,大大方便了原本闭目耳塞的宋玉竹。

从镖局那得知,上京已经乱了起来,半个月前,大皇子杨元朝无诏登基,不光囚禁了一众反对的大臣,还把周皇后囚禁起来,逼迫她交出传国玉玺。

周皇后不肯交出玉玺,杨元朝便把她关在冷宫不给饭菜,没想到竟真活生生把周皇后饿死了……

二皇子得知消息后,连夜带领八千兵马从定州赶到上京,打着拨乱反正的旗号来捉拿反贼杨元朝。

另一边四皇子不死心,一直想借七王的兵力打回徐州,拿回自己的封地。他还许诺杨元震,一旦打败庆王,这些年在徐州积累下的金银财宝,将全数赠给他做报酬。

杨元震虽然心痒痒,但也知道自己不一定是杨元庆的对手,所以一直没有答应。四王一边嫌弃他胆小怕事,一边怂恿他联合老五一同讨伐杨元庆。

而此时的杨元庆已经在徐州乐不思蜀,暴戾淫邪的性格也愈演愈烈!

杨元庆发明了一个逆天的玩意——叫“美人香车。”何为美人香车?即挑选七名身材匀称窈窕的年轻女子,让她们穿上同色的襦裙,身上套上马鞍,如牲口一般拉着马车在街上巡游。

女子们要一边笑着一边拉车,中途还得停下跳舞,杨元庆便坐在这马车中,品尝着美酒佳肴好不快哉。

若是有人中途拉不动了,他会让人拿鞭子狠狠的抽她们,直打的这些姑娘浑身鲜血淋漓才肯罢休。

吓得徐州百姓,家里有女儿的都不敢让她们出门,生怕被掳进王府当了人牲。

就在这水深火热之中,玄衣楼开始了第一次刺杀行动。

目标就是杨元庆的左膀右臂——右将军杨钊。

这次刺杀不是突然决定的,而是宋玉竹和赵骁预谋已久。

要说军中谁是杨元庆最信任的人,那必然是杨钊无疑。杨钊是建王杨轩的儿子也就是杨元庆的亲堂弟。

两人年纪相仿,自幼便在一起长大。别看杨元庆性格暴戾恣睢,对自己亲哥都能甩大嘴巴子,可跟杨钊关系却好的不行,而杨钊此人也对他忠心耿耿。

当年杨元庆被封西州后,杨钊二话没说便带着家奴跟了过去,为的就是留在杨元庆身边保护他。此人心狠手辣这些年助纣为虐他也出了不少力,能养出这么‘一条好狗’也算是杨元庆有几分本事。

话说回来,杨元刚去西洲的时候手底下没有兵,大司马魏淮主动交出自己手里的兵权,杨元庆也没亏待他,直接将军队一分为二,一半由杨钊带领,另一半则继续由魏淮管。

除去杨钊相当砍掉杨元庆的臂膀,他也就不足为虑了。

楼外楼的二楼,宋玉竹脸色绯红嘴唇苍白,时不时咳嗽几声。手里捧着一杯金银花茶,整个人都缩进披风里没有精神。

每年到了冬季他都会犯一次严重的感冒并支气管炎,今年也不例外。往年有江蓉悉心照料没觉得有多厉害,今年身边没了人照顾,一下就病倒了。

早上宋全帮他煮了桂枝汤,喝完发了汗,这会嗓子还是疼的厉害,没有现代的特效药和治疗手段,姑且半个月能好利索就不错了。

“叩叩。”门被敲响,常明道长走了进来。

“来啦,快坐。”

常明道长点点头,找了个不远不近的位置坐下。

“小竹公子生病了?”

“老毛病,不碍事。”

“我也略通些药理,若不嫌弃帮您诊诊脉?”

宋玉竹含笑着伸出胳膊由他探脉。

常明捋着胡子晃着头道:“细微小至如弦,沉而极细最不断,竹公子这是先天的病症,不好用药。”

宋玉竹点点头:“道长说的没错,我自幼便体虚多病,这些年吃了许多药也没什么用。”

常明还有句话没说完,这种脉象之人多半不是长寿的命格,不过这话太得罪人,还是不说为好。

“对了,上次您在找孙家小姐的时候,是用的九宫八卦寻人法?”

“正是。”

宋玉竹来了兴趣道:“这是怎么推演出来的?您能不能给我算一算?”

“有何不可?不过卦不起空,空卦不准。”

宋玉竹从腰间摸出一块碎银子递给他:“这个可以吗?”

“嘿嘿,可以可以!”

常明熟练从怀里掏出三枚铜钱递给宋玉竹:“你只需把自己所问之事在心中默念,将铜钱在手心摇晃扔出,摇三便即可。”

宋玉竹想了想抓起铜钱握在手心,闭眼摇了摇。

铜钱滚落到桌子上,两枚旋转着落了下来,一枚滚了许久在桌子的另一端停下。三枚铜钱均是正面,第二次结果相同,第三次依旧是三阳。

常明不可思议道:“居然是乾卦……”

“何为乾卦?”

“周易说卦传中言:乾为天、为圆、为君、为父、为玉、为金、为大赤、为良马…”1得此卦象大吉大利,万事亨通……真是难得啊,不知竹公子许了什么事?”

“我……”

“老道士又忽悠人呢?”柳燕子摇着扇子笑嘻嘻的走进来。“竹公子你可别信他,上次他给我算命,说我以后能封官拜爵呢,骗了我好几两银子。”

常明涨红的脸道:“我何时骗你了?你不信便不信,别血口喷人!”

没一会白一舟也进来了,宋玉竹握着拳清了清嗓道:“今日玄鹰大人有事来不了,我便代他传个话。”

“这次的刺杀任务,谁想参加?”

常明率先开口道:“我不擅长杀人,不过玄鹰大人要是用得上我,让我去也行,我会使毒,可以杀人于无形。”他说完话柳燕子和白一舟本能的往旁边躲了躲。

宋玉竹:“道长就留下吧,此次任务凶险,万一你去了遇上危险,恐怕没办法全身而退。”

白一舟道:“我去!若是被发现了,杀几个垫背的也不亏!”

宋玉竹摇了摇头,白一舟此人光明磊落,让他刺杀人属实有些为难,更适合带兵打仗征战沙场。

其实最佳人选是柳燕子,他擅长轻功暗器,为人狡猾,一旦失败逃跑不成问题。

只不过他一直摇着扇子装死,半晌见无人说话试探的问道:“我去?”

宋玉竹击掌道:“柳少侠高义!”

