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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伪装

“我知道你心急,但是你先别急,行军打仗光靠蛮攻可是不行的。”

沈从武面色不虞的拱了拱手说:“请老将军赐教。”

许定坤道:“杨元庆的骑兵,在西州是出了名的能打,他曾数次率兵打入回纥的都城。虽然杨钊和魏淮都不在了,但骑兵的实力还在,所以一定要多加提防。”

“其次是杨元震的步兵,虽说作战能力不如骑兵,但毕竟是正规军出身,打仗的本领也比普通百姓要强许多。如果我们不能提前安排妥当,很容易吃败仗啊。”

“老将军深思熟虑,沈谋惭愧。”沈从武嘴上说着惭愧,可心里丝毫没听进去。

不过是一群残兵败将,这老东西怕东怕西的,真要是怕死就赶紧回去,给自己让位置。

当然,这话他也只是心里想想。谁让对方是主将,他是副将呢。

“要不然,属下先带三千骑兵去探探虚实,若是不敌再从长计议。”

杨平看了看外公,两人都有些无奈,沈从武这脾气一般人顶不住,真是油盐不进。

“既然沈将军执意要去,那许谋也就不拦你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如果沈将军被俘,许谋可办没法救你出来。”

“这就不劳将军费心了,就算打不过我也不会被俘!”沈从武说罢出了营帐。

“外公,此人急功近利,恐怕要捅大篓子!”

许定坤捻着胡子道:“由他去吧。”良言难劝该死鬼。

这小子跟他爹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自己念着他父亲的旧情劝也劝了,既然他不听,那自己也没有办法

当年沈明和许定坤同为主将时,沈明便喜欢铤而走险,以少敌多,出尽了风头。可最后还不是年纪轻轻就死在的战场上,留下孤儿寡母。

“平儿,无论是官场还是战场,都要记得一个稳字,只有稳住了才能谋定而后动。”

杨平点点头道:“外公我知晓了。”

沈从武出了营帐立即点兵出发,三千骑兵加上五天的粮草,随他急行去徐州探路。

畏手畏脚成不了大事,自己一定要一举拿下徐州,看他们到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三千骑兵很快便挑选出来,这些人都是沈从武的部下。他们快马加鞭脱离了大军,朝徐州方向跑了过去。

一直跑到天黑才找了一处背风的地界,安营休息。第二日天刚刚亮又继续赶路,两天时间就跑了近一百里地。

越往南走道路反而不好走,路上的积雪越来越多,气温也逐渐下降。

沈从武搓着手嘴里骂骂咧咧,今年真是奇了怪,北方一点雪见不着,南方却下起了大雪。

行至徐州境地的怀宁县时,突然在路上碰上一批起义百姓,他们穿着乱七八糟的军服和铠甲,手里拿着各式各种的兵器。

为首的人是怀宁县的勇士薛昀,因为当地县令鱼肉百姓激起民愤,薛昀便带领着乡亲们推翻了县衙。

听闻承天王正在招纳起义军,他便带着乡亲准备去徐州投奔。却不想半路跟沈从武带的盛军撞在了一起,吓得这伙人四处逃窜。

沈从武这几日憋闷坏了,好不容易碰上反贼激动的眼珠的都红了。

他甩着鞭子让大军围住这些反民,并不着急杀,仿佛猫儿戏弄老鼠一般逗弄他们,看着他们跪在地上求饶。

他骑着马,拿枪挑起一个半大的少年,长枪从少年的肩胛骨穿过,鲜血哗啦啦的流了一地,疼的少年嗷嗷大叫。

“你们是哪里来的,要干什么去?”

少年疼的说不出话,其他人求饶道:“大人行行好,我们都是附近的百姓。”

“百姓私带兵器等同谋反,你们好大的胆子啊。”

其余的人吓得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少年的亲人不住的磕头求饶,奈何沈从武心狠手辣,对待反贼更不会手下留情,直接把人狠狠掼在石头上,摔断了气。

薛昀愤怒的大喊一声:“老子跟你拼了!”抓起刀便朝沈从武砍了过去。

沈从武夹住马腹,闪身躲开的他攻击。“你倒是有几分胆色,比那群鹌鹑强多了。”

薛昀喘着粗气再次朝他攻过来,没想到被沈从武拿鞭子缠住一条腿。马一跑便把他拉倒在地上,登时摔的头冒金星。

“我操你大爷!”薛昀大喊一声。

沈从武狠抽了马儿一鞭子,奔跑的马拖着他漫山遍野的跑了起来。等回来时,人已经被磨成了血葫芦,出气多进气少。

其他人见状吓得小声啜泣起来,看来今日难逃一死了……

沈从武指着其中一个身材消瘦的男子道:“你,出来。”

“别杀我,不要杀我啊!”男人吓得尿了裤子。

沈从武嫌恶的抽了他一鞭子道:“你们是哪的人,准备要去哪?”

瘦子一五一十的道:“我们就是附近的怀宁县人,薛昀要带我们投奔徐州承天王,结果遇上你们……”说完抱住自己的头,生怕他再抽鞭子。

鞭子没落下来,沈从武眼睛却是一亮,心生一计道:“你们一共多少人?”

“七……七百多人。”

“脱衣服!”

瘦子吓得瞪大眼睛。

沈从武不耐烦的甩了下鞭子:“让你们把衣服都脱了!”

人们不敢反抗,连忙脱掉自己的棉袄外衣,只穿条亵裤站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沈从武让自己的手下把衣服捡起来换上,自己也找了一身干净的穿好,又在地上挖了些泥土涂抹在头发和脸上。

他打算伪装成这批反贼潜入徐州城,介时等大军攻来时,里应外合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副将见状担忧道:“这…这太危险了,还是属下去吧!”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徐州城里的人,估计跟这群反民没什么两样。”

“我们潜入城中,以响箭为信号,大军到城外鸣三支响箭,我们在城中动手。”

副将连连点头:“这群人怎么办?”

依照惯例肯定是直接杀了,不过眼下马上要打仗,杀了这些人未免有些可惜。

沈从武道:“给他们换上军服,打仗的时候拉去前面当人肉靶子。”

“是!”

“你带兵迅速回营,通知许定坤让带兵前来支援!”

此时的徐州城,一车一车的粮食从城外运进来,全部装在大营西侧临时搭建的粮仓里,放眼望去,巨大的粮仓堆的如小山一般高。

不少士兵都凑过去看热闹:“买这么多粮干什么?”

“该不是要打仗了吧?”

“打仗也用不了这么多粮食啊!”

赵骁从军营走出来,把士兵撵回去回去操练,自己则朝存放粮食的地方走去。

责管理粮草的人叫安丰,这人便是当初阑尾炎被宋玉竹救治下来的那名士兵。他之前是盛军的辎重守,因为能力出众,宋玉竹便让他继续管理粮草。

他派人做了一根细长的铜管,扎进米袋子里能取出里面的米。可以检查出买来的粮食是否发霉,或者参杂了石子以次充好。

安丰办事认真,几乎每一车都抽查好几袋,确定粮食都是好粮才让运进去。

“将军。”见赵骁走过来,安丰连忙抱拳行礼。

“运进来多少车粮了?”

“已经运进来一百多车了,听说城外还有一半没运进来的。”

“居然买了这么多粮……”赵骁牵了匹马,骑着朝王府走去。

王府里宋玉给两位粮商结清了余款,嘱咐他们如果还能收到粮食,优先卖给徐州。

牛青山和叶老板来时还有些担忧,生怕粮食运过来,对方不结银子。

毕竟这里比较特殊,承天军不归朝廷管,要不是当初孙总镖局担保,他们也不敢过来。

如今见他办事爽快真诚,打消了顾虑。

“王爷放心,我们收到粮一定优先供给徐州。”

送走粮商,赵骁道:“怎么突然买了这么多粮草?就算盛军围城,这些粮食也用不了啊。”

“今年冬天天气不正常,南方大面积降雪,而北方却几乎没怎么下雪,我怕今天会闹旱灾。”

记忆中小冰河时期往往伴随着大旱和大涝,万一真遇上了,这些粮能救下许多人。

“你……你干嘛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宋玉竹被赵骁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些脸红。

“我总觉得你无所不知,无所不能,跟你在一起永远不会有后顾之虑。”

宋玉竹让他夸的有些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道:“军营那边怎么样了?两军相处的还好吗?”

“还行,一开始肯定有矛盾,毕竟他们之间打过仗,还杀过对方的战友。”

赵骁管理他们的办法简单粗暴,有矛盾出去打,只许拿拳头,不准用武器。无论输赢打完两人永远不许再找对方的麻烦,否则军法处置!

这个办法很好,大伙有仇报仇有怨抱怨,出完了气关系反而更近了一些。以前都是各为其主,打仗也是没有办法的事,现在做为战友自然要同仇敌忾,以后在战场上并肩作战。

两人正说着,有侍卫来报,徐州城外突然出现一批人,说是来投奔承天王。

宋玉竹面露喜色,这是自他称王后,第一波投奔他的人,二人连忙驾车朝城门走去。

此时徐州城外,七百多个盛兵穿着他人的衣服,手持各种各样武器,伪装成起义军聚集在城外。

为首的男子正是那个身材细瘦的男子,沈从武怕自己的口音暴露,干脆挟持此人,让他扮成首领上前答话。

很快城门打开,侍卫让为首的前去答话。

细瘦的男子颤颤巍巍的站起身,回头看了眼沈从武,见他狠狠的瞪着自己。只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

赵骁问:“你叫什么名字,从哪来?”

男子实话实说:“俺叫田大胜,从怀宁县来,县令贪赃枉法欺压百姓,俺们实在受不了就反了。”

“听说徐州承天王招纳反抗军,俺们就想着来投奔,混口饭吃,请天王收下我们吧!”说着跪地开始磕头。那个将军可说了,自己如果能带着这些士兵混进去,可以放过他和他的家人。

“你们一共来了多少人?”

“有…有七百多少人。”

赵骁转过头道:“这些人,暂时让他进城安置下来?”

宋玉竹点头同意。

沈从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混进了城里,低头压下嘴角的笑容,跟着一众士兵入了城。

第52章 识破

进了城这伙人并没有东张西望的四处打量,而是井井有条的跟着前面带路的人,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太安静了,安静简直不像是第一次进城的老百姓,而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赵骁眯起眼睛,在这这群人身上仔细打量,这些人小腿都是微微向外弯曲,应该是长期骑马留下的特征,普通老百姓可没机会骑马。

虽然身上换了衣服,可他们却忽略的脚上的鞋,平民百姓可不能穿靴啊~

那些反民的衣裳虽然有大有小,但勉强都能套上,鞋子这东西不合脚穿不进去,所以他们干脆都没换鞋。

上了马车赵骁跟宋玉竹说:“这些人有问题。”

“我刚想说,没想到你已经看出来了。”

从第一眼开始,宋玉竹就发觉不太对劲,虽然他们极力伪装成百姓的模样,可年纪伪装不了。

“这群人太年轻了,几乎全都是十六到二十六七岁之间健壮男子,没有年幼的也没有年老的,做为百姓起义军,实在不符合常理。”

“其次,为首的那名男子说自己带领当地百姓起义,可看他身上畏缩的气质,不像是有领导能力的人。”

两人十分好奇,究竟是谁想出这个点子,居然敢假扮成反民自投罗网?

回到府里,刚好碰上徐冰。

徐冰:“我正要去找您俩,听说城外来了一批投奔的起义军?”

“是。”

“这节骨眼上,来的人可得好好查验,万一混进细作可就坏了。”

宋玉竹和赵骁对视一眼道:“混进来的,可不止一个细作。”二人把刚刚发现的讲给徐冰听。

赵骁:“这些人怎么办?是直接杀了,还是先留一段时间?”

徐冰捋着胡子道:“这行军作风倒是让我想起一个人……”

宋玉竹:“沈从武?”

除了他实在想不出哪个二百五,敢带兵潜入敌方城中当细作。

徐冰:“先别杀他们,不如将计就计,看看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沈从武不知道自己一个照面就暴露了。心中还在窃喜,这承天王也没什么厉害的,居然轻易就接纳了陌生人投奔,也不怕其中有细作。

领路的人直接把他们带到军营,他趁机又巡视了一遍反叛军。

看着校场上整齐划一的士兵,沈从武的脸色难看起来。

原以为承天军不过是群臭鱼烂虾,没想到这些士兵训练有素,装备精良。无论是骑马射箭,还是近身搏斗都有板有眼,丝毫不比他手下的军队差。

若是两军交起手来,还真不一定谁胜谁负……

穿过校场,士兵把他们领到军营深处,这里之前是军妓营,后来遣散便空闲出来,赵骁命人把他们都关了进去。

沈从武警惕的发觉有些不太对劲,连忙拽出田大胜,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田大胜紧张的拍着大门道:“军爷,我们千里迢迢来投奔承天王,为什么要把我们关起来?”

士兵道:“将军让你们在这里稍作休息,一会派人过来安排你们。”

沈从武稍稍放下心来,他把田大胜拉到角落叮嘱:“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用我教你吧?”

田大胜吓得连忙点头:“小的懂,小的懂。”

“记得,跟他提要加入他们承天军,跟着一起打仗!”

“哎!”

等了一会,依旧没人过来,这些伪装的士兵有些慌乱起来,万一被人发现他们的身份,恐怕会死的很惨。

“稳住!不许乱!”沈从武小声呵斥,心中疑惑,难道入城时被发现了?

不可能,如果发现当时就该动手了,怎么会把他们放进城内?

沉住气,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等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有人来了,赵骁派马震威过来好好“照顾”他们。

马震威这小子一肚子坏水,知道他们是细作自然不可能轻易放过,直接带着他们去马厩清理马粪。

承天军养了上万匹战马,这些马白天有专门的人负责领出去吃草遛弯,傍晚才回到马厩休息。

马厩原本是各个营房轮流清理,如今这些人来了,闲着他们也是闲着,不如拉去干活。

一进马厩,这群盛兵被马舍里的粪便和马尿熏的人睁不开眼睛。

马震威捏着鼻子道:“天黑之前清理出来,清理不干净晚上没饭吃。”

沈从武差点没背过气去,他强忍着怒气上前道:“军爷,我们是来加入承天军打仗的,为何要清理马粪?”

“嘿,你小子怎么不识好歹?你当打仗容易啊?”

“战场上刀枪无眼,搞不好就丢了小命。你们这群农民又没有打仗经验,将军这是体恤你们才安排你们清理马厩,别人想干这个还干不了呢。”

沈从武被说的哑口无言,他们现在的身份确实不适合上战场,承天军也不缺士兵。只能硬着头皮拿起木钎和扫把开始清理马舍。

一直干到天黑,这群人才把几十间马厩清理干净,把沈从武熏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累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

出了马厩,被告知赶紧去食堂吃饭,晚了就没饭了。

一伙人又马不停蹄的跑到食堂,每人分了一个豆饼子,一碗看不见米粒稀粥,沈从武被承天军穷酸的伙食震惊了,这是人吃的东西?!

饭还没吃完,要熄灯休息了,马震威撵着他们回到军妓营,一把大锁,直接把人锁在了里面。

沈从武这辈子都没感觉这么憋屈过,浑身上下都是臭烘烘的马粪味,忙碌了一下午连撒尿的功夫都没有。

想他将门之后,打生下来起便是锦衣玉食,即便后来上了战场也没受过这种待遇。如今却是连个热水澡都洗不了,气的他恶狠狠的咬了口豆饼,粗糙的饼子剌的嗓子眼疼。

再坚持几日,等大军攻下徐州,就把那狗屁承天王塞马粪池里淹死!

永安二年,正月十四。

盛军终于赶到徐州城外,许定坤从沈从武的部下口中得知,他们伪装成叛军潜入了城内。

许老将军被他这波骚操作惊的目瞪口呆,不过能潜进城内也算本事,说不定真能发挥奇招。

按照约定,许定坤派人放出响箭,刺耳的箭鸣声划破长空,几里外都能听见,城中的人应当开始准备了。

两军对垒,赵骁领一万精兵出城迎战,宋玉竹稳坐在城楼上,看着城墙下数万名士兵心潮激荡。

北风凛冽,冷铁折射出寒光,

许定坤坐在战车中,凝视着对面的将士,为首的将军他不认识,从别人口中得知是个姓赵的小子。以前做过景王的护卫,后来改投杨元庆麾下。

原以为此人是个狗头将军,可真正见到他时,许定坤瞬间推翻了自己的猜测。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这人身上的气势让他想起当年的镇国将军。

心里不免升出寒意,这是一场硬仗……

“咚咚咚…”对面竟然率先擂起战鼓!

杨平拉着受惊的战马,心里有些忐忑,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打这么大规模的战役,完全没有经验。原本计划由沈从武领兵,外祖父指挥督战,如今他人在城中根本联系不上,也不知是死是活。

“外公……”杨平还没打就有些怯场了。

许定坤见状安抚道:“平儿莫怕,去取我的盔甲来。”

“外公…您要亲自上阵吗?”

许定坤点了点头,他虽腿疾疼的厉害,但也没老到拿不动刀。

两军对弈,最忌讳的就是将领怯战,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如果将领都害怕,这仗干脆别打了!

杨平涨红着脸道:“还是让我来吧!”

许定坤摇头:“此人不可小觑,你未必是他的对手!”说着下了战车骑上战马,走到了阵前。

太久不上战场,老胳膊腿都快锈住了,不过老将身上的气势还在,他深吸一口气,振臂一呼:“儿郎们,随我杀反贼,震国威!”

士兵们跟着大吼:“杀反贼,震国威!”

这边赵骁骑在黑色的骏马上,举起刀大喝一声“杀!”,承天军犹如一把利剑瞬间冲了出去。

沉闷的号角声响起,冷兵器相撞,发出金石之声,赵骁仿佛战神下凡一般所向披靡,长刀所到之处寸草不生,杀的盛军节节败退!

许定坤却不着急,故意引他深入,盛军早已布好困阵,一旦敌方将领进入困阵,便是千军万马也能让他有去无回!

眼看着赵骁的马越杀越近,在困阵即将合拢时,徐州城中固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炸裂声响。

赵骁并不恋战,扭头大喊一声:“收兵!”说罢带着部下且战且退。

这是徐冰提前和他商量好的,出来应战只是试试盛军的实力。见其布阵恐怕对赵骁不利,赶紧发出信号让他立即退回城内。

差一点他就入了阵!许定坤气捶着手掌大喊一声:“不好他要跑,休要放他离开!”

杨平追着赵骁想要把他截下,结果越追越远,竟然追到了城门附近,已经到了弓箭射杀的范围内。

许定坤吓得脸都黑了,大喊道:“平儿快回来!”

城墙上柴戎握着八石的强弓,瞄准下面的人,剑羽划破长空,瞬间穿过杨平的胸口把他定在了地上。

赵骁骑马过来,抓住杨平衣领,把人掠上战马俘了回去。

许老将军看着自己的外孙生死未卜,一口气哽在喉咙差点没撅过去。

到底是老将,很快平复下情绪,让大军撤回到安全距离,下午准备继续攻城。

赵骁带着杨平回到城内,解下头盔连忙跑到城楼上。

“怎么突然发信号撤军?”

徐冰道:“刚刚你差点中了许定坤的计谋,他设了困阵故意把你往中间引!”

赵骁挠挠头:“我说那群人怎么畏手畏脚,边打边退。”

宋玉竹担忧道:“幸好先生发现的及时,不然就麻烦了。”

徐冰眉头紧皱道:“早就听闻许老将军善用兵阵,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接下来可要谨慎些了,万不可鲁莽。”

赵骁点了点头:“对了,我带回来个人,应该是对方的副将。”

宋玉竹和徐冰一听,连忙下去查看他带回来的那个人。

杨平还清醒着,肩上的箭伤疼的他满头大汗,几欲昏厥。

见赵骁和两个男子走过来,他愤怒的大骂:“反贼!要杀要剐赶紧给个痛快,我不怕你们!”

徐冰:“我刚刚听见许老将军叫你平儿,你是杨孝春的儿子吧?”

杨平抿着嘴不说话,没想到这人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世。

“你被俘,外公应当很着急,不知道他会不会为你放弃攻城。”

“我外公才……”杨平见对方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才得知自己被诈了。

“狗贼,我外公定不会放过你们!一定会杀了你们给我报仇!”

赵骁嫌他太吵,一脚揣在伤口上,直接把他踹的晕死过去。

宋玉竹道:“此人还不能杀,可以用他跟许定坤谈一谈条件。”

两个士兵把杨平带了下去,赵骁赶紧休息一会,等待下午应战。

第53章 大捷

军营里沈从武一众人早就听见了信号声,一个个打起精神准备冲出军营,跟外面的大军汇合。

可惜根本出不去,军营里还剩下两万多名士兵,他们穿着盔甲手持兵器,随时准备上战场。

沈从武固然胆子大,但不傻。这会要是冲出去,估计连骨头渣子都得让人嚼碎了。

只能耐下性子等待时机,没想到这一等就是七日后……

这场战役持续了七天,许定坤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头一次碰上这样难啃的硬骨头。

那名赵姓的小将越战越勇,这几日打下来自己仿佛成了磨刀石,将他的锋芒越锉越锋利。

许定坤对他颇为欣赏,此人若是盛军将领,前途不可限量!

只可惜他是反贼,打的盛兵抱头鼠窜,五万兵马如今死伤近半,再打下去恐怕连自己也得折在这里。

到底是年纪大了,心气也不如从前了,竟然萌生了退意。

到了下午,盛军退到了城外十里处,许定坤坐在营帐中,想起自己的外孙,不禁潸然泪下。

他这辈子生养了四个孩子,只有一个女儿养大成人,其余都年幼早夭。

女儿也只得了这么一个儿子,从小养在自己膝下,教他骑马射箭,准备让他继承自己的衣钵。没想到第一次上战场,就折在了这里,回去还不知道怎么跟女儿交代。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声,许定坤连忙擦掉眼泪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不一会护卫走进来到:“回禀将军,沈副将回来了。”

“你说什么?!”

“沈……沈从武回来了。”

“他还敢回来?!”要不是他擅作主张潜入城内,自己的孙儿就不用领兵出战,也不会惨死在承天军的箭下。

许定坤抓起佩剑跑了出去。

沈从武也是懵的,他们之前潜入城中后被安置在军营里,因为军营人太多,始终找不到动手的机会。

急的他实在没了办法,只能让田大胜去说不想在这涮马厩了,要离开这里回老家!

没想到承天王真放他们走了,不光放走他们,还送了马匹和干粮……

沈从武带着士兵出了城,城外却看不见盛军的人影。以为许定坤败兵离开了,气的他连忙带上手下追了上去。追到十里外的一处山坡才看见驻扎在此的盛军。

许定坤拎着剑冲出营帐,看见不远处的沈从武怒道:“你这叛徒竟还敢回来!”

“许老将军,这从何说起啊?”

“这几日你去了何处?”

沈从武后退道:“我潜入城内,准备制造混乱!”

“城内乱了吗?”

沈从武有苦说不出:“军营里人太多,我们找不到机会下手。”

许定坤冷笑一声:“那前几日为何不出来,偏偏等到战败退军了才出城!还骑着承天军的马匹,看来你已经入了承天军的麾下了吧!”

沈从武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中了离间计!承天王故意在盛军败军之际将自己放出来,为的就是激怒许定坤,借他之手杀了自己!

“许将军……许将军三思啊!我若叛了为何还会跑回来?”

“那你就是临阵脱逃,来人,将他给我拿下!”许定坤哪容他辩解,今日不杀沈从武难解他心头之恨。

眼见着事态朝自己无法预估的方向而去,沈从武心生寒意,自己束手就擒肯定难逃一死,若是反抗兴许还有活路。

情急之下,他挥剑直接砍向许定坤:“许老将军失心疯了,快来人把他抓住!”

许定坤躲闪不及,竟被他砍下一只耳朵,疼的他哇哇大叫:“你这憨货,与你早死的爹一样,都是废物!”

他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沈从武怒喝道:“老东西,给你脸不要,竟然敢辱我亡父!”

二人的副将同时冲过来,拼杀在一起。

许定坤虽是主将,可此行带的士兵有很大一部分都是沈从武的亲兵,内讧后这些人直接把刀刃挥向自己的同袍。

许定坤被手下护着退到战车上且战且退,见对方竟有意把他们往徐州城处逼迫,一旦徐州城派出兵马,腹背受敌。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徐州城门打开,赵骁带兵冲了出来,他战马上还驮着一个人,正是那日被射下马的杨平。

“外公……外公!”杨平被绑在马上,有气无力的叫喊着。

赵骁捶了他一拳:“大点声!”

这一拳正好砸在杨平的伤口上,疼的他都变了调:“你他妈……啊!外公,救我!”

“平儿?!”许定坤没想到自己的外孙还活着,一时惊喜交加。

赵骁龇着牙道:“许老将军,降了吧!你若不降,我便把你外孙挂在城楼上活活冻死。”

如今大势已去,不降必死无疑,许定坤长叹一声,自己布了一辈子的阵,没想到最后被人困进了死局里。

“罢了,罢了!”他挥了挥手,几千名士兵解下兵器,朝徐州城退去。

沈从武不敢深追,看着许定坤的带着部下入了徐州城内,连忙收兵回营。

任谁都没想到,一出离间计竟然钓到这么一条大鱼!

许定坤带着六七千士兵归降,宋玉竹欣喜若狂。

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经验丰富的老将,而且此人对上京布防了如指掌,将来北伐时,肯定会发挥大作用!