作者有话说

1《周易》

柳燕子骂骂咧咧:“我高你祖母!”

第27章 刺杀

刺杀一共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制造混乱。

庆字军的左右两军不合已久,眼下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还能在一起共事。宋玉竹要激化矛盾,让左右两军彻底撕破脸皮,最好让军营混乱起来,才更容易趁乱刺杀。

第二阶段就是杀杨钊,如果在第一阶段完成顺利的情况下,杨钊和魏淮两人此时已经有了嫌隙,而赵骁刚好利用这个嫌隙杀掉杨钊再嫁祸给魏淮。

最后一个也是最难的阶段,杨钊死后宋玉竹无法预料魏淮的行动,所以干脆做出两份计划。

第一种是,如果魏淮直接去面见庆王,那么想办法让杨元庆认定人就是他杀的,借刀杀了他。

另一种可能则是魏淮会逃跑,如果他真的跑掉了,依照杨元庆的脾气肯定会下令追杀,赵骁要做的就是亲手解决他。

环环相扣,无论那种结果都是要魏淮死,只有同时除掉他们两个人,赵骁才有可能爬上去。

宋玉竹摘掉披风起身道:“具体的刺杀计划还要等玄鹰大人来了再定,明日午时你记得准时过来。”

翌日午时,柳燕子如约而至,赵骁也在楼上等着他。

“随便坐吧。”

柳燕子没像往日那般吊儿郎当,反而恭恭敬敬说:“不坐了,玄鹰大人只管吩咐我该如何行事。”

骁打量着他,这人外表看上去虽然玩世不恭,但真正的性格却截然不动,大概表象只是用来迷惑人的手段。

赵骁道:“刺杀杨钊这件事,事关重大,如果只是杀了他,我用不着你。”

柳燕子低头道:“属下明白。”他自认为功夫不错,可那日两人交手时,玄鹰明显没用全力。

“待会我会给你一套庆字兵服,潜入西北大营。”

柳燕子惊讶的抬起头:“属下没进过军营,怕万一露馅……”

“不用担心,我跟你一同去。”

柳燕子心中略有些猜测,玄鹰一直带着面具示人,说明他的身份特殊不想暴露出来,难道他是军中之人?

庆字军的军服是玄青色,胸口和后背都有庆字的标志,这件衣服也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被人穿的脏兮兮,上面还一股汗臭味。

柳燕子捏着鼻子把衣服换好询问:“这便妥了?”

赵骁上下打量:“头发弄的乱一点,脸上再抹上几道灰,别让人记住你的脸。”军中的汉子们一个个邋里邋遢,很少有柳燕子这么干净的,这样进了军营很容易被人注意到。

“不被人注意啊,好说!”金燕子摘掉发冠,从腰间的香囊里拿出一块肉色的泥,在脸上按了按,不一会竟然换了副模样。

“你还会易容术?”赵骁有些惊讶。

“只学了点皮毛,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发现端倪的。”

赵骁点点头,自己也摘掉面具换好的军服。今日去军营行刺杨钊,他的身份瞒不住,所以干脆放弃伪装。

柳燕子见他摘下面具愣了一下,没想到玄鹰大人的年纪这么年轻,原以为他比自己年长许多呢……

两人从后门离开,赵骁边走边说:“杨钊每日午饭后会在军营待到申时,我们只有两个时辰动手。”

柳燕子紧跟在他身后听得仔细。

前面突然出来一个路人,两人立马躲进旁边的矮墙后面。等人走后,赵骁继续说:“我需要你惹一场争端。”

军营中左右军不合已久,柳燕子需要伪装成杨钊的部下去殴打魏淮的手下,这场事端闹得越大越好,最好闹出人命,才会惊动杨钊和魏淮。

“待会你便冒充杨钊的部下。”

柳燕子翘起嘴角道:“这事我在行,您告诉我打谁,我必把他打成重伤不治!”

两人走到大营门口,有把守的士兵看见赵骁连忙打招呼:“赵千户回来了。”

“嗯。”赵骁径直走了进去,跟在后面的柳燕子低着头惊耳骇目!谁能想到堂堂玄鹰大人竟然是庆字军的千户把总?!

赵骁似乎猜到他会惊讶:“不必惊慌,我虽在军中任职,可我不是给庆王卖命的走狗。”

柳燕子连忙道:“属下明白!”能计划刺杀杨钊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庆王的人?

赵骁脚步一顿:“前面那个校尉,姓方,名广信。他是左将军魏淮的外甥,此人在攻城那日杀害良家妇孺十余人,待会你想办法把他打死。”

柳燕子目光一暗,舔着嘴唇道:“遵命!”

赵骁把柳燕子留下后,自己同往常一样回到自己的兵营。

校场上,几个士兵正打着赤膊在耍角抵。

“千户!”

“千户您来了!”大伙停下来纷纷跟他行礼。

赵骁摆摆手道:“你们继续玩,我坐这看会。”

马震威起哄道:“那哪成啊!听说咱们千户有拔山扛鼎之力,可得让俺们见识一下啊!”上次被赵骁杀鸡儆猴后一直心怀不满,今天要找机会报复回来。

其他人大喊:“对!千户修理修理他!”这小子刚刚连战了七八个人,全都不是他的对手,有些得意忘形,竟扬言是他们军中角抵最厉害的!

赵骁笑着脱了外衫道:“那今天就练练你们!”

“好!”大伙击掌欢呼。

赵骁穿衣的时候看着精瘦,等脱掉衣服露出那一身结实的腱子肉,加上身上那些还未抚平的疤痕,瞬间野性了不少。

马震威挠挠头道:“千户手下留情,可别让俺输的太惨了。”

赵骁笑道:“还没打就怯阵了?”

“俺才没有!”汉子往手心吐了两口口水搓了搓:“来练!”

角抵这项运动说简单也简单,就是两人看谁能把谁摔翻在地,说困难也困难,需要力量和技巧并用,唯一的规矩大概就是不能扒人裤子。

马震威是角抵能手,他身材高壮力气奇大,军营里鲜少有人能抵过他。只见他分开双腿,微微弯下腰,双手握在胸口如一尊铁塔似的立在哪里。

赵骁表面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中却是顾虑重重,也不知道交代柳燕子的事能不能办妥。

随着一阵呐喊声,两人正式开始较量!

马震威一上来就大算给赵骁来个下马威,双手抓住他的肩头,竟然想直接把他抓起扔出去!

赵骁侧身躲开正面攻势,反手扣住他的胳膊,用力一拉直接把他给拽脱臼了……

“不好意思,习惯了。”赵骁都是阴险毒辣的路数,忘了角抵是力量对决。

马震威强忍着痛把胳膊推了回去:“再来!”