宋玉竹在王府里热情的接待了许定坤祖孙两人。

杨平胸口的伤已经处理过,人虽然还有些虚弱但已无性命之危。许定坤则满脸憔悴,被削掉的耳朵包扎好,花白凌乱的的头发沾染着血迹,看上去愈发苍老。

二人得知眼前这个年轻到不可思议的男人就是承天王后,面色窘迫的伏地跪拜。

“老将军请起!”宋玉竹连忙扶起他。

“成王败寇,我们既已降了,要杀要剐悉从尊便吧。”

“老将军误会了,我并没想要杀您。”

许定坤抬头看了眼他道:“想让我带兵攻打自己人,老夫甘愿一死。”

宋玉竹道:“许老将军不是被自己人,逼迫到这般境地吗?”

许定坤知道自己应该中了离间计,奈何他跟沈从武已经反目成仇,如今再无回天的可能。

他这个人识时务,皇上缠绵病榻半年有余,说不上哪时就崩了,六岁的小儿继位,外戚怎么可能不干政?

自己跟皇后的母家还有过节,指不定将来在上京日子更难,还不如降个彻底,给外孙搏一条出路。

“我能跟你们主将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宋玉竹让人叫赵骁进来。

赵骁一进屋子,吓得杨平直往后缩,许定坤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外孙若是有赵将军这般胆量,自己何愁后继无人……

“许将军。”赵骁对他稽首。

许定坤回礼道:“赵将军带兵神勇,老夫甘拜下风,不知师从何人?”

“我没有师傅。”

许定坤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道:“你……你可愿学我许家的掠阵之法?”

赵骁立马跪地道:“晚辈愿拜老将军为师!”

许定坤连忙拉住他道:“败军之将,不敢称师,只求赵将军上阵时,能带上我这不成器的外孙。”

难为他这么大岁数,还在为子孙后辈考虑的周祥。

赵骁点头:“好,老将军若信得过我,就让他在我身边历练一番。”

许定坤激动的抓起外孙:“还不快磕头!”

杨平满脸不服气,又不得不颤颤巍巍的给赵骁磕了个头。

许定坤投降后,只剩下沈从武不足为虑。宋玉竹没想过要招降此人,三日后赵骁带兵突袭了盛军军营。

沈从武被迫逃窜,最后在怀宁县被赵骁砍下马。

此战共歼敌七千余人,俘兵一万六千人,其余的人四逃进山里,没办法再追了。

自此盛军之围已解。

冬去春来,虽然今年春天来的特别晚,可依旧绿了枝丫,路边也开了小花。

二月二龙抬头这日,江蓉在徐州平安产下一女,因其五行缺水,宋柏给女儿起名为宋玉潼。

小姑娘生的冰雪可爱,模样随了江氏,跟宋玉竹有七八分相似。

上辈子宋玉竹也有同父异母的兄妹,但几乎没什么联络,也没有感情。

如今有了这样一个嫡亲的小妹妹,疼的他不知如何是好,抽空便过去看看。

小丫头白嫩的小脸,水汪汪的大眼睛,真是把他这颗老哥哥的心都快暖化了。

二月中旬,骁带兵先后拿下晋州和西州。

自从杨元庆死后,西州就变成无主之地,先后被四五个当地的土匪占领。这些土匪行事比杨元庆更甚,不光强占民女还滥杀无辜,把西州百姓祸害的不轻。

赵骁攻进城的时候,把这伙人砍瓜切菜似的,一个没留,然后按照宋玉竹的嘱咐,留下三千兵马镇守西州。

西州知府名叫方浔倒是个好官,之前在官场上被排挤,贬到西州后又没有实权,这些年过的属实窝囊。

赵骁把西州重新交给他,命他妥善管理,若是敢鱼肉百姓,自然少不了他好果子吃!

方浔哪敢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打晋州的时候稍微废了些力,杨元景活着的时候招了不少兵,他死后这些士兵都归了大司马杨业。

数万名士兵拼死守护晋州城,赵骁一时半刻还真打不进去。

不过他从小在晋州长大,对晋州太熟悉了,连城墙哪处坍塌可以进人都了如指掌。

夜里趁着城中守备松懈时,带着数百人潜入城中,打开了城门,直接生擒了杨业。

杨业怕死自然是降了,城中的兵马也尽收入赵骁的囊中。

赵骁想起自己的旧友,派人去找原先护卫所的王昆。

这小子突然见一群士兵冲进家里,吓得拿起兵器准备反抗。

士兵赶紧说清楚自己的来意,带着王昆去了见了赵骁。

兄弟俩一见面,把王昆都惊呆了,眼前身穿着盔甲大将军竟然是赵骁?!

两人相拥片刻,赵骁询问他是否愿意跟自己去徐州谋前程。

王昆自然乐意!这半死不活的护卫所早就待腻了,要不是为了赚那三瓜俩枣的养家糊口,他才不在这干呢!

三月初四,赵骁带着一众大军浩浩荡荡的回到了徐州,而宋玉竹的地图也终于连通了中西部地区。

脑海中那本书再次发布新任务:统一天下,奖励:未知(此奖励一经选择,将无法更改,请宿主谨慎选取。)

看样子这次依旧是多重奖励。

第54章 说服

三月初三,上京传来消息,杨元礼驾崩了。

年仅七岁的杨瑞继位,改国号常安。

黄河以北,一场倒春寒的大雪如约而至,仿佛要把攒了数月的雪都下尽。

掌心大的雪花洋洋洒洒下了三天三夜,堆积的雪有一人多高,压塌房屋不计其数,数十万百姓流离失所。

听说徐州的承天王施粥能活命,流民纷纷南下,千里迢迢的聚集在徐州城外,等待着施粥援救。

城楼上徐冰望着城外乌泱泱的流民道:“王爷,这几日的流民越来越多了啊。今日城门口负责施粥的大锅已经煮了近三十锅,依旧不够分。”

宋玉竹簇眉道:“这样下去不行,升米恩斗米仇,若是让他们吃惯了白食,恐怕日后会有大祸。”

流民的问题已经迫在眉睫,眼下粮食虽然还够吃一段时间,但总有吃完的一天。

城外的流民见不用劳作,每日便有吃食,更是赖在这里不走了。

有的干脆搭起了小窝棚,一家老小住在里面,混吃等死。

而且这些人不讲卫生,到处乱拉乱尿,污染了护城河的水,导致不少人患了痢疾。

宋玉竹发了怒,必须要好好管治这些流民了!

第一件事,就是统计流民的数量,年纪,性别以及籍贯,一一登记造册。

年轻力壮的男丁,都拉去挖矿!上了岁数的男丁留在城外建房,女人们负责织布种田,实在干不了活的老年人留在城外看孩子!

命令下达,这些流民自然是不会听从。不听好办,撵走不给饭吃,敢混进来领饭,直接大板子伺候!

打死了四五个刺头后,这些流民终于老实下来。

四五千名壮丁被带到地图上标注的矿场,去挖煤和铁矿石。

剩下两千多个年老但身体还算健康的男人,开始围绕着徐州城外建城。

这些房子都是以后给他们用的,老人们自然是上了十二分心,万一将来分给自己的那间偷工减料,岂不是得不偿失。

女人们领了种子,在城郊荒地上开荒种地,徐州地处华北平原,这最不缺的就是土地,只要他们肯干就能生活下去。

流民们有了秩序,也逐渐过上安稳的生活。

宋玉竹这才正式打开徐州大门,允许内城和外城的百姓互通贸易。

四月中旬,各地起义军纷纷投奔,徐州的兵马已经多达十万余人。

赵骁又提拔了三名副将,将原来犯错的马震威也提拔成校尉,可把这小子高兴坏了。

不过这次倒没再得意忘形,而是踏踏实实的领着自己的兵,每天从早练到晚,卷的其他营房咬牙切齿。

矿场上也挖出了成吨的煤炭,这些煤刚好拿去练铁。铁匠又把这些精铁打造出坚甲利兵。

宋玉竹终于决定,出兵北伐,统一天下!

此时的上京,人心惶惶。

其实盛朝衰败早已埋下祸根,自从天盛帝在位时期打败了金人后,盛朝近一百多年都没经历过战争。

长期重文抑武,削减军费,导致如今无兵可用。

武将们大多已经年迈,年轻一代又拿不出手,青黄不接一时间竟然难以找出一个人能领兵去抗衡承天军。

再加隆武帝在位时大肆分封土地,间接削弱了国家的实力。

现在唯一能领兵一战的只剩下镇守边关的叶清。

太傅已经代皇上写了诏书,命他速速回京。

可从北关回来至少要大半个月,这段时间可怎么办?

于是有大臣开始出馊主意,上奏折提议跟承天王议和,以秦岭为界,南边归承天王管,北边则继续由盛朝统治,暂时拖住承天军的脚步。

此奏折一上,满朝哗然,大盛的江山竟要分出一半给那些反贼?

帝师田齐柩第一个站出来反对,他大骂此人为叛军走狗。老祖宗打下来的江山,岂能拱手让人?

太傅冯治却觉得此法可行,眼下皇上年纪还小,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等叶将军回京再从长计议。

就这么吵了近半个月,承天军居然打到了商都,马上就要打过黄河了!

吓得他们不敢再拖,赶紧派人前去议和。

行军帐中,宋玉竹身穿素色长袍,头戴玉冠。白玉般的手握着炭笔,正参照脑海里的图画,描绘行军地图。

春寒料峭,营帐里却暖和的很,因为帐房里点了一个小炉子。

这炉子是宋玉竹根据前世记忆中画出来的,上辈子跟着外公外婆生活,乡下家家都有这样的小圆肚炉子。

炉子不算大,上面还有铁皮包的烟囱,几块煤就能烧上小半日,比之前的炭盆暖和多了。

煤炭早就在秦汉时期被发现,但一直没能大量使用,一是因为开采困难,在没有现代工具的情况下,全靠人力,开采出的煤数量有限。

二来,百姓掌握不好烧煤的技巧,很容易一氧化碳中毒。

如今有了带烟囱的炉子,士兵们轻松掌握烧煤的技巧。炉子上面还能放小锅和水壶,烧水煮面泡茶,行军途中使用,非常方便。

这次北上行军,他提前命人打造出几百个炉子,用来给士兵们取暖。

赵骁掀开门帘,搓着手走了进来:“嘶,这鬼天气怎么越来越冷了?”

宋玉竹看了眼地图上的天气预报,今天零下十九度,虽然不如冬天最冷的时候气温低,但这地处平原,周围没有山挡着,冷风刺骨,体感温度自然更低。

不过低温也有一个非常好的地方,黄河上的冰很厚,完全可以禁住大军横渡。不然这么多人马过河还是个麻烦事。

“快过来烤烤火。”宋玉竹收起画了大半的地图,从炉子上拎起水壶,给他倒了一杯热水。

“上午我听说盛朝派来使者,要来议和?”

宋玉竹点头:“嗯,他们说把秦岭以南让给我们,隔山而治。”

赵骁:“咱们都打到这了,他们才想起求和,是不是太晚了?”

宋玉竹也没打算议和,此行就是要推翻盛朝,暂草不除根,将来必留后患。

盛朝派来议和的倒霉蛋是礼部侍郎刘蔺,此人三十出头,面白无须,人长的倒是极为端正。

来之前刘蔺就知道这事成不了,那群老家伙还活在大盛朝春秋鼎盛的幻想里,丝毫不在意承天军现在什么势头。

不过来都来了,就算不能议和也得拖几日,否则回去不好交差。

营帐外有守卫传话:“王爷,刘大人又来了。”

宋玉竹挑挑眉,跟赵骁道:“待会你见见这人,挺有意思的。”

“让他进来吧。”

刘蔺掀开门帘走了进来,拱手道:“承天王安好,这位是赵将军吧?”

赵骁嗯了一声,算是答复。

刘蔺抬起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脸上露出惊艳的表情:“久仰赵将军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真是……英姿不凡!”

宋玉竹忍不住笑起来,这人怕是个颜控,第一次看见自己的时候也是这个表情。

“哎呀,徐州果然是人杰地灵!”刘蔺感慨道,两位领导都长的这么好看,让他心生好感,有机会他一定要去徐州看看……

赵骁被他看的面色不虞,重重的咳了一声。

刘蔺赶紧收回目光,后颈一凉,感觉到了杀意。

宋玉竹:“刘大人,坐吧。”

“哎。”刘蔺自己搬了把小凳子坐在宋玉竹身边,还是承天王更俊俏些,看着压力也小。

“天王,咱们上午说到哪了?”

宋玉竹道:“北邸燕王谋朝篡位失败,被车裂而亡。”

“啊,对对对,天王可知道他的妻妾子嗣后来如何?”

“如何?”