这次两人重新扭打在一起,时而勾挑,时而摔抱,你争我夺打的好不精彩!旁边叫好的声音一浪接过一浪!

“老马加油啊!”

“赵千户,用力摔!”

就在两人都用尽全力时,赵骁猛地扭身,用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借力一个过肩摔把马震威重重的摔进土坑里。

“哇哦~~~~!”将士们欢闹着冲过去把赵骁围住。

赵骁脸色一变,捂着腰大喊:“哎呦别闹,不行不行,我腰扭了!”

马震威吓得赶紧爬起来说:“千户,您没事吧?”虽然他恨赵骁上次修理自己,但也不敢真把他伤着,毕竟官职在哪摆着呢,赵骁想要整死自己,一句话的事。

赵骁拍着他肩膀道:“你小子有把子力气。”

马震威红着脸挠挠头,赶紧扶着赵骁去了旁边的营房休息。

“千户,我去叫郎中过来给您瞧瞧?”

“不用,我躺会就好了,你继续跟他们玩。”

“真没事啊?”

“真没事,快去吧。”

等马震威离开后,赵骁立马从床上起来,换上提前准备好的衣服,准备开始行事。

另一边柳燕子和赵骁分开后,便一个人混进了军营中,悄悄跟在方永信的身后。

吃完午饭,大部分将士都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休息,有的在外面晒太阳,有的在营帐里午休,还有人去军妓营房里耍乐子。

方永信此人淫猥,几乎日日都要去军妓营里享乐,今日吃饱饭也同往常一般朝军妓营走去。

军妓营在大营的西北角,是单独的几个营帐,里面关着四五十个女子。其中有一些是从西州带来的军妓,都是犯了罪的官籍女子,还有一部分是在徐州掳来的良家女子。

“方校尉来啦。”看门的士兵看见他满脸堆笑着打招呼。

方永信打了个饱嗝:“嗝,小红儿在吗?”

“在呢,在呢。”

方永信从怀里捏出一角银子扔在守门士兵的身上:“一个时辰。”说罢便走了进去。

柳燕子见状也学着他的模样走到军妓营门口,掏出一两银子递给看门的士兵:“一个时辰。”

守门的士兵拦住他:“哎?你是哪个营的士兵,怎么瞧着这么面生?”

柳燕子佯装愤怒道:“你他妈瞎了狗眼?连你爷爷我都不认得了!”

士兵被他暴躁的脾气吓得一愣,虽然不认得他,但也不敢强行阻拦,拿了银子连忙放行。

柳燕子进了营房四处打量,见这里的女人们蹲在院子里涮洗衣服。她们大多数遍体鳞伤,目光呆滞,如行尸走肉般见到陌生人也不抬头,偶尔还能听见营房里传来尖叫和啜泣声。

柳燕子收回目光,随着方中信朝最后面的一间营帐走去。

不一会里面便传来凄惨的呼叫声,方永信满脸淫荡的解开腰带:“红儿,爷今天疼你。”

“方校尉?”突然有人走进来。

方永信怒道:“谁他妈让你进来的,滚出去!”

柳燕子玩味的走到他身边:“滚出去?你怎么不滚出去啊?”

“别他妈给脸不要脸!”方永信握着拳头朝他冲了过来。

柳燕子躲都不躲,直接硬生生的接下这一拳,抬腿便踹在他的命根子上。这里是男人最脆弱的地方,被狠踹一脚疼的方永信疼的满地打滚。

“你敢打我,你信不信……”

“信不信什么?”柳燕子抓着他的头发毫不留情的砸了下去!一拳,两拳……十拳打下去,这人已经分辨不出模样了。

“别……别打了,求……求你别打了。”方永信鼻口喷血,眼珠子都被打爆开,疼的他呜哇大叫。

瘫坐在旁边的小红儿已经吓傻了,她抓着衣裳捂住身体,紧紧的闭着眼睛。

“不要……求……别……”方永信被打的进气多出气少,眼看着就不行了,柳燕子终于收了手。

自己的指骨都打断了,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力气。

柳燕子甩甩手轻笑了一声:“呵,姑娘,快把衣裳穿好,一会该有人过来了。”说完起身便朝外面走去。

半晌营帐里瞬间传来刺耳的尖叫声!

“军妓营打死人了!”

“谁把谁打死了?”

“好像是右军的一个士兵把方校尉打死了!”

有人小声窃窃私语道:“要我说打死也活该,他这阵子祸害了多少个姑娘了。”

“嘘,这话可别被魏将军听见,方永信是他亲外甥,这事准没完!”

赵骁听见营帐外传来议论的声音便知道这件事妥了!他悄悄走出营外,见不少人都朝军妓营那边跑去看热闹,自己低着头朝杨钊的军营走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魏淮看着地上衣衫不整,满脸鲜血的外甥气的七窍生烟。

“小……小的不知,小的真的不知道啊!”守门的士兵吓得瘫坐在地上,满脸惊恐。

魏淮怒道:“中午都有谁去了军妓营?”

“除了方校尉,还有一个好像是右军的士兵。”

“他人现在在哪?”

“小的不知……”

“来人,去右军把所有的人我叫过来!让他一个一个辨认!”

杨钊闻讯赶来冷笑道:“魏将军好大的威风,我竟不知这右军也归你调遣?”

“甭说那些有的没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他杀了我外甥我自然要他抵命!”

杨钊脸色一变:“只凭他片面之词就认定是我营中的人,未免也太草率了些!万一这小兵认错了,魏将军又该如何?”

“不可能!左军谁不知道他是我外甥,谁敢对他动手!”

“那可说不准,他跋扈惯了,兴许早有人看他不顺眼呢!”

“你!”魏淮知道他话里有话,气的脸色涨红。

左右两军本就不合,如今又发生这样大的事,针尖对麦芒似的,眼看着一场混乱就要发生!

魏淮深吸一口气,及时控制住自己的脾气。杨钊是杨元庆的心腹,闹僵了自己肯定落不得好。

强忍着怒气说:“杨将军这般护短在下无话可说,不过您可小心点,别哪天战场上刀剑无眼再伤了你!”撂下狠话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杨钊没把他的话没当一回事,冷哼一声回了营帐。

“将军,已经查过了,午休时咱们军中并未有人去过军妓营。”一个士兵进来禀报。

“知道了,你下去吧。”

待人离开后,杨钊起身准备去庆王府上给魏淮穿小鞋。他脱掉军服刚准备换衣服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扭过头却发现来的人是赵骁,“你……”

杨钊捂着脖子瞪大眼睛,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似乎疑惑为什么要杀自己。温热的血不断从脖子里喷涌出来,杨钊像一条缺氧的鱼,在地上抽动发出嗬嗬声。

等他血流的差不多了赵骁才低声道:“助纣为虐,你该死。”

杀完人赵骁赶紧把血迹清理干净,将杨钊搬回床上,伪装成休息的模样。然后趁外面没人的空隙,悄悄溜了出去,一路飞奔回自己的营房,换好衣裳躺在床上继续装睡。

杨钊的死直到酉时才被人发现,整个军营炸开了锅,赵骁被下属摇醒。

“千户,千户别睡了,出大事了!”

赵骁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道:“出什么大事?”

“杨将军被人杀了!”

赵骁装作惊讶道:“什么?谁干的?”

士兵支支吾吾低声说:“我听闻好像是杨将军跟咱们魏将军起了矛盾……”

“那也不至于下杀手啊!”赵骁连忙穿上鞋跑了出去。

军营里已经乱了套,杨钊突然被害,右军副将认为是魏淮下的毒手,竟鼓动士兵要替杨钊报仇!

魏淮有口难辩,怕事情愈演愈恶劣,干脆命手下护着他离开了大营。

眼看事态即将白热化,赵骁连忙召集所有手下,穿好盔甲,戴上武器,随时准备去追击魏淮……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夹子,更新在晚上11点。

推一下预收《咳血战神》

人马座,第七星系的韦德星是一座臭名昭著的监狱行星。

这里生活的人,要么是星际海盗,要么是反叛军,还有一些杀人越货的亡命之徒。

残酷的生存空间加上稀缺的资源,让这里的人更加丧心病狂-

某一天,捡破烂的星际海盗头子捡到一个生存仓,费了半天劲打开发现里面居然装着个绝世美人!

美人失去记忆,柔弱的像株冰凌花,走几步路都要咳口血。

海盗头子小心翼翼的把美人捧在手心,生怕一阵风把他刮死-

后来有一天虫族入侵,他亲眼看着娇滴滴的美人,一拳打死了雌虫女王……

美人一脸无辜的甩着胳膊:“小拳拳好痛。”

海盗头子糙汉攻X柔弱咳血但能打受

ps受失忆的时候是柔弱小白花,恢复记忆变成矜持高岭之花(反正都适合艾草)

第28章 追击

此时王府里,杨元庆还在饮寻欢作乐,对军营里发生的事毫不知情。

昨日下人给他献来一个江南的琵琶女,此女虽然相貌不扬,但弹的一手好琵琶,声音也如天籁般动听。

唱着江南小曲儿像小猫儿叫似的,挠的杨元庆心里直痒痒。

突然丝竹声被外面的一阵骚乱打断。

杨元庆不悦的睁开眼睛:“何人在外面吵闹?”

不一会进来一个士兵道:“王爷不好了!右将军被人谋害了!”

杨元庆仿佛听见笑话一般:“杨钊被害了?同我开什么玩笑呢?”

负责传信的小兵吓得两股战战,都快哭出来了:“是,是真的,杨将军的尸首已经被人送过来了,就停在前院……”

杨元庆扑棱一下站起来,跌跌撞撞的朝前院跑了过去,看见院子里果然停放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他走上前,掀开一角见里面躺着的真是杨钊。

“哎哟我的天爷!”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不可置信道:“谁杀的他……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动他!”

跪在一旁的副将龚辛哭的像死了亲爹似的,一边抽噎一边道:“下午魏淮跟我们将军争吵过!还扬言要在战场上杀了将军!”

其实副将惊吓多过伤心,说实话杨钊活着的时候对他们一般,死了就死了。可他怕杨元庆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再拉上他一起陪葬。

“魏淮?”

徐冰闻讯匆匆赶来,看见躺在院中的杨钊也是惊了一下,连忙询问龚副将事情的原委。

“魏淮的侄子在他手下做校尉,今日死在了军妓营中,魏将军怀疑是我们右军的人把他害了,便要查验我们……”

后面的事徐冰已经猜出一二,他面色凝重道:“王爷,此事有蹊跷,魏淮哪来那么大的胆子谋害杨将军?”他若是有胆,当初也不会见杨元庆一去西州,便拱手交了兵权。

此时杨元庆哪听得进劝告,满脑子都为杨钊报仇!

杨钊从六岁起便跟他在一起玩耍,已有二十个年头,比亲兄弟还亲!如今惨死在军中,杨元庆不把凶手凌迟了才怪!

他赤红着双目怒道:“去,赶紧去把魏淮叫来,我要亲自审他!”

另一边魏淮由几个亲卫护送着离开了军营,他越想越心惊,杨钊突然死在军营,刚巧下午与他发生过争吵,这件事怎么看都是奔着他来的!

可人并不是他杀的,这话自己信,杨元庆能信吗?

想起庆王暴虐的脾性,魏淮浑身止不住的发抖,后脊发凉……

不行!自己不能留在这,要是落到杨元庆的手里,他可不会给自己分辨的机会!没准直接绑了喂那两只熊!

恐惧如同荆棘一般,顺着脚腕缠在他身上,魏淮突然他勒住缰绳。

“崔安!快回去召集人马,咱们马上回西州!”

副将不解的问:“将军,为何要突然回去?”

都火烧眉毛了,他哪有空解释为什么。“甭管为什么了!赶紧快召集听令的人,随我一起回西州!”

“是!”副将没想太多,连忙骑马返回大营去召集人马。

左军算上后勤一共有八千多人,如果正常行军打仗拔营,得需要两个时辰才能离开。

魏淮心急如焚哪还等的了两个时辰,下令所有人轻装上阵,只骑上马带上武器,其余什么都不要带!

赵骁作为他麾下的千户,自然也接到了回西州的命令。他不慌不忙的把自己手下的人召集到一起道:“今日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跑出军营,万一被当成反贼,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们!”

“是!”大伙面面相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酉时三刻,魏淮只带走了两千亲兵,快马加鞭离开了徐州。他这一走不要紧,直接坐实了人是他杀的,差点把杨元庆气疯了。下了格杀令,命全军追杀魏淮,谁杀了他赏金千两,并接任将军之职!

柳燕子从大营出来,跑到一处无人的地方脱掉衣服,摘下脸上的伪装,整理完头发又变成了那个风流倜傥的柳三爷。

他摇着扇子回到楼外楼,这会酒楼里没什么客人,宋玉竹正坐在柜台里拨着算盘发呆。

柳燕子走上前,拿扇柄敲了敲桌子。“竹公子干什么呢?”