刘蔺幽幽道:“他的正妻胡尔氏被切成了人彘,关外猪圈中活了三年,两个儿子被宫刑后送到宫中做杂役,一辈子不允许站起来。”

宋玉竹感慨:“那还真是惨啊。”

“是啊,追根究底是因为燕王狂妄自大,妄图篡位最后才酿成恶果。”

赵骁听明白了,这孙子是在讲故事这吓唬他们呢。

“天王自我见你第一眼开始,就知道你不是坏人,你眼中带着对众生的怜悯。”

宋玉竹眯眼笑道:“啊,那你恐怕看错了。”

“难道您非要陷万民与战火而不顾吗?”

“如今可是盛朝陷万民而不顾。”

刘蔺急切道:“窃夺天下,将来恐怕要受天下人所指。”

“盛朝第一任皇帝又是在谁手中窃来的呢?”

刘蔺道:“那是因为前朝倒行逆施,百姓生灵涂炭,天朝皇帝是顺应天命,解救万民于水火。”

“现在的盛朝难道与前朝不同吗?隆武帝在位期间,耽于享乐,严刑重税,百姓苦不堪言,朝中更是官官相护,贪官污吏横行。”

刘蔺脸色涨红:“这……这也有好官的!”

“好官都在哪?被贬去苦寒之地?被排挤到边关?还是命其前去议和?”

宋玉竹继续道:“刘大人可知今年因为雪灾死了多少人?朝廷可有拨粮赈灾?百姓是否得到妥善安置?”

“我……”

“你们安坐在庙堂之上,怎知黄发垂髫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母亲为了保护孩子,死死的护在怀里,竟把孩子活生生憋死?男人们冻烂了手脚,还要给家里人赚一碗薄粥?”

刘蔺沉默了,承天王说的一字不差,如今的盛朝确实与前朝末年没什么两样。

宋玉竹讥诮道:“现在,你还想劝我吗?”

“新皇已经登基了……兴许以后会好起来的……”这话刘蔺说出口,自己都觉得没底气。

朝中依旧是那几个世家把持,皇帝年幼,母家势力渐渐起来,往后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宋玉竹道:“兴许吧,但是时间太久了,百姓等不起,我们也不可能去赌一个孩子能否扶大厦之将倾。”

宋玉竹起身往炉子里添了两块煤,火焰窜高,帐房中越发暖和。

刘蔺面色颓丧的起身道:“下官知晓了。但愿这天下……能变好吧。”

站在一旁的赵骁开口道:“放心,肯能会越变越好!”

作者有话说

刘蔺是《娘子凶猛》里刘灵芝和徐渊的后辈,哈哈,友情客串一下。

第55章 出征

刘蔺自知议和无果,下午带着人离开了。

其实宋玉竹还挺欣赏这个人的。

此人祖上大有来头,其曾祖父是重华帝时期的名相徐渊,家学渊博,是正经的书香门第。若是能留下为己用是再好不过了。

可惜刘蔺家中还有妻儿老小,只能等以后攻下上京后,再招揽此人。

许定坤见盛朝使者的马车离开后,从营帐里悄悄出来。他败降的事没传到上京,为了保护女儿和女婿,刘蔺来时他一直躲在其他的帐中没敢露面。

人走后才来到宋玉竹的营帐里讨论起来。

“议和失败,估计那边很快会派出军队迎战。”

赵骁:“尽管放马过来,正好试试您教给我的行军布阵法。”

徐冰留在徐州坐镇。有许定坤这种身经百战的老将做军师,自然是攻无不克,这几个月教了赵骁不少有用的行军打仗的技巧。

北上这一路,遇上盛军打了几场小仗,总觉得不过瘾,就等着会一会那个怀化大将军叶清。

许定坤道:“叶清此人不可小觑,他十六岁跟随其父叶长夙从军,曾经先后大败金人十多次,将金国打的往西北迁移都城上千里。”

差不多迁到后世外蒙和俄罗斯交界的地区。

叶长夙去世后,叶清便被朝中老臣排挤的去了边关守国门,这一守就是十五年,如今已经四十多岁了。

“这些年叶清一直没回过上京,所以我也不确定他现在什么情况。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人非常难对付。”

宋玉竹道:“不知这叶将军手下有多少兵马?”

“北关军,十多万总是有的,这些年朝廷频繁削减军费,叶清也没银子招兵,最多也就十五万。”

赵骁道:“咱们也有十万兵马,应该差不多。”

许定坤自嘲道:“北关苦寒之地,经常跟外族摩擦,士兵身经百战,可不是我麾下那些软蛋可比的。”

宋玉竹神色有些忧虑,这一仗恐怕难打。

他拿出自己画的地图道:“咱们只有十万兵马,其中还有一部分是后招的平民,他们几乎没什么作战经验,正面硬碰硬,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借助地形优势,能不能巧取胜?”

许定坤撵着胡子,仔细看这张地图,见上面标注的数字有些不解道:“王爷,这三十二,一百五十九是什么意思?”

“这是地图的距离,这一段路有三十二里地,前面是一百五十九里。”

许定坤惊讶道:“您,您是怎么知道的?!”难不成他还派人去丈量过这段路?

不可能,就算丈量路旁边的山脉,河流难不成也是丈量出来了的?这承天王究竟有什么神仙本事……他莫非真是金龙下凡!

宋玉竹没办法跟他解释,况且这事也解释不清,只能含糊道:“我从一本游记书中看见的,将军只管拿去用,定不会有差错。”

许定坤不再追问,不过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拿起地图道:“容在下仔细查看,研究一套克敌的阵法。”

三月十七日,叶清带着八万兵马从北关回到上京。

其实驻守在北关的士兵远不止这些,不过他不敢把兵全带走。金国这几年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若是不加以防备很容易让他们反扑。

叶清一回来,朝中的大臣们顿时腰杆又硬了起来。

这是谁?这可是战无不胜的怀化大将军,那群宵小之辈岂能是他的对手?

为了迎接叶清,朝中大臣还给他办了一场盛大的接风仪式,凑了十多万两银子,张灯结彩,红绸铺了十里地,鞭炮更是噼啪整整放了两日,比过年都热闹。

叶清骑在马上,看着城中奢靡欢快的景象,既觉得荒唐又有些愤怒,难以想象出反贼已经快打到家门口了,他们居然还乐不思蜀。

而且浪费这么多银子,够给他的士兵们一人添一件厚袄子了!天晓得之前他上书求朝廷拨军费时有多费劲,就连他自己身上穿的军服都打了补丁,战士们可想而知。

被召进宫中后,叶清跪在大殿上请安。

七岁的杨瑞被他周身的气势吓得话都说不出来,抬头看着旁边的伴伴。

太监小声在他耳边说:“大将军请起。”

“大,大大将军请起。”稚嫩的童声在空旷的大殿上回响,叶清扶着膝盖从地上站了起来。

太监继续在他耳边一字一句的说:“大将军辛苦。”

杨瑞小声说:“我不想说了……”

“皇上,太后刚刚嘱咐你什么了?”

“母后说我听话晚上才能吃蜜糕。”

“哎,您快说吧。”

“大将军你……你……哇!!!”杨瑞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太监抬头一看,见叶清双目赤红,脸色黑的像锅底一般,就连他也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七岁的盛文帝被吓尿了裤子,钻进旁边太监的怀里不肯露面。

想想也正常,七岁放在现代不过是一年级的小朋友,见到一身杀气的军人,怎么可能不害怕。

但别的孩子可以这样,他不行,他是大盛的皇帝啊!

任谁看见这种场面,都会心灰意冷。

想当年,重华帝登基时才不多十岁,外忧内患,金人都快打到上京了,他尤能安坐在宫中,稳住军心。

如今再看到这样的新帝,叶清心中五味杂阵,要不是足够的信念支撑,他恨不得马上上交军符解甲归田。

藏在后面的太后闻声赶紧跑了过来,抱住儿子不住的安抚。

“将军莫要生气,皇上年幼第一次见到将军有些害怕,下次不会了。”

叶清面色凝重的道:“皇上、太后放心,臣……定会诛杀叛军,平定天下……”

齐氏点了点头,护着儿子回了后宫。

晚上的接风宴,小皇帝干脆称病不来了,由太后的亲兄弟,也就皇帝的舅舅永平侯——齐凡代为主持。

这人之前只是个纨绔子弟,如今当了国舅爷也没什么出息,接风宴搞的像下九流的青楼妓坊似的。

一群衣不蔽体的舞女,围在官员身边扭动腰肢,更有甚者直接坐在了大腿上拿嘴喂酒,画面简直不堪入目!

叶清气的双手发抖,差点捏碎手里的酒杯,忍了半刻钟后终于忍不下去,猛地推开身边妖娆的舞女,怒气冲冲的离开了宫宴。

这还是他记忆中的上京吗?是他父子俩拿命来守护的大盛朝吗?

齐凡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去询问究竟,是不是自己照顾的不周?

那人追上叶清还没开口就被叶清一脚踹飞出去,没了半条命。

第二日叶清便整军出发,直接奔向前线。他不敢在皇城待下去,他怕自己的信念会被那群人毁的一干二净。

承天军这边大军也开拔,数万名士兵加上辎重马车横渡黄河。

河面上的冰有一尺多厚,上面还有一层积雪,马车压上去也能禁得住。

过了黄河就到了冀州境地,从这到上京只有五百里地,行军快的话最多五天就能打到皇帝的老巢。

夜晚大军在沭阳县安营扎寨,当地的百姓快吓死了,纷纷收拾了行囊往附近的山上跑

结果跑到半路发现大军居然没进城,而是在县外安营扎寨。

有胆子大的人回到家里住了一晚,第二天起来发现大军已经默默离开了。

百姓们啧啧称奇,自古以来官家打仗,受苦受难的都是他们,不少军队更是大军未动,粮草先行。

何为粮草先行?

先锋军队抢夺百姓的粮食,边打边抢,就像杨元庆那般,自然是不费一分银子。

打仗其实就是打后续储备,打银子和粮食。

承天军有东州盐场养着,财大气粗粮草不用担心,铠甲也都配备齐全,就连兵器都是最好的,谁还惦记老百姓那三瓜俩枣。

军帐里,热腾腾的水刚烧开,马震威泡了一壶茶端上去,

方桌围坐了一圈人,为首的宋玉竹单独坐在一处,赵骁和许定坤坐在他的下手两侧。后面便是三位副将,加上辎重守安丰。

“从夹门沟到如意坡有一条坡路,是天然的冲杀之地,若是我们能在此设伏,战马冲下,必定会占领上风。”许定坤拨着沙盘,模拟出当地的地形。

副将杜冲道:“可是咱们离这个位置还有很远一段距离,探子来报上京的大军已经开拔了。”

许定坤:“所以,咱们必须快他们一步。”

赵骁:“去通知所有将士,明日急行军。”正常行军每日能走四十里地,急行差不多能行八十里,赶在日落前差不多能到这里。

马震威:“是!”

柴戎似乎有话要讲,抬起手,又放了下了。

宋玉竹问:“柴副将有话说?”

柴戎挠挠头道:“属下……属下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叫你们来就是为了商讨的,但说无妨。”

“许老将军说,这里设埋伏,可路上的雪太大了,军队行过会留下脚印,一旦有敌方士兵探路,很容易发现。”

许定坤捏着胡子道:“这是个问题。”

行军打仗,两军都有探子,如果发现路面异常,盛军自然会提起警惕,对面若是不强攻,他们埋伏也没用。

赵骁道:“不如我先带一部分人马正面交锋试一试,若是打不过就撤军,他们追上来,其他人就在这里设伏。”

许定坤道:“此法可行,不过你要冒些风险了。”

两军交战,战事随时变幻莫测,就怕到时候想撤,也撤不回来。

杜冲道:“让我去吧,将军留下设伏。”

许定坤摇头:“叶清此人心思缜密,主将不来,他不会追上来的。”

看来必须得赵骁亲自领兵前去引战。

第56章 埋伏失败

灰蒙蒙的天空酝酿着一场大雪,如今已经四月份了,北方的天气冷的依旧像冬日一般。

叶清骑在马上,吐出一口白雾,这么冷的天气,将士们还穿着旧棉衣,根本没办法御寒,这几日行军有不少人冻伤了身体。

他派人管朝廷银子,结果户部张口闭口都是哭穷,最后只拨下来五万两银子。

这些钱除了给将士们换衣服,买粮,还得更换甲胄,着实有些捉襟见肘。

叶清又递了两封信回去,如石牛入海没了音讯,只能作罢。

大军行到第四天,探子来报,前方七十里外,发现了承天军的营帐!

数以万计的军帐驻扎在山脚空地上,吓得那探子看了一眼就软了腿,连数都没数直接跑了回来。

“对方有多少人马?”

探子颤声道:“数,数不清,密密麻麻的。”

叶清摆摆手让他下去,看来对方也是有备而来啊。

承天军的主将姓赵,听闻年纪不算大,而且还是野路子出身,一开始叶清对他并没有太多忌惮。

朝廷派许定坤和沈从武去讨伐,结果二人都栽在他手里,叶清也被迫召回,他这才派人仔细去查了查这个赵骁的底细。

谁能想到,此人幼年曾是杂耍班子里卖艺的?