“你回来了?!赵……玄鹰大人呢?”

“他留在军营里了。”

宋玉竹追问:“怎么样?成功了吗?”

“让湘玉姐姐给我上一壶好酒我再同你说。”

宋玉竹急的要命,哪有闲心跟他逗闷子。

柳燕子不再开玩笑,压低声音严肃的说:“应当是成功了,不然大营里不会突然乱起来。”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一阵轰隆隆的马蹄声。

街上的行人吓坏了,扔下东西便往胡同里跑,还有几个人径直跑进了酒楼里躲藏!

“这是怎么了?外面发生什么事了!”湘玉和宋全急匆匆的跑过来询问。

有百姓作揖道:“店家行行好,让我们躲一会,外头又来官兵了!”

湘玉也吓得够呛,愣愣的点了点头:“躲着,躲着吧。”上次的事发生还不到半个月,整个徐州城的百姓都心有余悸,生怕这种惨事再来一遍。

等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发现马蹄声越来越远,有胆子大的探出头张望,已经看不见军队的影子了。

“官兵好像走了。”这些人一听纷纷往家跑。

结果还没跑出去多远,轰隆隆的马蹄声再一次响起来,这次人更多,马蹄声跟打雷似的震得耳朵都刺痒。

吓得他们连忙又退回到酒楼里,等到天黑才悄悄离开。

“少爷,吃点东西吧。”宋全把后厨刚做的饭菜端过来,酒楼都打烊了宋玉竹还留在前厅不休息走,焦急的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我不饿,全哥你吃吧。”

宋全把饭菜放在桌子上,拉住他的胳膊坐下来说:“少爷这几日我一直没问您,这徐州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您既然没在庆王府当差,为何不回家啊?”

“没什么事……”

宋全语重心长的说:“这徐州城再好,还能有咱们江城县好啊?老爷和夫人可都等着您呐!”

宋玉竹声音顿了顿:“全哥,并非我有意瞒你,而是这件事太大,我怕说出来会吓着你。”

宋全紧张的问:“您……杀人放火了?”

“比杀人放火还要大的事。”宋玉竹看着他道:“我造反了。”

宋全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了看擦桌子的林大勇,再看看扫地的湘玉姐。“少爷……这……这……”

宋玉竹按住他肩膀:“别慌,他们都知道了。”

“为何啊!”宋家祖上三代良民怎么到少爷这,看着最老实的一个孩子,干出最胆大包天的事。

宋玉竹把前些日子徐州发生的事跟他讲了一遍:“杨元庆能下令让士兵淫辱整个徐州城的女子,他日就会下令屠杀我们江城县,就算没有杨元庆还有杨元朝、杨元震……我不想爹娘他们也遭到这样的困境。”

宋全听完长叹一声:“少爷,宋全无能帮不上什么忙。不过您放心,只要是您决定的事,我会永远支持你!”

魏淮知道杨元庆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拼了命的跑。出了徐州一路朝着西州狂奔,恨不得马儿跑的快点,再快一点!只要他回到自己回到大本营就可以保住性命!

他在西州当了十多年的大司马,威望比杨元庆还大!就算杨元庆打回来,他也可以召集人马抵抗。

加上杨元庆刚打下徐州,根基还没扎稳,若真敢来攻打自己,那就是自寻死路!杨元起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他的想法很美好,奈何现实却狠狠的给了他一耳光!跑着跑着,正前方突然出现一队人马拦住了他的去路!

“吁~”魏淮拉住马缰,目瞪口呆的看着正前方的人。“不肯能!他们怎么会跑到我前面去的?”

他不知道徐州去往西州的必经陆旁还有一条小路,这条小路虽然不好走,但可以节省下许多时间。

“魏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啊?”赵骁握着腰间的佩刀,满脸都是兴奋的神色,终于追上了啊!

“赵骁?!”

“是您自己调转马头,还是属下送您回去?”

魏淮目眦欲裂:“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必要绝我的路!”

“无冤无仇?魏将军贵人多忘事,想必是忘了之前怎么为难我的吧?”

魏淮知道这小子不会放过自己,回去肯定是死,往前还能搏一条生路。

魏淮大喊一声:“全军戒备,准备冲阵!”

其实走小路追上来的只有赵骁这一队人马,还不足一千人,对方正面硬冲肯定拦不住。

赵骁连忙拖延时间:“魏将军!您别执迷不悟了,杀了杨钊即便跑到天涯海角庆王也不会放过你的!”

“放屁!我没杀杨钊!”

赵骁不接他的话,继续喊道:“弟兄们,你们可知道从徐州出来就是叛逃?”

底下的官兵们交头接耳,原来这么急匆匆的赶回西州竟是护送魏淮逃命吗?他们可不想与庆王为敌啊!

想想杨元庆在徐州的所作所为,若是跟着魏淮回到西州,杨元庆会不会直接下令屠城?!他们的亲人都在西州,怎么敢叛逃啊!有的人已经慌了,大声质问魏淮如果没杀杨钊为什么要带兵离开?

魏淮有口难言:“将士们,别被他骗了,我们赶紧杀出去,晚了就来不及了!”

赵骁道:“大军马上赶到,若不想死的赶紧快来我这边,我保你们不死!”

人群中有了第一个动摇的,马上就有第二个,行军打仗最怕的便是军心动摇。

魏淮看着一队队人马越过他站在了赵骁的身后,最后竟只剩下不足一百人。

他绝望的大喊:“你们真当杨元庆会放过你们吗?等着被清算吧!”

远处轰隆隆的马蹄声逼近,赵骁目光一变,事不宜迟,这功劳不能让别人抢了!

抽出腰间的佩刀直接冲杀过去!

大军姗姗来迟,赵骁连忙下马道:“拜见龚将军。”

龚辛看着已经死去的魏淮,脸色晦暗不明。

不多时下了马扶起赵骁笑道:“赵老弟多礼了,你斩杀魏淮立了大功,王爷定会好好奖赏你。”

第29章 策反徐冰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宋玉竹从傍晚等到天黑,直到深夜,轰鸣的马蹄声才再次响起,他猛地抬头看向窗外。

一大批官兵骑着马从城外匆匆回来,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不知道赵骁有没有抓到魏淮。

冷风顺着窗缝吹进来,“咳咳咳……”宋玉竹握着拳头咳了起来。

宋全端来沏好的金银花茶递给他:“少爷,您得好好爱惜身子,就算……就算要造反也得把饭吃了啊!”从中午到现在一口东西都没吃,眼看着这几天瘦了一大圈。

“我不饿,吃不下去。”他满脑子都是计划到底成没成功,如果成功了,那徐州的兵权会落在谁身上?

左右两军都有副将,右军副将龚辛是杨钊的心腹,杨元庆有可能提拔此人顶替杨钊的位置。

左军的副将崔安是魏淮提拔上来的,庆王必不可能把军权交到他手上,最好的结果便是赵骁顶替魏淮接手左军。

正当他冥思苦想之时,脑袋里突然叮当的响了一声!

宋玉竹怔了一下,激动的打开脑海里的那本书,只见上面原本的任务2从红色的字体变成绿色,显示已完成!后面的奖励也从问号变成了具体实物,这次的奖励居然是二选一!

宋玉竹颤抖着点开第一个奖励。

问号反转,里面是一套现代手术工具。里面包含手术刀、止血钳、弯剪、直剪、弹簧抓钳、缝合线……

这些东西是他过去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工具!宋玉竹看的眼睛发热,如果把手术工具拿出来,那他的外科医术能发挥到最大水平!

再看第二栏,里面是一个3D立体地图,地图标注了大盛朝的所有疆土,居然还能点开放大,查看各个地方的未来三日的天气情况!

宋玉竹手心都出了汗,这是真开挂了!

有了这幅地图以后无论是行军打仗,还是治理天下,都及为有用!想都没想直接选了地图!手术工具以后可以做,这地图可没办法复制!

选完奖励后,地图没有直接出现在他手里,而是在书上多了个地图的选项。宋玉竹尝试打开,瞬间一副长约一尺,宽半尺的大盛疆土地图展现在他脑海里。

地图上山川河流、都城田地都标注的清清楚楚,随便放大一座城市,东州:未来三日晴,气温十三度至二十度。

地图似乎还有其他功能,点开都城后,上面都是马赛克和问号,山脉和田野也同样的问号。宋玉竹关上地图若有所思,兴许这张地图还能继续升级?

开心过后宋玉竹陷入沉思,他还没弄明白任务的触发条件是什么,上次因为自己想要谋反,突然就蹦出了任务。也不知道下一次任务会什么时候触发。

“少爷,少爷?”宋全在旁边焦急的唤了他半天。

“啊?”宋玉竹终于缓过神。

“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把饭菜端上来,我饿了!”

王府里,赵骁和龚副将跪在地上接受封赏。

杨钊的死对杨元庆刺激非常大,整个人病恹恹的靠坐在椅子上,耷拉着嘴角像是憋着一股大的。

“人带回来了?”

龚辛低头道:“回禀王爷,大军赶到的时候,魏淮已经被赵千户诛杀。”

“尸体呢?”

赵骁道:“派人带回来了。”

杨元庆坐直身体说:“我记得魏淮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站在一旁的徐冰拱手道:“王爷这件事还没查清楚……”

“闭嘴!”杨元庆捡起桌子上的茶杯砸在徐冰的头上,把人砸的头破血流。

“查什么?人如果不是他杀的,他跑什么?!”

徐冰捂着脑袋低下头,脸色难看的要命,他知道今天自己劝不了庆王。魏淮啊魏淮,你若不跑只死你一个,你跑了恐怕都要牵连全族给你陪葬!

龚辛咽了口口水:“回……回王爷,魏淮是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今年十三,小儿子刚满六岁。”

“把魏淮的尸体烹了,拿去给他们吃,吃完再将魏氏全族人吊死,挂在城墙上曝尸三个月。”

“王爷不可啊!”徐冰扑通趴在地上求情。

“魏氏全族有上千人,他们在西州根基深厚,与城中的权贵结为姻亲。若全杀了,怕是要得罪了整个西州的权贵!”如今杨元庆在徐州还没站稳,转头丢掉自己的大本营,犹如断了自己的后路啊!

杨元庆腾的站起来,拽着徐冰的头发把人狠狠撞在了桌角上!拿起一个铜制的酒樽往头上砸。双目赤红犹如疯了一般:“本王让你闭嘴听不见吗?闭嘴!闭嘴!闭嘴!”

鲜血顺着徐冰的额头往下淌,他双眸紧闭,万念俱灰。当初他投入杨元庆营中,以为可以大展拳脚,没想到最后竟也落到这般下场……

旁边侍卫随从们一个个吓得大气都不敢喘,龚辛有心劝阻,可他哪敢啊!以庆王的脾气说不定连他一起也杀了!心里更是升起一股寒意,徐冰那样忠心耿耿的人,最后都落到这种下场,不知道自己以后会如何……

眼看着徐冰要活不成了,赵骁突然开口道:“王爷,杀了魏家人太可惜了。”

杨元庆扭过头,伸出沾满鲜血的手指指着赵骁:“你说说怎么办?”

“人死了一了百了,有什么痛苦的?活着受罪才是最苦的,属下听闻回纥以北的北地乃是极寒之地。那里寸草不生,野兽到了那都活不下去。王爷不如把魏氏的族人流放过去,让他们在绝望中求生不能,求死无门。”

杨元庆冷冷的看着赵骁,过了半晌道:“来人,传令下去,魏淮谋害右将军杨钊,罪大恶极,本王念其曾立下功劳,免去诛族之罪。魏氏全族无论男女老少,即日起流放北地,永世不得回来!”

杨元庆拿徐冰的衣服擦了擦手上的血:“赵骁,赵骁……你不错,这几次功劳都有你,本王说过杀了魏淮的人让他做将军,以后军营就交给你了。”

如果徐冰还醒着肯定会劝告庆王,不可以将兵权集中在一人身上,以防发生叛乱。但是现在徐冰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合该是杨元庆的福报!

侍卫端着盛放军符的托盘走上来,持有军符才能调动大军,这两块军符原本魏淮和杨钊各拿一块,如今竟然全都给了赵骁!

龚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原以为杨钊死了,自己代替他接任右将军的职,没想到庆王竟然如此器重他!这小子满打满算来到军中也不过两个月!

可惜他没胆子反驳,更不敢质疑庆王,只能握紧拳头接受这个结果。

赵骁双手接下军符,面上虽然不显,其实内心早已经汹涌澎湃!只用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就把庆王的军权揽到自己手中!他抬起头,野心勃勃的看着杨元庆:“谢王爷赏识,属下定不辱命!”

赵骁从王府出来,见两名侍卫正拎着徐冰往外走。抬手拦住二人:“你们这是要把人送去哪?”