英雄惜英雄,叶清还挺想看看此人到底有何本事。

“全军原地扎营,修整一日,准备开战!”

赵骁这边也同样收到盛军驻扎消息,对方在长治一带安营,预计有十万兵力。

两边的实力不相上下,但承天军这边的实战经验却不如他们,所以这一仗确实难打。

宋玉竹心中有些担忧,晚上吃完饭,派人去叫来赵骁。

赵骁正在跟许老将军闲聊,听闻宋玉竹叫他,以为有什么要紧的事,赶紧跑了过来。

“怎么了?”

“没事,你……你先坐下。”

赵骁搬了把凳子,坐在宋玉竹身边,见他面色不安道:“你在担心明后天的战役?”

宋玉竹点头道:“嗯,我总觉得,对方来势汹汹,咱们未必是对手。”

“不怕,有我在呢。”

宋玉竹拉住他的手道:“答应我,此行无论胜败,都要保护好自己,万不可拼命知道吗?”

赵骁笑道:“放心,我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受伤。”

“阿骁,我不是跟你开玩笑,若你死了,我要这天下有什么用?”

赵骁愣住,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在宋玉竹心中这么重的分量。

“玉竹你……”

“我对你的心意,你不明白吗?”

赵骁一直知道宋玉竹对他有好感,可两人毕竟是男子终究不能长久。他甚至都想好了,以后宋玉竹登上皇位肯定会娶妻纳妾。到那时他便解甲归田,自己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孤独终老。

赵骁咽了口唾液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宋玉竹拉住他的手道:“我当然知道,我心悦你已久。”

赵骁激动的说不出话,眼泪在眼圈打转,他猛抱住宋玉竹,强壮的双臂几乎把他揉进自己的怀里。

“我也心悦你,喜欢你,我想跟你睡觉!”年轻人说着露骨的话,臊得宋玉竹眉眼都红了。

“傻小子,快把我放下,快被你勒断气了!”

赵骁松了松力道,还是舍不得放开,他等这一天不知等了多久,低下头衔住宋玉竹的薄唇亲吻起来。

唇齿相交,宋玉竹不再矜持,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回吻过去,亲的赵骁浑身紧绷,两人如同干柴碰上烈火,噼里啪啦烧了起来。

赵骁两只手托住他的腰把人抱起来,像打仗似的,亲的又狠又猛。

宋玉竹受不住这猛烈的进攻,浑身颤栗,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勉强找回理智,气喘吁吁的推开他,不能再亲了,脖子以下该锁文了。

……

赵骁像只大型犬似的,抱着他不停的在他身上磨蹭。

宋玉竹推着他的胸口,红着脸道:“现在还不行……等,等打完仗……回来再说。”

“打赢了他们就行吗?”

“嗯……”宋玉竹胡乱的点点头。

“好!一言为定!”说完依依不舍的亲了亲他红肿的唇,遮掩着衣摆跑了出去。

宋玉竹捂着砰砰乱跳的心,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欲|火。这小子真是属狗的,啃的自己舌头火辣辣的痛。

不过说起来,这好像还是自己的初吻……

上辈子宋玉竹没谈过恋爱,也没对谁动过心,工作忙起来完全没时间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原来接吻就是这种感觉吗?确实让人上瘾,身上仿佛被电流扫过似的,酥酥麻麻,差一点就擦枪走火……

不过眼下还有正经事要办,暂时还不能沉进在欢爱里,只能先委屈赵骁了。

古代行军打仗非常危险,特别是这种大型战役,宋玉竹之所以在战前挑明,也是有一点私心,他想让赵骁能有个执念。

至少……为了自己也别轻易受伤,败了不怕,只要人活着,总能再找机会卷土重来。

第二日大军开拔,赵骁昨晚一宿没睡,像打了鸡血似的,一点都不累。

满脑子都是这场仗得赢,一定要打赢!

“将军,什么事这么高兴?”马震威牵着马走过来。

“没你小子的事。”

马震威跟在他身后道:“将军,能不能让我跟你一起去啊?”

赵骁暼了他一眼,哼笑道:“想立功啊?”

“想!太想了!”他上次因为听信张义的话,被赵骁教训了一顿撸了官职,虽然现在升为校尉,可心里还是有些不甘。

白一舟那小子都升副将了,自己比他功夫不差,来的还比他早呢。

“先遣军可有危险。”

“怕危险谁当兵啊!”

赵骁笑着捶了他一拳:“好小子,去骑马!”

“哎!”马震威屁颠屁颠的跑去牵了战马,跟着大军一起出发!

四月初十,赵骁率领三万先遣军与盛军在诘阳相遇,两军不约而同的避开县城,在附近十里外的平原上对峙。

寒风中,旌旗猎猎作响,铁锈味和马粪味充斥着鼻腔,这是战争的味道……

叶清第一次看见赵骁,此人比想象中的还要年轻许多,可身上沉稳的气势,却与年龄不符,那是许多老将身上都不常见的将气。

道家管这个叫将星转世,地支三合,五行旺帝的命格。这种人太平盛世是一员猛将,乱世则是枭雄!

赵骁也看见对面的叶清,见他三十多岁,身材并不算高大,身上的战甲看起来也有些年头,腰间配着一把长刀。整个人看起来普普通通,唯独身下那匹战马看起来异常惹眼,比旁边的马高了大半个头,眼神凶狠,虽是马却犹如猛兽一般。

这匹马可是北关外野马中的头马,叶清花了三天时间,不吃不喝驯出来的。不光跑得快,性子也凶猛,往往打仗时,一脚可以踢断敌人的肋骨。

赵骁感觉自己的血都沸腾了起来,这是面对强敌才会出现反应。

他扭了扭脖子,拔出长刀,没有太多废话,猛的挥刀。身后数万名士兵大喊着朝盛军冲去。

这股气势让行军多年的叶清也不免浑身一颤,他同样拔出刀,大喊一声:“冲!”

身下的马儿像离弦的弓箭,嗖的窜穿了出去。

赵骁的目光锁在叶清身上,叶清也一样,二人不约而同的跑到一处拼杀起来。

“铛!”刀刃撞在一起,迸射出火花,耳朵都快震聋了。

叶清低头一看,对方的力道之大,居然一个照面把他虎口都震裂了。

赵骁也没好多少,不过他早习惯这种强度的厮杀,对面越强他反而越兴奋!立即调转马头再冲过去,途中还砍死了两个敌军的士兵。

叶清自然也是不惧怕,从衣摆撕下一条布,把刀缠在手里冲了过去。

二人劈砍,长刀在冷风中嚯嚯作响,士兵都不敢往前靠。

过了百十招叶清的体力逐渐下降,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跟这孙子继续拼,这人他妈的根本就不知道累!

“赵将军,你有如此能力,不效忠朝廷,当什么反贼啊?”有一丝喘息的时间,叶清忍不住询问。

“你给朝廷当狗,朝廷能喂饱你的兵吗?”

叶清不再跟他废话,调转马头撤回到后方,命士兵镭起战鼓,开始强攻!

赵骁这边人少,强攻肯定是打不了,立刻大喊撤兵,得把他们引到埋伏点去!

杜冲接到命令大喊:“收兵!”

承天军赶紧往回跑,有跑的慢的,几乎瞬间就被敌方的军队淹没了。

赵骁走在最后眉头紧锁,见不远处马震威为了掩护自己的手下,被四五个人困住没办法脱身,立即拿起弓箭射杀出一条缺口。

“小马,赶紧跑!”

“哎!”马震威冲开围困跑了出去,跑了一会才发现将军为了救自己,已经被一大群盛兵包围了!

他吐了口涂抹:“操他妈的,将军我来助你!”

赵骁且战且退,奈何敌军如群蚁附膻一般,不停的往自己这边靠拢。

眼看着要被困死,马震威驾马撕开一条口子。

“将军快走!”

赵骁不再犹豫,狠抽了一下身下的马,飞一般的冲出了围困。

再回头时,身后已经看不见马震威的身影……

赵骁双目赤红,怒吼一声,飞快的追上前面的大部队。

身后盛军穷追不舍,快点,再快一点,马上就到设伏的地点,他要杀尽敌军给小马报仇!

就在盛军即将进入埋伏点的时候,却突然响起了鸣金收兵的号角,叶清带着大军撤回了原来的驻扎地……

军营中,许定坤闻声脸色一变:“不好,埋伏被他识破了!”

第57章 补给

叶清一早就觉察出不对劲,敌方的士兵似乎只有已方半数之多。

打到一半还未见颓势,主将突然要退兵,也不符合常理。

追着追着他便怀疑对方可能会设伏,直接鸣金收兵不再继续追了。

承天军撤回几十里外的驻扎地,不过一个照面便损失了一千多号人,还折了个赵骁极为看重的马震威,气的得赵骁炸了毛。

回到大营,宋玉竹和许定坤一行人迎了出来,连忙询问战事。

赵骁摘下头盔道:“埋伏没用,对方根本不上当。”

许定坤道:“如果正面攻打,即便打赢了我们恐怕也会损失惨重。”

“那也不能这么打了!”

这场战役注定是持久战,双方开始都在互相试探。后续又打了两场,各有伤亡,渐渐的战争变了味儿。

承天军这边不再主动强攻,而对方也不敢轻举妄动,两边大军就这么对峙着,偶尔小打一场。

一直到五月份,天气逐渐转暖,庞大的军队消耗巨大,盛军开始露出疲乏之势,他们后方的补给不够了。

而承天军这边有徐冰在后方坐镇,粮草源源不断的往前线送,几乎每隔十日就有粮草抵达。

天气转暖,黄河开河后直接水运过来,速度反而更快。

不光是食物,药品和兵器也是供应的十分充足。

宋柏在后方也发挥了很大作用,他联系二哥宋桥,帮忙收了一大批伤药。

自从分家后宋桥便一直心怀愧疚,收到宋柏的信后,二话没说立马带着儿子去收药,花了三万两银子收了十车的大蓟、小蓟、三七和血竭送到了徐州城。

兄弟二人乍一见面,都没忍住红了眼眶。

宋桥拉着宋柏的手道:“当初后悔让你们离开,弟妹还怀着孩子,还颠簸了这么远的路。”

宋柏擦擦眼泪道:“没事,母子平安。”

“我收到你的信了,娘听闻弟妹生下千金非常高兴,还特地让我给孩子捎来许多东西。”

二人回了王府,宋桥去看了眼才三个多月的小侄女,想自己都当了爷爷的人了,如今又当了一回伯父。

宋桥把老太太拿来的东西递给江蓉。

沉沉的包袱里装着七八套做工精细,用料讲究的小衣裳,江蓉认出这是老太太的女红。

宋老太太年轻时女红了得,虽然这几年眼睛花了,但做孩子的衣裳还是得心应手,一点不比外面绣娘做的差。

宋玉堂和宋玉沣小时候都穿过她做的衣裳,唯独玉竹没穿过。如今老太太解开心结,给孙女做了许多套,似乎想要补偿当年落下的孙子。

包裹里还有两块金子的长命百岁锁,一块是给玉潼的,另一块则是给宋玉竹的。

她听闻宋玉竹跟着大军去前线打仗,心里也是担忧,送来这长命锁,想保佑孙儿平安。

江蓉眼圈微红,心里酸涩不已,说不怨恨都是假的,可终究是两个孩子嫡亲的祖母,想到她那么大年纪还给孩子做了这么多衣裳,便是想恨也恨不起来了。

“娘……娘她身体还好吗?”

宋桥点点头:“天气暖和了,身体比冬日好一些,偶尔还能出来溜溜弯。”

宋柏和江蓉同时点头说:“那就好。”

孩子太小,玩一会就困了,江蓉抱着孩子回了里屋。

宋柏和宋桥兄弟俩叙了叙旧,之前宋桥总觉得侄子年纪小,起义谋反都是胡闹。

如今知道他便是那大名鼎鼎的承天王,带着十万大军北伐,心中五味杂陈,既有些自豪又有些惭愧。

“你交代买的药,我和玉堂都买齐了,不够的从咱们自家的药坊里凑了些,全都拿过来了。”

“真是太谢谢二哥了!”

宋桥摆摆手说:“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玉竹带军在前方打仗,我们也一样担心,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吧。”

宋柏:“花了多少银子,我叫徐大人结给你。”

“跟我还谈什么银子?”

“一码归一码,这药又不是光玉竹自己用,当然要结银子。”宋柏不能让二哥拿买药的钱。

两人推了半天,最后宋桥只收了本金,临走时把大儿子宋玉堂在这里帮忙。

这些药材都要炮制一遍,碾成粉末装进密封的坛子里,再送到战场上。

前方战事紧急,宋柏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叫人帮忙炮制伤药。

徐冰也派人四处收购粮食,之前合作的牛老板和林老板,又先后卖给他十万石粮食,手里的银子够用,底气也足,这些粮全都由城中的军民护送到前线。

前线盛军军营里,叶清脸黑的像锅底,看完手里的信件,直接团成团狠狠的摔在地上。

负责送信的士兵吓得一抖。

“去,继续回去要粮!不光要粮,还要伤药!甲胄!武器!什么时候给,我们什么时候出兵!”

“是…是!”士兵赶紧退出营帐。

辎重守王琪眉毛拧成了疙瘩:“将军,再不送来粮,咱们可就断粮了!士兵已经连着吃了七八天的稀粥,这样下去可不行,吃不饱饭怎么打仗?”

叶清捏着眉心问:“还有多少粮?”

“七车,最多够吃三天。还得是不吃饱的情况下,要是放开肚子吃,最多能吃一天。”

“他妈的……”叶清恨的牙根痒痒,他带着兄弟们在前方卖命,后面那些人吃着山珍海味还得拖他的后腿!

这种大战打的就是消耗和补给,人家承天军一车一车的往战场运。

自己这边可到好,半个月接连递了了六七封信,朝廷愣是一车粮都没送来。没补给,没粮食,神仙来了也打不了这仗啊!

信上让他自行解决,怎么解决?抢当地百姓的粮食?那他妈的跟土匪有什么区别?

朝廷没钱他相信,毕竟都快被蛀空了。世家难道也没钱?他们囤田万顷,粮食堆积的都发霉烂了也舍不得拿出来!

越想越气,叶清恨不得直接打回上京,杀了那群贪官污吏!

承天军这边,下午又从徐州送来了十来车物资。

伤药运来了,这都是宋柏配的药方子,比药坊里卖的还好。

还有五车腌猪肉,腌过的肉存放的时间长,长途跋涉运过来也不会发霉。

当晚宋玉竹就吩咐下去,给将士们烹了解解馋!

十几口大锅炖着萝卜猪肉,那香味几里外都能闻道。

盛军这边,士兵们啃着干巴巴的黍米饼子,剌的嗓子眼生疼,碗里的粥稀的能照出人影来。

“我好像闻着肉味了。”副将郑大安吸吸鼻子说,

参军道:“净扯淡,咱们都快吃不上饭了,哪来的肉味。”

“真的,不信你闻闻!”

参军也吸了吸鼻子,发现肉味并不是大营里传来的,而是从远处承天军营那边传来的。

郑大安骂骂咧咧道:“这群王八犊子,吃肉馋爷爷!”

参将叹了口气,一口干了碗里的米粥,一样是脑袋瓜子拴在裤腰上卖命,自己的命就别人轻两钱。

大营里有不少士兵也闻到香味,纷纷闹着要吃肉。

郑大安气的大喊道:“吃个屁!打不过那些软蛋还想吃肉?你们看我像肉不?把我炖了解解馋!”

有年纪小的士兵,委屈的抹着眼泪说:“凭啥人家打仗有肉吃,咱们连饭都吃不饱?”

郑大安拎着他道:“承天军好你去那边,去去去没人拦着你。”

小兵被他推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老郑!”叶清从营帐里出来。

“将军……”大伙巴巴的看着叶清。

叶清也为难,他自己吃的伙食跟士兵们一样,嘴里都快淡出鸟了来了,可是有什么法子啊?

“老郑,随我进来,其他人回去早点休息!”

郑大安怯怯的进了大营:“他们闻着肉味,馋的直闹……”

“我知道,坐吧。”

“哎。”郑大安搬把凳子坐下。

“明日……我打算跟对方主将单挑。”

“啥?!”

“你先别急,这是我想了许久的,一直这么拖下去不是办法,咱们早晚得输?”

“那就直接跟他们拼了!就不信打不过他们!”

叶清摇了摇头:“对面有高人指点,知道正面打不过,一直耗着我们。朝廷不给粮食,咱们根本耗不过他们。”

郑大安气的脸色涨红,这他妈叫什么事啊!

“明日,我若杀了敌方主将,咱们便一鼓作气攻下他们,若败了……”

叶清握了握拳:“败了,你就带着弟兄们降了吧,我听说承天军不杀俘兵。”

“将军,你说什么呢!”郑大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叶清:“你还没明白吗?盛朝的大势已去,我们不过是维护世家的走狗,即便打赢又如何,将士们一样吃不饱肚子。”

“那咱们就一块降!”

叶清摇头:“我曾跟父亲发过誓,要拿性命保护大盛,我不能让兄弟们跟着我一起陪葬,老郑,这是军令。”

郑大安眼眶模糊,半晌跪地道:“属下……遵命!”

两军再一次对垒,赵骁和叶清坐在马上互相看着对方,眼底都藏着火。

这一个多月的交战,对彼此都了解颇深,也都极为渴望打赢对方,结束这场战役。

“哎,孙子们,昨天闻肉味馋得流口水没啊?”杜冲照常挑衅搦战。

郑大安吐了口涂抹:“啐!老子又不是没吃过肉,馋你那点杂碎?!”

“哎?我怎么听闻你们盛军快吃不上饭了!”

“放你娘的狗屁!老子粮食多着呢!”郑大安嘴上喊着,心里却是比吃了黄连还苦。今早倒是吃饱饭了,每个士兵吃了两个大馒头。

可惜军粮车已经空了,若再打不下来,这顿饭怕是断头饭了。

郑大安还想继续骂,叶清拦住他,从腰间拔出刀道:“赵将军,今日你我也该决出胜负了吧!”

赵骁骑马走了出来:“乐意奉陪。”

白一舟:“将军,小心有诈!”

赵骁伸出手,叶清的为人他还是信得过的,对方也是没有办法了,才想要单挑来结束这场战役。再打下去必败无疑,因为探子来报,盛军至少已经半个月没有补给了。

十万大军每日消耗巨大,之前带的粮食恐怕已经见了底。

赵骁骑马走到阵中,叶清也单骑上前,二人只有一丈之遥。

赵骁道:“叶将军,我敬你是条汉子,可效忠这样的朝廷,你难道不心寒吗?”

“呵,我效忠的是大盛,并非是朝堂上那些脑满肠肥的奸佞!”

“就是有你这样的忠臣,他们才能安安稳稳的坐在朝堂上,为祸天下不是吗?”

叶清冷着脸不说话。

“降了吧,承天王许诺你将军之位,带着你的兵依旧镇守北关,必定喂饱你的兵,养壮你的马……”

“住口!小子莫要再说了,来战!”叶清拔出刀便杀了过来。

第58章 新纪元

“砰!”冷铁再一次撞击,数不清是第几次交手,两人从清晨一直打到了正午,烈日当头,汗水和血水湿透了衣裳。

叶清喘着粗气看着对面的精神奕奕的小将。太年轻了,如果自己年轻十岁肯定还能再跟他战三百回合。

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刀刃已经卷起,上面满是豁口,腰背被对方砍了两刀,鲜血不住的往下流。高强度的拼杀让他感觉不到疼痛,然而透支的体力提醒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赵骁也不比他好不多少,握着刀的手都在抖,左臂被重重砍了一刀,伤口深可见骨,被他用布缠住,顾不上包扎。

赵骁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再来啊,叶将军!”

叶清甩了甩脸上的汗水:“驾!”看来今日两人是不死不休!

赵骁矮身躲过袭击,回手砍在马背上。这人果然如许老将军所说,是难得的忠臣良将,宁可战死沙场,也不愿受降,真是可惜了。

叶清俯身躲开刀锋,马却躲不开,马屁股上被割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

马儿吃痛的大声嘶鸣,高举前踢把叶清甩下了马。

“将军!”郑副将额头上绷出青筋,紧紧握着手里的长枪,恨不得立马冲上去跟着他一起拼杀。

叶清大吼一声:“不要动!老郑,忘了我交代你的话吗?!”

郑大安恨不得咬碎一口银牙,朝廷那群狗贼,逼迫他们到如此地步,便是降了自己也要杀光他!

赵骁不占他便宜,纵身下了马道:“来,继续!”

叶清看着他目光复杂,两人若是一起为将,大概能处成不错的朋友,可惜了……

刀光闪烁,赵骁强大的耐力让叶清招架不住,二人同时挥刀。

赵骁的刀砍在叶清的颈侧,叶清的刀却避开赵骁的脖子,最后落在他的胸口。

鲜血喷涌而出,赵骁连忙收刀扶住叶清倒下的身体。

“将军!!!”盛军控制不住骚动起来,郑大安满脸泪水,死死的压制住其他人,不能打起来,这是将军的命令,他必须办到!

叶清含糊不清的说:“赵……将军……莫要……莫杀我的兵。”

赵骁赤红着双目道:“好,我答应你。”

叶清笑了一下,眼神逐渐涣散:“真……真想……尝尝萝卜…炖肉……的滋味啊。”说完便没了气息。

赵骁握着拳头狠狠的砸在地上,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这样一个铁骨铮铮的男儿,临死前竟连一碗肉都吃不上!

郑大安骑马走过来:“把将军还给我们。”

赵骁托起叶清的尸体,将他放在马上。

老郑擦了把眼泪哽咽道:“将军让我们降了你,我听他的话,不过俺可不服你!”

赵骁按着受伤的胳膊道:“随时奉陪!”

“你且等着,待我随你们去杀完朝廷的狗贼,再与你一较高下!”说完便带着叶清的尸体回到了盛军阵中,

赵骁看着盛军先是哗然,然后混乱,最后渐渐平息,士兵们卸下武器终于归降。

他咧嘴笑了一下,眼前一黑彻底没了意识。

军营里,宋玉竹沉着脸正在给赵骁做手术,看着他满身伤痕,心疼的揪在了一起。

其中左臂上的刀伤最严重,伤到了筋脉,就算他能治好,以后恐怕也得留下后遗症!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营帐里点了十多个蜡烛,照得灯火通明。

外头许定坤来回走动,副将杜冲赶过来寻问:“将军怎么样了?”

“还在里头呢,伤的太重了,王爷要亲自给他包扎。”许定坤不知道宋玉竹的本事,心里担心的要命,奈何宋玉竹进去时吩咐过,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许进去。

白一舟也赶过来问:“将军如何了?”

两人同时摇头:“不知道啊。”

许定坤道:“要不去请军医过来瞧瞧,可别耽搁了!”

白一舟道:“放心,有王爷在肯定没事。”之前他见识过宋玉竹治病救人的手段,寻常的郎中可比不过他。

又等了半个时辰,负责打下手的侍卫从营帐里出来。

三人急忙拉住他询问:“怎么样了?”

“回大人,还得再等一会,王爷刚处理完将军的胳膊。”

赵骁躺在平板床上,因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受伤的左臂已经缝合完,宋玉竹正在处理他胸口上的伤口,

侍卫端来烧开的热水,宋玉竹把用完的剪刀镊子扔进去消毒。

处理完伤口,撒上伤药包扎好,又拿出之前留下来的抗生素,毫无保留的倒进赵骁嘴里。

宋玉竹疲惫道:“让外面的人进来吧。”

“是。”

侍卫把帘子拉开,许定坤几个人匆忙走了进来:“将军还好吗?”

宋玉竹点了点头:“盛军已经降了?”

白一舟道:“降了,不过对方的副将并不想加入我们,他们说随我们打进上京后,便解甲归田了。”

“随他们吧,叶清的遗体如何安置?”

“盛军要把他带回北关,埋葬在祁连山下。”

“派人去帮忙安置后事,叶将军的家属一定要厚待。”

白一舟稽首道:“是!”

许定坤询问:“王爷,咱们既然已经拿下盛军,何时动身去上京?”

眼看着江山就要收入囊中,许定坤比他还心急。

盛军败降的消息估计很快会传到上京为了避免夜长梦多,宋玉竹看了眼昏迷不醒的赵骁道:“明日一早启程。”

“不,不好了!不好了!叶将军战死,大军败了!”小太监扯着嗓子喊的撕心裂肺!

后宫中,七岁的杨瑞骑在伴伴身上,指着鬼哭狼嚎的小太监哈哈直笑。

太后闻声从殿中跑了出来:“你说什么?!”

“前线送来邸报,叶将军战死,盛军败了……”

齐氏只觉得耳边像被铜锣敲过似的,嗡嗡直响,听不见声音了。

太傅冯治率先入宫,他劝太后带着皇帝先走,东渡去高句丽避难,等以后再找机会复国。

齐氏已经吓傻了,只会抱着儿子点头。

冯治赶紧让宫人收拾东西,准备马车离开上京,自己也通知了府里的人,收拾了细软带上家室,一同去逃难。

小皇帝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出宫,坐在马车上满脸惊奇。以为此行是出来游玩,掀开车帘四处张望。

看见街上有卖糖人的,拉着齐太后的手大喊:“母后我要这个,我要这个!”