“王爷说把他扔街上去。”

眼下徐冰受了重伤,若是直接扔到街上不管,人肯定活不成了,没想到他机关算尽最后落得如此下场。

赵骁道:“把人给我吧。”

两名侍卫对视一眼,把人交给了了赵骁。

徐冰以为自己死了定了,庆王拿酒樽一下下击打在头上,如同钟鼓一般,震得他头昏眼花。

没想到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支撑着身体想要起身,却因为伤的太重,又摔回了床上。

“你头上伤的厉害,最后不要乱动。”

徐冰摸到头上包扎着的布,抬头看向走来的人。因为脑震荡他眼花的厉害,直到宋玉竹走到跟前才认出他是谁。

“你,你是那个小郎中!”

“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

徐冰惊讶的说:“是你救了我?”

“算是吧,赵骁把你从王府里带出来,我为你治了头上的伤。”

“你们为什么要救我。”

宋玉竹道:“就当是感谢那日攻城时,徐大人帮忙吧。”当日若不是他及时下令撤军,兴许赵骁很难潜入成内。

徐冰叹了口:“那日还不如别攻进去……造了这许多的杀孽。”

“多谢小郎中救命之恩,庆王脾气反复无常,兴许想起我再打杀一遍,留在这里恐怕会牵连你们,我还是赶紧走吧。”徐冰挣扎着要下床,刚坐起来便开始呕吐不止。

这是脑震荡的后遗症,宋玉竹赶紧让人拿水过来,把呕吐的脏污清理干净,又喂徐冰喝下温水。

“徐大人在这安心的修养,既然赵将军送你过来,庆王必不会再为难你。”

“赵将军是谁?……赵骁?”徐冰这才后知后觉出不对劲,处处都不对劲!

先是杨钊被害,接着魏淮被擒杀,到最后赵骁上位!短短的一日时间,军权更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徐冰捂着头道:“你,你们到底要干什么?!”

宋玉竹搬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徐大人这般精明,还猜不透吗?”

“你和赵骁是打算架空庆王的军权,你们要谋反!”徐冰不亏是军师,脑子转的确实够快,一语道破天机。

他重新审视着对面的少年,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宋玉竹背着药箱满,战战兢兢的给杨元庆治伤。第二次见他时,宋玉竹惶惶不安的劝自己撤兵。

如今是第三次见面,跟前两次完全不一样,只见他穿着一件华贵的暗青色衣袍,衬托出如画般的容貌。双手垂在身侧,脸上既没有洋洋得意,也没有谨小慎微,周身散发着一种上位者才有的坦然……

徐冰咳了一声:“你们还真是胆大包天,就不怕杨元庆发现?”

“成大事,必须要担相应的风险,这个道理想必徐大人也明白吧。”

“是我小看你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晚辈宋玉竹。”

“玉竹……玉竹,性平,味甘,柔润可食,您跟这味中药相距甚远啊。”

宋玉竹勾起嘴角:“人都是会变的,一个月前我也没想到自己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您这些年跟随在杨元庆的身边尽心尽力的辅佐,可曾想到会落到这这种结果?”

徐冰实话实话:“没有。”

他一直以为杨元庆就算再混蛋也没到这份上,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自己最后也没逃过他的毒手。

“说罢,你们救我有什么目的。”

“良禽择木而栖,我想请先生为我们谋划!”

第30章 更迭

徐冰脸色变了又变:“你凭什么认为我会为你谋事?”

“凭先生三番五次曾劝阻庆王杀戮。”徐冰和杨钊不同,杨钊是毫无底线的助纣为虐,而他是时时刻刻的劝阻庆王勿要做杀孽,正因如此赵骁才会救他。

宋玉竹道:“先生可知攻入徐州后,他下令淫城,整个徐州多少百姓惨死在铁蹄之下,又有多少年轻的姑娘生不如死?”

徐冰锤在床上愤怒的说:“入城前他明明答应过我不会动百姓,可惜出尔反尔……”

宋玉竹趁热打铁:“正因为他性情不定,如果让他坐上皇位,天下百姓岂不是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样的人值得您为他卖命吗?”

“我又怎知你与庆王不是一丘之貉?”

“先生若不嫌弃可在此居住,我说的不算,不如你亲眼所见。”

徐冰闭眼道:“我没多大本事,也不想做谋朝篡位的罪人,宋公子还是另请高明吧。”他以为宋玉竹走了,睁开眼发现宋玉竹起身朝他走了过来。

“你……你要干什么?”

宋玉竹揭开他头上的纱布,查看了一下伤口道:“先生别害怕,您不想帮我们,我也不会为难你,等伤养好了便自行离开吧。”说完起身走了出去。

徐冰捂着脑袋若有所思,他竟然没打算杀自己灭口?

门外赵骁低声询问:“如何?”

宋玉竹摇了摇头:“暂时劝不动他。”

两人并肩上了楼,赵骁把昨日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遍。“如今军符已经交到我手中,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军营那边你想办法,把忠于庆王的人换成自己信得过的人,以防兵变时发生意外。”

赵骁:“你放心,没多少人对他忠心,官兵惧怕他的较多。”

宋玉竹目光森冷道:“准备囚禁杨元庆,不能再放任他胡作非为了!”

十月初一,二皇子杨元礼带兵攻陷上京,只做了十三天假皇上的杨元朝,被迫自缢在永乐宫中。

杨元礼进京却没急着继位,而是给所有的皇子们送去消息,让他们归京一趟,把父皇的葬礼办完,再商议登基一事。

隆武帝的皇陵已经建完,却一直没能下葬。尸体总这么拿冰镇着也不是回事,还是早日入土为安的好。

杨元礼借后宫嫔妃,威胁在外的皇子,回来可以接其母妃去封地荣养,如果不回来,那嫔妃们就随先皇一起殉葬。

难为他能想出这么损的点子,除了生母早逝的十二皇子和七皇子其他人的生母都还活着,这明摆着是一场鸿门宴。

杨元礼之所以敢这么威胁,自然是有底气。周皇后已死,朝中多一半大臣支持他上位,只要把几个兄弟拘在上京眼皮子底下,不信他们能翻出多大浪花。

不过事情出乎他的意料,消息送出后,竟然只有三皇子杨元禄回来了,其余的人鸟都没鸟他。

杨元禄年幼时害了病,一条腿比常人端短了半截,是个天残,所以从未动过继承皇位的心思。

被无视的杨元礼大怒,下令后宫嫔妃除了自己和三皇子的生母,其余所有人一并殉葬!