齐太后抱着儿子呜呜的哭了起来。

杨瑞吓了一跳,以为自己惹她生气了,拉着她的手小声说:“母后,你别哭了,朕不要了。”

齐氏拿帕子擦了擦眼泪,吩咐随行的太监:“去给皇上多买几个回来。”这一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就当是留个念想……

皇宫的护卫护着皇帝的马车出了上京,朝东北方向使去。

朝中不少大臣听到消息,有的一边骂骂咧咧嫌弃叶清也不过如此,居然连那帮反贼都打不过,一边收拾金银细软,赶紧跟着跑路。

还有些人放弃逃跑,安坐在家中等待承天军入城,田齐柩便是其中之一。乱臣贼子胆敢谋朝篡位,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屈服!

逃亡的路上,马车越来越多,上京那群世家子弟竟然都跟着皇上逃了!

长长的车队一眼望不到头,突兀的出现在荒芜的山野中。马车上拉的都是沉重的金银,车辙把土路压出两条深沟。

古代的路面坑坑洼洼大多不平坦,马车行驶在上面非常颠簸,这些贵人也没出过远门,才走了半日就有人扛不住的了。

小皇帝更是晕车晕的厉害,哭闹着要回宫,三四个太监围在他身边安抚都没用。到下午杨瑞吐了几次没了精气神,趴在伴伴怀里直哼哼。

叫来随行的太医看了看,太医只开了些安神的药丸子,给小皇帝喂下去,没一会就又吐了出来。

齐皇后心疼坏了,可眼下没别的办法,不逃等反贼进京,他们都得死。

就这么没日没夜的跑了两天,杨瑞病得越来越严重,药食不进,连续高烧不退。到第三天早上,杨瑞居然自己退烧了,还吵着要吃蜜糕。

小太监欣喜的拿来蜜糕,杨瑞吃了两块,突然脸色发白,呼吸急促,猛地吐了几口绿汤,人便不行了。

杜冲率领大军追上时,年仅七岁的盛文帝已经崩了,齐太后抱着他的尸首也疯疯癫癫。

其余人看见大军,吓得窝在马车里一动都不敢动,全都被带回了上京。

十七万兵马没有全部入城,宋玉竹派白一舟率领三万兵马回徐州接他父母和徐冰入京。

郑大安和楚参将打算离开,宋玉竹跟二人彻夜长谈。就算他们不为了自己,也得为了手下的兵着想。

这些士兵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到头来手里一分银子没有

眼下盛朝已经覆灭,马上就要过上好日子了,何不继续为他效力。

宋玉竹答应,降兵吃穿用度都跟承天军一样,每个月也能领二两银子的军饷,就连战场上死了的也能领抚恤金。

二人商议后决定,就算为了死去的兄弟也得跟着承天王。

赵骁在半路上醒来,他身上的伤好的很快,唯独左臂伤的太重,还不能使力。

这场战役对他的触动非常大,特别是叶清的战死,偶尔坐在马背上发呆,半天缓不过神。

七日后,大军抵达上京。

此时正是春夏之交,绿柳成荫,鸟语花香。

当宋玉竹的马车上穿过正阳门,走进这三朝古都,历史的车轮以不可阻挡之势滚滚向前。

后世的史书记载,五月的最后一天,承天王开启了新纪元。

作者有话说

乌拉!

我们的竹子要登基啦!

第59章 登基

改朝换代是残酷的一件事,前朝皇室的人基本上都不会留下。

除了已经崩了的杨瑞,上京还有三王杨元禄和逃进上京的四王杨元起,二人皆是难逃一死。太后齐氏因为疯了免了一死,不过被关押在庵堂,余生也不可能再放出来了。

盛朝的公主有六人,宋玉竹开恩没有杀这些女子,而是把她们贬为庶人,可以继续生活在上京。还有不少挂着虚职的尊爵,一律削为庶民,没收府邸,敢有不从者格杀勿论。

隆武帝的两个皇子还遗留在外面,一个人在蜀州的十二皇子杨元灏,和云南的十皇子杨元吉。

这俩人既不归降,也不自立为王,拥兵自守在封地,仿佛跟盛朝没了关系。

不过宋玉竹早晚要拿下这两个地方的,因为地图上蜀州和云南没有开放,所以他的任务始一直办法完成。

上京中负隅顽抗的皇亲国戚杀了几个,其他人基本都老老实实的收拾行李滚蛋了。

前朝旧臣,挑挑拣拣的留用了不少,实在是手头没人可用了,武将还好,有赵骁,许定坤等人,文臣只有一个徐冰还留在了徐州。

最后就是清算世家,上京有尹、江、冯、齐四大家族,除了最后一个齐家是皇后的母家,其余三家都是上百年的根基。

他们手里把持着国家大半的财富。如同毒瘤一般,盘虬在百姓身上吸血,生生把这个朝代吸死了。

宋玉竹下令该抄家抄家,该流放的流放,一鼓作气把他们清理干净,防止以后牵掣自己。

他派了两千名士兵去抄家,居然都没够用,囤积的财富实在太多了!

这些世家们占着有数万顷良田,金银财宝不尽其数,粮食更是多到谷仓都装不下。任由陈粮压在下面发霉腐烂,也不施舍给穷苦的百姓们。可怜叶清将军带兵去前线打仗,将士连顿饱饭都吃不上。

负责去抄家的是郑大安和白一舟二人,宋玉竹有意让郑副将去处理这些硕鼠。让他亲眼看看,之前效忠的是什么东西。

郑大安红着眼睛看着手下把一车车粮食从庄子里运出来,气的恨不得扒了这些王公贵族的皮!

若是当初这些世家肯拿出粮,将军怎么会牺牲,大盛又怎会亡?这群畜牲!如今被抄家流放,合该是他们的福报!

抄了七八天才把四大家族抄完,收缴上来的银锭子把国库都堆满了!派人清点了一下,共缴银子三千五百七十万两,要知道之前朝一年的税收也不过三百五十万两银子!

其余黄金四十八万两,铜钱七千六百五十万贯,金器一万六千件,银器三万余件,玉雕摆件三千七百多件,珊瑚摆件一千八百六十余件,龙眼大的珍珠足足装了七麻袋……这些东西全部入库,瞬间把空荡荡的国库填满。

粮食细分了一下,新粮共五十万石,陈粮一百三十万石,霉粮七十八万石,光是处理这些粮食都要半个多月的时间,赵骁把军营里的士兵全都拉去晒粮了。

这都是近百年剥削百姓的民脂民膏,若不是他们,天下百姓也不会活的如此艰难。

清缴世家的同时,宋玉竹也在招揽贤臣,像礼部侍郎刘蔺,刑部尚书张齐开,以及枢密院士秦凤图等肱骨之臣,宋玉竹不惜礼贤下士,三番五次登门拜访请他们辅佐自己。

刘蔺有归乡的打算,行李都收拾好了,盛朝灭亡,让他的心气散了,不想再把时间浪费在朝堂上。

宋玉竹听闻他要离开,直接驾车来到他们家门口,拦住刘蔺道:“昔年你的曾祖父徐公,虽是乡野出身,却能力压世家青云直上,辅佐重华帝建立太平盛世,如今我也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刘蔺道:“曾祖父有宏图之志,吾不及矣。”

宋玉竹道:“我听闻刘大人老家在冀州,你可知冀州今年大旱,从四月开始便没下一滴雨。如今土里干裂,百姓已经错过了春耕,来年还不知是什么景象。”

这可不是宋玉竹骗他,之前在冀州境内打了一个多月的仗,直到天暖和下来都没见一滴雨水,眼瞅着一场大旱灾即将到来。

刘蔺问道:“我若留下,天王能保证冀州百姓不挨饿吗?”

宋玉竹拉着他的手道:“你回朝,本王许你赈灾的粮食和银子。”

刘蔺不再犹豫,跪地磕头道:“臣,愿为天王尽忠!”

……

有不愿意给新朝办事的,自然也有愿意继续为官的。毕竟不是谁都能为前朝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不少官员寒窗苦读十几载,为得就是卖给帝王家。况且家中还有妻儿老小等着吃饭,不做官难道还回去种地?

得知新皇依旧启用他们,大伙乐颠颠的去报上了名字。

眼下为了维持国家的运转,只能先用着这些旧臣,待来年开了恩科再挑选新的人才。

虽然朝中官员依旧空缺严重,但六部已经运转起来了,总要度过这段艰难的时间。

官职制度是延续前朝的,宋玉竹没想过直接把封建社会改变成现代社会。况且几千年形成的社会体系,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

前世比他厉害的明君那么多,没有一个能让古代封建王朝直接跨越到现代,宋玉竹没高估自己,改变社会体系搞不好会把这个国家弄垮。

六月中旬,徐冰和宋柏他们从徐州赶过来。

宋柏夫妻二人抱着孩子坐在马车上,已经四个月的小玉潼胖得小脸圆圆,躺在江蓉的怀里打着瞌睡。

宋柏掀开一角车帘,夫妻二人望向外面满脸的好奇和惊讶。上京比徐州城繁华许多,连地面都是平整的青砖石板路,马蹄踩上去发出哒哒的声音。

江蓉:“也不知道玉竹怎么样了,我心里突突直跳,总觉得不敢置信。”

宋柏也从没想过自己的儿子有朝一日会一统天下称帝,谁能想到,去年宋玉竹还跟着自己行医治病呢……

马车直接把他们拉到皇城边上,负责接应的是上京兵马司指挥使方炜,知道车上的人是新帝的父母,自然是尽十二分心。

宋玉提前准备了父母的住处,离着皇宫非常近的府邸。这里之前是三皇子禄王府,盛朝覆灭后,杨元禄驱逐出上京流放,这里就空了下来。

王府非常大,前后三进的大院子,修建的也富丽堂皇,因为杨元禄有腿疾,杨元礼对这个弟弟还挺大气的,赏赐了这么一间大宅子。

宋柏一家刚来的时候,吓得坐立不安。直到傍晚宋玉竹和赵骁过来时,两人才放下心来。

宋玉竹抱着圆滚滚的小妹,疼爱的不得了。

宋柏和江蓉认识赵骁,对这个年轻朴实的小子印象不错。

江蓉:“竹儿,我们进城时听闻,你……你要登基称帝了,是真的吗?”

宋玉竹点头:“国不可一日无君,等安排完杂事差不多该登基了。”

江蓉有些担忧的说:“那以后娘还能看见你吗?”

宋玉竹拉着她的手笑道:“我又不是关外皇宫里不出来了,有时间自然会来看你们。”

江蓉这才露出笑容,心里越想越觉得自豪,自己的儿子多大的出息啊!九五至尊,天下的君王!

那个金龙转世的故事她也听过,之前还觉得可笑,现在竟也信了三分。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吃了顿饭,宋玉竹没时间多待,宫里还有一堆事等着处理,天黑前带着赵骁又回了皇宫。

路上漆黑,宋玉竹难得跟赵骁有独处的时间,两人牵着手沿着城墙根走。

宋玉竹问:“阿骁,你想做什么官?”

“皇后行吗?”

宋玉竹笑道:“恐怕不行,我已经决定不纳后宫了。”

赵骁停住脚步:“那你的子嗣怎么办?没有子嗣谁来继承你的皇位?”

“为何偏要由我的子嗣继承皇位呢?”

“千百年不都是这么来的么,你若把皇位传给一个外姓人,不就改朝换代了吗。”

“只要是明君,能把天下治理好,是不是我的子嗣又有什么区别。”

这个想法太超前,赵骁有些不能理解,不过只要是宋玉竹的决定,他都会无理由支持。

赵骁把他拉到身边:“上次,你答应的事,还没兑现。”

宋玉竹脸色微红,晚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也吹乱了他的心。

“你……何时想要……”

赵骁摩挲着他的手腕,声音喑哑道:“今夜。”

……

徐冰众人的到来,加快了宋玉竹登基的脚步。

登基是件耗费巨大的事,就拿前朝来说,盛太|祖杨勇登基时花费了上百万银修建宫殿和雀台。

宋玉竹不打算沿用旧制大肆铺张浪费。

新朝建立,到处都是花钱的地方,既然已经改朝换代,就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登基前内造府询问皇上如何制做朝服。

宋玉竹看了看送来的图样,之前的朝服太过于繁琐。冠、衣、裳、蔽膝、大带、鞋子,光是这一身行头就有几十斤重。

而且做工极其讲究,耗资巨大,光是一件金丝的织锦的外裳就要上万两银子,由百十个绣娘三个月才能织造出来,

宋玉竹没那么多时间,也不想浪费钱,直接大笔一挥,绘制了新的朝服图样交给内务府。

他把朝服改成仿明制的服装,不过颜色没选褚红和明黄,而是选用低调的玄色。

把奢靡的金丝织锦布料,换成普通的绸缎布料,单独在肩膀上绣一条金龙,寓意着金龙转世的传说。

百官的朝服也跟着一并改了,一品文武官是藏青色绣麒麟圆领长袍,二品是孔雀蓝绣仙鹤圆领长袍,三品是天青色绣象圆领长袍,四品是朱红绣鸳鸯圆领长袍,往下全都是棕褐色长袍无纹饰。

官服简单大方,短短半个月就赶制的差不多了。

大臣们领到新官服,都是惊讶不已。这衣服好看虽好看……但用料未免也太简单了,看起来跟寻常富贵人家穿的差不多。官员贵族一直以穿锦为贵,如今突然换成这种廉价的绸缎,实在上不了台面。

光禄大夫蒋砚便是其中之一,他觉得穿绸缎有失身份,上书说自己宁可不做官,也不穿绸官服。

前朝的官服全都是织锦定做,做一件需要五尺布,还不算上面的刺绣和底衬,全算下来一件衣裳至少花费五百两银子。

满朝文武上千名官员,这是多大一笔开销?

宋玉竹看完奏折,直接派人传话告诉他:“朕不缺这种骄奢淫逸的人为官!”

好嘛,原本蒋砚只想拿桥,给自己挣个脸面,谁成想皇上直接给他定性成骄奢淫逸,这回里子面子都没了,连官职也没有了。

官员们听闻此事后都摇头说他糊涂,这新帝的脾气都没摸透就敢挑刺,真是嫌自己死的不够快。

不少大臣又纷纷上奏奉承宋玉竹,说他勤俭节约,是明君之兆啊!

不过这身衣服穿在赵骁身上倒是非常合适,他肩宽腿长个子又高,是个十足的衣裳架子,换上藏青色的麒麟袍往那一站,宋玉竹眼珠子都移不开。

除了改变朝服,头饰也一并改了,之前的帝冠是平天冠,垂白玉珠十旒,皆广七寸,长尺二寸,前圆后方,朱绿里,玄上,前垂四寸,后垂三寸,系白玉珠为十二旒,以其绶彩色为组缨。1

戴起来实在繁琐,宋玉竹直接命内造府将其制成简单朴素的金冠。大臣们也跟着换,一品是黄翡冠,二品翠玉冠,三品墨玉,四品青玉,五品以下都是普通的汉白玉冠。

一切准备妥当,已经进了八月。

八月初六,诸事大吉。

宋玉竹在百官的朝贺下,登上雀台祭拜天地,正式登基。

改朝代为启朝,国号长治,寓意长治久安。

作者有话说

1引自《后汉书,舆服制》

第60章 新朝新气象

登基这天一早,文武百官都在城西郊的雀台等候。

宋玉竹沐浴焚香后,身穿玄袍头戴金冠,在众人的注视下登上高台。告祭昊天上帝,皇地祗,日月,星辰,社稷太岁,海渎,山川,城隍。

然后便是念即位诏书,诏书上的内容不外乎是先骂一边盛朝的昏聩无能,百姓苦其久矣,再来就是说自己受命于天,生民无主,臣不敢辞,是以于雀台之上设坛昭告天帝,定天下之号曰大启。

一通忙活下来已经到了晌午,最后是百官朝拜,高呼万岁万万岁。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宋玉竹低头看着俯身跪拜的文武百官,心中荡气回肠,从此他便是这天下共主,以天子之名,号天下之威!

登基后还要昭告天下,告诉老百姓改朝换代了,如今的朝代不再是盛朝而叫启朝,年号是长治元年。

其实百姓对这些事都不太在意,过去几千年的历史中,国家兴亡,受苦受难的都是老百姓,只要能让他们吃饱饭,谁当皇帝跟他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过新皇大赦天下,准许百姓三年不纳税,这可把他们高兴坏了,前朝重税,百姓们苦不堪言,能不纳税自然感恩戴德。

上京皇宫,今天是启朝的第一次早朝。

长治帝宋玉竹端坐在皇位上。

早朝主要是封赏和官员调动,赵骁,徐冰,杜冲,白一舟等人,按照之前的官职一律往上封。

特别是赵骁,不但被封为一品辅国大将军,还另封为一品忠勇王,赐府邸。

如此厚赏让满朝文武都为之侧目,从古至今很少有帝王会封异姓王,便是天大的功劳一个爵位也顶天了,一是怕其势大谋反,二来外姓再亲,能亲过兄弟去?

宋玉竹却觉得,这些封赏还薄待了他呢。如果没有赵骁,凭他自己即便有再多的想法,也没机会实现,更不会坐到这个位置上。

徐冰则封为左相入主中书,柳燕子及玄衣楼的众人,宋玉竹没放到明面上。不过暗地里都给了编制,柳燕子被封为暗卫统领,以后见不得光的事,一律交给他们处理。

待封赏诏书念完,一众人跪地谢恩。

接下来便是调动旧臣,有能力的官复原职,没能力的调任其他部门。

原来的户部尚书尹漳已经被流放,由下面的给事中待管,此人没什么能力,宋玉竹直接把刘蔺从礼部调到户部任尚书,可谓是连跳三级!

刘蔺也没想到自己能得宋玉竹青眼,战战兢兢的跪地谢恩。

然后又把知枢密院事秦凤图扶正,任枢密使。

秦凤图是隆武七年的状元,文采斐然有大才,奈何之前被冯治辖制,一直没什么太大作为。

宋玉竹道:“朝中有不少前朝旧臣,朕不知道前朝皇帝都是怎么做的,不过如今朕坐上了这个位置,你们就必须得听我的。”

百官们竖起耳朵聆听,生怕错过他说的每一个字,这可是他们以后晋升保命的圣谕。

“敢有欺君罔上者,斩!阳奉阴违者,斩!贪污受贿,鱼肉百姓者,斩!”宋玉竹声音在大殿中回荡,虽然不大却带着杀气。

赵骁站在他下首,眯眼看着一众大臣,他视线扫到哪里,那的官员脖子就一凉,仿佛有刀子悬在颈上,十分骇人!

“你们穿上这身衣裳,就得为民请命,若是无能趁早请辞,朕许你们还乡的银子!”

他顿了顿,见朝中无人敢上前请辞。继续道:“当然为官清正者,朕也会另为褒奖,如今右相、内阁之位还悬空,有能力者进之,诸位爱卿,愿咱们共同将大启建设的富饶强大!”

“吾皇万岁万万岁……”

早朝结束,大臣们走出正殿,以前朝枢密使秦凤图为首的旧臣,和以左相徐冰为首的新臣,自动分成了两溜。

新臣队伍中寥寥无几人,旧臣却人多势众,两方泾渭分明好像隔着楚河汉界。

唯独刘蔺站在中间,旧臣容不下他,新臣他还进不去,连跳三级的感觉虽然不错,但他也光荣的成了孤臣。

他仰头望天,一脸无奈。

秦凤图看着徐冰,听闻此人之前只是杨元庆手下的一员军师,没想到投奔对了明主,如今登上丞相之位。

徐冰也同样在看着他。

秦凤图径直朝他走了过去。

“徐相。”秦凤图拱手。

“秦大人无须多礼,以后同朝为官还要相辅而行。”

两人正说着话,小黄门来通传:“皇上招二位大人、刑部尚书张大人和户部尚书刘大人同去尚书房议事。

四人在一众官员的目送中去了尚书房。

尚书房坐落在正殿的后面,步行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皇宫是武朝初期建的,后来杨家人占领下来又在原来的基础上加盖了不少庭院。

除了议事的正殿,旁边还有侧殿和偏殿。三宫六院,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共一千三百多间屋子。

宋玉竹不愿浪费钱重新修建宫殿,直接让人收拾了几个常用的宫殿,剩下的屋子由宫人每日打扫,以后用得着再说。

尚书房是宋玉竹办公的地方,这里重新装修了一遍。

按他的吩咐,内务府将原本棕红色的墙面刷成白墙,摆件都挪走了,重新定制了整墙的书架,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古籍。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医典,史记,方便他平时阅读。

书桌也重新定做,椅子做成了更舒适了人体工学椅,这东西他画了图纸,没想到工匠做出的东西居然八|九不离,坐上去十分舒适,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和动手能力!

书房里还放置了不少绿植,翠绿的枝叶看的人心情愉悦。

四人进来时,都被书房新鲜的模样惊了一下,然后马上跪地拜见宋玉竹。

“平身,爱卿坐下吧,朕想同你们商量几件事。”

宫人搬来椅子,四人只敢把屁股搭个边,等待宋玉竹开口吩咐。

“朕想重新拟订刑法,不知爱卿们意下如何?”

盛朝用的刑法是武朝修著的《刑统》共计三十卷,此法距今已经五百多年的历史,里面有许多条令到今天已经不适用了。

就拿田地来说,武朝是严厉禁止百姓囤田,为了防止囤田,《刑统》上规定,超过十亩者降职一等,庶人杖刑三十。超过百亩者流放千里,超千亩者斩首。

上京那几大世家,哪家不是囤了几十万亩良田?如果按照《刑统》处置,够他们死几百次。

十亩田地对于百姓来说,又太少了,限制了他们的生产力。

古代的田地跟现代的不一样,没有高科技肥料的加持,一亩地产量不到三百斤,也就是两石多一些。家里人口多的,这些粮食勉强够裹腹。

《刑统》里面还有许多重刑,如磔刑、绞杀、腰斩、枭首、车裂、戮行等等,看的他头皮发麻

虽然知道这些重刑是为了管理百姓,道理讲不清就得用重刑威吓,但里面实在太多离谱的刑罚。

刑法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只有管理好才能长治久安。

张齐开拱手道:“重新制定刑法,于万民是天大的好事啊!”

宋玉竹从书桌上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他:“张爱卿,此事朕便交付给你,尽快把刑法拟好。”

张齐开连忙接下,粗略的看了一眼,册子上拟定了几条纲要:集权,刑法,司法制度,后面还有细纲目录,看上去条理清晰非常适用。

他惊讶的看了眼宋玉竹,之前听闻新帝是郎中出身,还以为只会治病,没想到对刑法都这么精通,顿时收起轻视之心,连忙道:“微臣接旨!”

宋玉竹道:“还有一件事,冀州中州一带今年旱灾严重,赈灾的事已经跟刘蔺说了。”

“记住授人鱼不如受人渔,今年虽然能调粮赈济他们,若是明年依旧干旱怎么办?”

刘蔺明白他的意思:“微臣定会督促当地官员组织百姓挖渠蓄水,确保来年百姓能及时春耕。”

“好好干,朕看好你。”

刘蔺激动的连忙跪地道:“臣,定不辱命!”

宋玉竹压下嘴角的笑意,将他扶了起来。

“关于世家的土地,朕不打算把土地分封出去了。”

之前的四大世家,手握了国家近三分之一的土地。如今世家已经铲除,土地归了国家。一旦分封免不了又重新落入某些人的手里。

徐冰点了点头道:“皇上思虑周全,土地确实不该再落入世家手中,否则必然会重蹈盛朝的覆辙。”

“这些土地归国家所有,依旧准许之前的佃户种田。世家是取八留二,朕取四留六,收来的粮食作为国家应急储备。”

“圣上英明!”张齐开和秦凤图惊讶极了,他们没想过宋玉竹会考虑的这么周详!

“还有一件事要交给秦爱卿。”

秦凤图连忙起身道:“陛下请讲。”

“我打算明年春天开恩科,招揽天下有真才实学的人为我所用。”

秦凤图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皇上英明!臣这便去吩咐各州府发布恩科的消息!”

前朝到今日,已经有五年没进行科举考试了,天下的举子们早就盼着能开恩科了!

他作为一个读书人,最能理解举子们的心情,毕竟人生能有几个五年呐!

“徐相,你帮朕在全国搜罗能工巧匠。”

徐冰愣了一下,连忙道:“不知道陛下想要招什么样的匠人?”

“朕听闻重华年间,盛朝曾有人发明出脚踏纺织机。”

“确有此事,不过听说纺织机纺出的布,不如手织的精细,慢慢就淘汰了。”

宋玉竹笑了一声:“织布机虽然不如人工精细,但却可以大大缩短织布时间。手工织出了的布匹量少价高,批量生产的出的布料价格廉价,损害了商人的利益,自然不愿在全国推广。”

“想要百姓穿暖,必须把布匹的价格压下来。”

徐冰斟酌道:“臣明白了,明日便派人去寻找。”

人才是第一生产力,古人的智慧这点都不比现代人差,只需要点播一下,兴许能让大启朝提前进入工业社会。

“朕不光要开恩科,还打算统一货币和度量,开设学堂,统一官话,建妇幼堂……不过在这之前,能让天下百姓吃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事,请诸位爱卿帮我。”

四人同时跪地道:“臣,定当尽心竭力辅佐皇上!”

秦凤图抬起头,热泪盈眶的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皇帝,心中偏见和轻视一扫而空,得此明君,天下百姓之大幸也!

四人离开书房后,赵骁才从后面的隔间走出来。

“玉竹,你越来越有皇帝的模样了。”

“赶鸭子上架罢了,你就别打趣我了。”

赵骁走到他身边,帮他捏了捏肩膀道:“你赐给我的宅子还没修缮妥当,臣今夜可否留宿宫中。”

宋玉竹红着耳根道:“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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