先帝活着的时候,后宫嫔妃多达一千七百余人,年纪最大的已经近五十岁,年纪小的才成年不久。她们有世家大臣的女儿,也有宫女舞伎,更多的是从全国各地上供来的平民美人。

盛朝从开国至今已经将近四百年,还从未有如此大规模的殉葬,满朝文武一时哗然!

但杨元礼执意如此,大臣们也没有办法,最后这一千多名女子,上至贵妃下到福人全部被拉到皇陵,跟着隆武帝一起下了葬。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种做法太过天怒人怨,下葬一周后,上京发生了地震,古代人管这叫地龙翻身,帝陵十六座皇陵,单单把隆武帝的皇陵震塌了……

其实震塌隆武帝的皇陵,搁在现代很好解释。一是因为隆武帝死的太突然,帝陵后半部分都是匆忙建好的并不牢固。二是同时殉了那么多人,人死后会释放出大量气体,可不就把皇陵震塌了么。

但是百姓不懂这些,上京百姓议论纷纷,都说是杨元礼做的太绝,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

如果杨元礼再沉稳些,应该先安抚民众,等舆论下去后再登基。

可惜他太着急了,根本不愿等下去,这个位置空悬一日,他便一日不得安宁。在隆武帝下葬的后不到七日,马不停蹄的登基继位,改国号为永安,取永保安宁之意。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他刚继位不到半个月,南方又发生大面积降雪。已经三十多年从未降过雪的长江以南,一夜之间积雪达到七十公分厚!压塌了房屋无数,百姓冻死之人更是数不胜数,一时间杨元礼德不配位的谣言四起。

杨元礼干了件更蠢的事,他不想着怎么赈灾救民,而是下令不许百姓议论此事,一旦发现立即流放。

一时天怒人怨,百姓敢怒不敢言!

“真冷啊,穿了两件夹袄还觉得凉飕飕的,往年这个时候咱们还没加冬衣呢。”宋全吸着鼻子往取暖的火炉里夹了两块木炭。

宋玉竹倒是不怎么冷,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大氅,这大氅是赵骁从王府拿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皮毛做的,穿着既保暖又轻巧。

他拨着算盘,把今日酒楼的营业额算完道:“冷就对了,听说东州已经冻死七八万人。”前几日他就在地图上看到南方大面积降温的消息,只是没想到这场雪下的这么大。

据史料记载,盛朝近百年都未下过这么大的雪。房屋根本禁不住厚雪积压,南方百姓没有御寒的衣服,在零下二十多度的天气里,冻死冻伤了太多人。

湘玉搬了把凳子凑到炉火边取暖:“我的天爷,死那么多人,官家不管吗?”

徐冰冷笑一声:“管?怎么管,朝廷不拨银子下来,他们哪里舍得自己掏腰包?”

自从那日被救后,徐冰心灰意冷打算回老家种田。

在楼外楼住了几日后突然改变了主意。

自己学了这么多年的兵法礼法,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辅佐明君造福百姓么,若是回去种地岂不是浪费了一身的本领。

徐冰不吭声就这么住下去,宋玉竹也不撵他,两人心照不宣的相处起来。偶尔宋玉竹还会拿着镖局送来的信件跟他探讨。

徐冰是有大才的人,宋玉竹之所以留下他,是为了以后做打算。他自知对行军打仗一窍不通,身边正好缺一个像徐冰这样的人。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徐冰也渐渐了解了楼外楼和宋玉竹。原本以为他们小打小闹,没想到背后势力已经发展的这么大了。不光把控住徐州和庆王的兵马,连盛朝最大的镖局都在为他们办事,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徐冰捋着胡子幽幽道:“年关将至,百姓流离失所,若是朝廷再不管,恐怕南方要乱了。

乱了才好!宋玉竹正需要这样一个契机。

古往今来造反的人那么多,真正成功的却寥寥无几,因为个人的力量太小,得民心者得天下。

宋玉竹便要借天下百姓的之口,掀翻杨家的桌子!

王府后院,杨元庆披头散发,穿着一件看不出颜色的脏衣服,瑟缩在一间小屋子里发抖。

送饭的小厮把硬邦邦的馒头隔着窗户扔过去,他急忙扑过去捡起来,抱在胸前啃得津津有味。

小厮吐了口痰鄙夷道:“啐!你也有今天!”

杨元庆恍如没听见似的,三口两口就把馒头吃完,然后端起旁边一个瓦罐,咕咚咕咚的喝起凉水。

杨元庆被软禁了,在他把兵符交到赵骁手上第二天,身边的几个侍卫就被换了下来。

一开始杨元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他要美人,没人搭理,他要美酒佳肴也没人端来。气的他开始发疯,拿着鞭子便朝身边的侍卫抽打过去。

没想到平日里胆小听话的侍卫们,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他们抓住他的鞭子夺了下来,然后围着杨元庆狠狠的殴打,打的他差点昏死过去。

杨元庆拼命的大喊:“来人,救命!”

没人管他,仿佛一夜之间他的身份成了摆设,杨钊死了,魏淮也死了,就算是傻子也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他亲手把兵权交到姓赵的那小子手里,同时也把自己的命交到了他的手上。

事到如今杨元庆才想起徐冰,当年他便劝谏自己,不可以把兵权交到一人之手,以防兵变。

可杨元庆攻下徐州就飘了,他哪里还记得那些话?如果他在身边的话,他定然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再见到赵骁时,杨元庆恨得咬牙切齿,疯似的朝他扑过去,想要杀了他。

可他那纵情酒色的身体哪是赵骁的对手?赵骁甚至都不用手,一脚就把他踹飞出去,疼的他趴在地上苟延残喘。

“赵骁……赵兄弟,本王相信你才把兵权给你,你为何要这般对我……”

赵骁走到他身边,踩着他的头道:“庆王,这话您得问问那些死去的无辜百姓,他们尊你为王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呢?”

杨元庆色厉内荏道:“我是庆王!你若杀了我,我的兄弟们不会放过你!”

赵骁面无表情的摆了摆手,让人把他囚禁在了王府后院的一处柴房里,每日只给一个馒头,一罐水。

宋玉竹之所以养着他并不是不想杀他,就凭他做的那些事,杀他十次都不解恨!

原因是杨元庆的王妃和儿子都在西州,若直接杀了他,恐怕那边控制不住,所以还得留着他这条狗命,等把西州揽入囊中后,再处决他。

北风呼啸,杨元庆吃完馒头捡了些稻草盖在身上取暖,此时的他比外面的乞丐还不如。

“叩叩叩……”突然木门被敲响,他吓了一跳连忙从草堆里爬起来。

“谁……谁在外面?”

门外传来低哑的声音:“王爷还记得我吗?我是来救你出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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